“啾。”
一隻海東青落在陽臺, 回頭，看著一棵榕樹用八爪魚一般的根鬚扒著牆壁，從外面慢吞吞爬了來。
海東青沿著陽臺邊緣蹦躂下，瞄到客廳裡有人, 當即化為人形, 開口道：“尊！我們買菜回來啦！”
沒有多想地走進客廳——結一抬頭就看見沙發的雲蕭墨發和衣領微亂, 慕景深正坐在他邊。
嶽啾啾：“……”
捂住眼，又跑回了陽臺。
雲蕭：“……你在想什麼, 回來。”
他攏好衣領, 掃了慕景深一眼，意思是都怪你。
慕景深懶洋洋地將下頜壓在他肩, 道：“師尊看我幹什麼, 是師尊先欺負我的。”
他只是把師尊對他做的再做了一遍……而且都沒怎麼佔到師尊的便宜。
慕景深覺非常佔理，雲蕭卻不想理他，起要走——又被慕景深拉住手, 拽了回來。
也就在這時，陽臺的落榕和嶽啾啾捂住眼，飛快地從沙發前跑了過去。
雲蕭：“……”
雲蕭又好氣又好笑，對慕景深道：“鬆手！”
慕景深：“不。”
雲蕭：“這裡又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你——”
他話到一半又覺得不對勁, 閉了嘴。
慕景深卻彎起嘴角，道：“師尊這話是什麼意思？”
雲蕭不話。
慕景深抵著他的額頭, 慢悠悠地道：“師尊剛才這裡又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也就是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就什麼都能做了？”
他的語氣裡有分調笑的意味, 興致勃勃地等著師尊的反應。
雲蕭：“……”
雲蕭與慕景深對視秒，忽然學他的樣子，微微挑起了眉頭：“做到一半變成黑豹嗎？”
這下輪到慕景深“……”了。
雲蕭繼續道：“然後是我你擼毛, 是你撓我衣角？”
慕景深：“……”
慕景深臭著臉把雲蕭摁進懷裡，徹底不話了。
——
第二，幻修比賽依然進行。儘管慕景深不想讓雲蕭出，但因為他又在中途變成了黑豹，根本攔不住雲蕭——最後是氣呼呼地被雲蕭抱出去了。
“葉景，程毒死了。”
雲蕭剛到比賽現場，就聽見謝若明臉色沉重道：“他死在了的蠱毒下……好像是殺。”
程毒是之前被林盡善請來鎮住落榕，而後又對林利群下蠱的黃緲宗修士，他在前就被雲蕭抓住，關進了問世廳……原本等待他的將是宗與問世廳的處罰，沒想到今一早，他就被人發現死在了監牢裡。
雲蕭也沒料到林之事有這樣的後續，道：“確定是殺嗎，原因是什麼？”
謝若明道：“問世廳內沒人會對他動手，他也在監控之下，所以應該是殺無疑。”
“至於原因……聽他之前就在宗裡得罪了不少人，這次犯了大罪，宗的些人肯定不會放過他。”謝若明道，“更提他在修真界已經算是名聲敗光……估計是覺得前途無望，絕望殺了吧。”
雲蕭沉默秒，道：“我知道了。”
他楚霞發去資訊，希望楚霞能幫他調查一下程毒的背景資料，楚霞一口答應，明就能他。
此時幻修大賽已經比完一場，謝若明在旁邊看著實在無聊，想起什麼，道：“對了，你知道玄宗的寧安退賽了嗎？”
雲蕭偏頭看他，謝若明便解釋道：“和我歲數相仿，卻比我更早突破辟穀，如今已是辟穀初階——在玄宗年輕一代的弟子裡，可以是第一人了。”
“不過一向喜歡獨來獨往，這次也是獨一人來參加了幻修大賽。結比賽開始的第二，就直接棄賽了。”
謝若明著停頓一下，環顧四周，見沒有人注意他們，便靠近雲蕭，聲道：“據道訊息……是走火入魔，發瘋了。”
雲蕭：“哦——”
謝若明繼續道：“現在已經被師父關了起來，聽今就要被帶回宗。真是可惜了，明明這麼有賦的一個人……”
他到這裡，忽然手機響起，低頭一看，道：“是霞姐。”
他接通電話，在聽到邊的楚霞了什麼之後，臉色猝變。
雲蕭道：“怎麼了？”
