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朱慈煊等人來說,找到李定國所部是第一要務。
眼下已經到了明永曆十五年(1661年),即清順治十八年,距離南明滅亡不到一年,實際上,早在這一年正月,順治帝就已經病死禁宮,新帝玄燁即位,年僅六歲(虛歲八歲),其祖母孝莊太後不得不垂簾聽政,而輔政四大臣如索尼等對這位“老祖宗”頗為忌憚,朝堂關係一度微妙。
有道是主少國疑,再加上朝中劇變,人心動搖,一直對明室步步緊逼的吳三桂,突然下令停止進軍,轉而盤踞在昆明城觀望風聲,等候政局穩固再一舉南下,又或者,其揮師北上,再度叛變也未可知。
當然,吳三桂之所以不敢貿然進軍,或許還有一個原因,因為就在前年,他的部隊在磨盤山一戰中,被李定國大敗,折兵過萬,不得已,他上書清廷,請其派遣精銳八旗南下,兩軍合擊,共同消滅明軍這最後一杆大旗。
朱慈煊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那支喋血無數的八旗軍隊已經過了長江,鐵騎嘯塵,足有五萬多。
如此一來,留給朱慈煊的時間就更不多了。
.......
王有德跟著朱慈煊走向了村子的祠堂,那裡是鄉老們的議事地,但凡是發生災難,祭祖,婚娶等大事,都在這裡進行,王有德跑上去,敲了敲門,門口的管事把兩人迎了進去,想來也知道二人的身份。
議事的屋子不大,地上鋪著一層竹蓆,幾位耄耋老人盤腿坐在上面,皆是德高望重的鄉老,其中一位正是朱慈煊所救的阿叔公。
“諸位阿公,深夜叨擾,實在不好意思。”朱慈煊禮貌的說道,王有德卻對“阿公”這個稱呼不大滿意,怨聲還沒出口,便被朱慈煊用眼神狠狠駁回了。
“陳公子快請坐!”
對於朱慈煊的到來,幾位老者都很熱情,忙叫他坐下,面前的茶碗裡,是剛泡好的竹葉茶,上面騰起嫋嫋細煙,著實醒人口鼻。
“阿叔公,多謝村民們的招待,我和將士們感激不盡。”拱了供手,朱慈煊對面前的人說道。
“陳公子這麼說實是折煞老朽兒了,我們要感謝公子還來不及呢,要不是公子慷慨相救,我這把老骨頭早就拋河裡了。”阿叔公忙說道。
朱慈煊也給予微笑。
短短幾句話,讓朱慈煊感覺格外舒服,村子裡的人給他一種實實在在的樸實感,讓他頓時綺幻了起來,彷彿回到了從前那種生活,朝五晚九,天黑前在小店門口吃一碗肉混沌,和店主大叔嘮嘮嗑,看著人來人往...這遠比那些宮女侍衛空洞的奉承真實的多,朱慈煊搖了搖頭,或許這就是高處不勝寒吧?
朱慈煊儘量不去想這些。
和幾位鄉老交談片刻,朱慈煊瞭解了不少現狀,除了他們這個村子,附近還有十幾個類似的,加起來七八千人,大家都是從內地逃難來,一有大事,往往幾個村子一起聯動,譬如昨日的遇襲。
由於緬地的交通實在不便,是否有更多的漢人存在,他們也不知道,不過,聽一位鄉老回憶說,東邊十幾裡外,似乎還有不少村落,當然,在緬北,走十幾裡路就相當於過幾道鬼門關,沒幾個人敢冒著膽子孤身出行,這一點朱慈煊很是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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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聊了約莫半小時後,朱慈煊進入了正題。
“我們這次是到緬都販貨,中間迷了路,諸位阿公,你們可知道返回內地的路?”
“這個啊,好說,好說。”
朱慈煊剛問完,便有鄉老笑著回應,“出了村子,延大路往西南方向走,大概五十裡外,有一處關隘叫鐵壁關,那些有緬人把守,但只要給足了銀子,他們就放你們過去,陳公子切記,不要和緬人多話,若遇上呵斥刁難,能忍則忍。”
鄉老的提醒很周到,但朱慈煊則面部突然僵硬,硬是說不出話來。
眼下,整個緬地都知道明朝皇帝在手裡,嚴防死守,到處貼著他們的畫像,去鐵壁關無異於自投羅網,也因為如此,他們要繞道而行,朱慈煊只得在心中苦笑。
“僅這一處可以透過?”他問。
鄉老們楞了一下,不知道朱慈煊為何這麼說,道:“陳公子不是急著趕回內地嗎,這卻是最近的路程了。”
想了想,鄉老們又補充道:“再遠就要到北邊的赤河關了,不過那條路極險,不走上小半年怕是沒影子到。”
朱慈煊的臉徹底黑了下來。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進入中國的路徑了?”朱慈煊的聲音不禁抬高了,臉上浮了幾分急色。
“其他的?”
眾人臉上的褶子都擠成了菊花,想了半天,都搖了搖頭,實在愛莫能助。
朱慈煊的心頓時涼了下來,面色焦躁,拳頭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幾位鄉老也不明所以,只看著眼前的貴氣公子眉頭越來越緊。
“公子若是真的有急事,老朽兒倒...”
阿叔公忽然開口道,不過話只說了半邊,便停住了嘴,朱慈煊剛抬頭來,看到了神情古怪的幾為鄉老。
“阿叔公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老朽兒的意思是...公子若去鐵壁關...九伢子可以為公子引路....”
阿叔公的話越說越弱,之後看了看旁邊幾人,終究沒再說什麼。
朱慈煊也不知該如何把話進行下去...
他聽見了極輕極輕地嘆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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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外的土垛上,四五個勇衛隊員在敘著話,彼此之間很是熟絡,細看之下,才知都是年輕有力的青年漢子,唔?也不盡然,其中還夾雜一個小姑娘。
“小玲瓏,你探到了什麼?”有人問道。
“沒有,什麼也沒有,都怪那個寬臉大漢,耳目忒的靈活!”小女孩聳聳肩,坐在了土垛上,鬱悶的託著腮,半天後又悶聲道:“明明就差一點。”
幾個人皆笑。
“九哥,你覺得那幾個人可疑?”過了一會兒,又有人問道,這次的口吻要比剛才正式多了,“是壞人嗎?瞧著不像啊。”
被問之人自然是九伢子,勇衛隊的人都喊一聲九哥,既是熟絡,也是敬佩。
“我也不清楚,就是覺得古怪,是好是壞,現在別妄下結論,興許人家就是普通的旅客,只不過..不願給咱們說呢?”
是普通的旅客麼?九伢子自己也不信,但也只能這麼解釋了,要不然人家圖的什麼,難道是看上了這個破敝村子?想想便覺得匪夷所思,但作為勇衛隊的隊長,他又不得不去想。
“么妹!”九伢子道。
聽見呼聲,小玲瓏從土垛上跳了下來。
“哥,你同意我加入勇衛隊?”
聞言,眾人又笑,九伢子也咧了咧嘴,似笑非笑。
“那你叫我幹嘛!”小玲瓏轉身就要走,腳丫狠狠跺著地。
“么妹,阿哥交給你一個任務?”
“什麼?”小玲瓏倒退了回來。
“么妹,你要是探出來了他們是幹什麼的,哥就叫你入勇衛隊。”對這個妹子實在沒辦法,九伢子笑著說道。
“說話算數?”
“算數”
小玲瓏立馬人不見影了。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彼此無奈大笑。
這小丫頭,野起來簡直比男孩還要甚上三分,看來,九哥沒見她入勇衛隊是對的,不過,這丫頭一向機靈得很,這件事興許能辦成。
........
朱慈煊自然不清楚有人在議論他,事實上,他也顧不得那麼多,此時的心情實在鬱悶極了,呀呼然降到了冰點。
...無法繞過鐵壁關,也就是說大明...真的到窮途末路,但阿叔公為何欲言又止?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更重要的是,此地他們不能久待下去。
朱慈煊想不通,王有德也勸不得,兩人就這麼悶著頭走回原地,還沒到座位旁,便被前面刺耳的喧譁聲所驚醒了。
篝火旁,人影晃動,不少人都在起吆喝,男男女女都有,而其中居然還有親兵統領周凜,要不是他的體態特徵太明顯,朱慈煊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王伴伴,把人叫來,問問怎麼回事?”朱慈煊吩咐,王有德忙奔了過去,不一會兒,拉著一位侍衛親兵見朱慈煊。
“見過殿...”
王有德咳了一聲,他才反應過來,忙道:“小爺”。
“謝寶三,怎麼回事?”朱慈煊皺著眉頭問道。
“小爺,周統領他...他今晚犯了桃花。”謝寶三突然嬉笑起來,暈暈乎乎,看樣子被灌了不少黃湯。
“哦?”朱慈煊往遠處望了望,委實驚訝。
謝寶三又道:“小爺,您瞧,嘿,還是個俏寡婦。”
俏寡婦?
朱慈煊跟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