“……不會吧，寧安真的發瘋了！”謝若明飛快道，“現在正在大鬧酒店，霞姐讓我們趕緊過去！不然就要來不及了！”
雲蕭心然，低頭與懷中的黑豹對視一眼，道：“好。”
另一邊，酒店周圍支起結界，人員已經被緊急疏散走。而在酒店臺之，一個女人的影迎風而立，旁巨獅蹲伏，蟒蛇嘶嘶盤繞。
楚霞在酒店底下冷汗直冒，因為幻修大賽，他們問世廳的大部分修士都被調走，而寧安又是辟穀初階的實力——在凜城的問世廳分部，能到辟穀的修士也就個，此時都不在現場！
至於寧安的師父……不久前楚霞趕到這裡時，就見個老人望著入魔的寧安，皺眉了句“廢物”，隨即便轉離去。
楚霞知道寧安師父是不想擔責，所以直接躲回了宗，但這也就意味著之後要由他們問世廳來應付走火入魔的寧安……想到這裡，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個老人好遍。
此時問世廳能調來的修士實力都不過辟穀，他們不敢與寧安正面衝撞，只能合力支起結界，拖延時。
但寧安顯然不會任由他們拖下去，遙遙往下望了一眼，抬手——幻術所化的巨獅與蟒蛇一撲而下，張開血盆大口向底下的人衝了過來。
“心！”
巨獅與蟒蛇重重撞在結界之，雖然沒傷到人，卻足以令這些修士手忙腳亂。更糟糕的是，不過是第一輪交鋒，他們撐起的結界表面就已出現數道裂縫。
楚霞色變，就算寧安是辟穀初階，也不可能輕易打破他們人支起的結界……除非，已經突破初階了！
意識到這點後，楚霞只覺一股寒意沿著脊背躥，而結界之內，頭巨大的雄獅與巨蟒纏繞在一起，準備向他們發起第二次攻擊！
楚霞：“快！快躲開！”
當機立斷放棄支撐原本就裂痕斑斑的結界，拽著最近的人往一邊躲去，剩下個修士也紛紛躲閃，只有其中一個反應慢了點，沒來得及跑開，就被衝破結界的巨獅抬爪摁在了下——
“啊——救命！救命！！”
楚霞回頭，看見人被巨獅壓住，而巨獅的蟒蛇已經張卡血口，要將他囫圇吞下！
楚霞：“住手！！”
這一刻什麼也顧不得了，轉就想衝去阻止，但也就在這一瞬，霜雪清寒的氣息急掠過側——眨眼之，巨獅與蟒蛇皆被冰封，化為一座晶瑩的冰雕。
楚霞站在原地，只覺半邊子都要被凍麻，但也終於松下一口氣。
因為知道，支援趕來了。
“霞姐！”謝若明趕到邊，道，“你沒事吧！”
“沒事，”楚霞藉著他的肩膀放緩體，扭頭發現只有他一個人，又愣住了，“剛才是你做的嗎？”
“當然不是，”謝若明指了指面，道，“喏，葉景已經過去了。”
楚霞立即抬頭，看見酒店頂樓多了一道熟悉的影，當即失聲道：“你怎麼讓景一個人過去了？！”
謝若明：“啊？因為我打不過寧安啊。”
“你為什麼不阻止他！”楚霞急道，“寧安入魔，實力早已不是辟穀初階，恐怕要在初階之了！”
謝若明與對視秒，道：“可是……葉景也是辟穀之啊，應該比高呢。”
楚霞：“……”
謝若明：“額，我沒和你過嗎？”
楚霞：“……”
“沒有！！！”
——
酒店頂樓，寒風冷冷刮過，雲蕭只覺指尖冰冷，往黑豹的皮毛裡埋了埋。
黑豹抱住他的手，壓在柔軟的肚皮下，師尊取暖。
雲蕭眼中微微劃過笑意，抬頭，對寧安血絲滿布、瞳仁乎要看不見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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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不像個人，”雲蕭道，“倒像個妖。”
“……為什麼，”寧安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充滿怨恨地低語道，“為什麼，我從沒有過得罪過你，你卻一定要來阻止我……”
“不阻止你，你就會傷了其他人。”雲蕭道，“況且我也有件東西在你，只是你沒意識到。”
寧安：“我沒有拿過你的東西！滾開！我要去找阿喬！”
完，腳下場景猝變，無數白骨伸出骷髏利爪，無數厲鬼血淚哭嚎——這樣的幻術覆蓋整棟酒店，一時，彷彿地獄撕開一個口子，袒露在人之下。
陰冷的風拂過雲蕭墨發，他的墨色眼眸依然沉靜，像在陳述事實：“因為件東西，你的力量已經超過辟穀了。”
寧安嘶吼道：“我死——我死！！”
白骨厲鬼層層累積，攀爬而，似乎想將雲蕭一起拖入地獄之中……然而，們的手沒碰到雲蕭衣角，便已化為灰末，隨風散去。
白骨崩碎，厲鬼散去，傾盡寧安所有力量的幻術在無聲之中……轉眼坍塌。
寧安嘔出大口大口鮮血，跪倒在地，劇烈咳嗽，似乎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
然而，就算到了這個地步，在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雲蕭，染血的嘴唇不斷低語：“殺了你，殺了你們——”
“所有阻擋我找阿喬的人——都要死！！”
雲蕭將這副模樣收在眼裡，沉默秒，輕輕地道：“如你想，我可以讓你現在就見到。”
寧安聽到這話一下子僵住，不話了。
雲蕭一步步走到面前，寧安僵著脖子看了他許久，用已經嘶啞的聲音道：“……真的嗎？”
雲蕭頷首，道：“有些事情就藏在你的記憶裡，只是你已經忘了。”
關於這一切的前因後，他之前只是有過疑惑，直到現在，才終於確定。
因為剛才一瞬，他從寧安……感受到了絕不會出現在人的妖氣。
雲蕭的手落在寧安頭頂，寧安只覺眼前恍惚了一下，好像看見一朵的曇花在面前綻放……讓忍不住閉了眼睛。
這樣讀取記憶的幻術只能對特定的人使用，如換作尋常人，只會讓人當場承受不住，暴斃而亡。
但云蕭知道，寧安和落榕一樣，都是“特定之人”。
——不過，和落榕不同的是，寧安的記憶雜亂無章，彷彿被重重枷鎖封印，只有些許畫面零碎閃過。
在些畫面中，雲蕭看見有兩個女人在劇烈地爭吵，人影模糊，分不清誰是誰……沒過一會，其中一個女人憤怒地摔而去，另一個形嬌的女子衝去，緊緊抱住了。
中不知發生了什麼，直到下一副畫面浮現——嬌的女子跪在地哭泣，在旁邊，一個女人倒在血泊中，鮮血緩緩流淌，染紅了兩人緊握的手。
“啊——”
回憶到這裡猝然結束，雲蕭聽見寧安的尖叫，發了瘋一般地扯的頭髮，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
“我殺了阿喬……是我殺了阿喬？！”又哭又叫，眼淚染溼面龐，和鮮血混在一起，糊成一團，“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黑豹在雲蕭手中趴了下來，赤紅眼中一片冷漠。雲蕭則靜靜地看了寧安秒，道：“不，死去的人……並不是阿喬。”
這句話話音落下，寧安瞳孔猝然一縮，猛地抬頭——從雲蕭墨色的眼眸中，望見了的臉。
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刻意忘卻的記憶再度浮現，精心偽裝過的皮囊也終於崩潰，短短秒，“寧安”的外形飛速變化，從原本高挑秀麗的美人，變成一個形嬌、擁有一雙桃花眼的年輕女子。
就這麼怔怔地坐在地，望著雲蕭，彷彿望著最後的希望，顫抖地道：“你告訴我……死的人是誰？”
“我……又是誰？”
雲蕭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道：“被你殺死的，是寧安。”
“——而你，才是真正的阿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