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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越向北走越是荒涼,茫茫草原盡被積雪覆蓋。

風捲著雪花打著旋,在空曠的野地中碰撞,聲音淒厲刺耳,夾雜著遠處的狼嚎聲,異常駭人。

戰車上,郅玄裹著斗篷舉目四望,空曠的原野一望無盡。枯草、矮樹,山丘全部埋在雪下,除了無邊無際的白,再不見任何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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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頂風前行,斥候縱馬來回賓士,馬蹄印呈扇形擴散,很快又被飛雪覆蓋。

每次大軍征討狄戎部落,最難的不是打敗他們,而是如何找到他們。

軍隊從郊地出發,滿打滿算已經過去六天,除了偶爾遇到的野獸,連戎人的影子都沒發現。

出發不久,密武、羊皓和範緒就決定分開,各自率領三千餘人前往不同方向,務求能在最短時間內找到目標。

郅玄跟隨範緒的隊伍轉向西北,沿途遇到凍死的牛羊,血肉已被分食,僅剩下殘存皮毛的頭顱和骨頭埋在雪下。

過一處冰凍的河流時,遇到遷移的鹿群和追蹤在後的狼群,還遇見一頭體型巨大的猛虎,虎皮如今就在範緒的戰車上。

按照牛羊散落的方位,眾人本以為能很快發現目標,可是找了幾天,斥候派出六七波,始終沒發現半個人影。

隨著隊伍深入草原,周圍的一切愈發荒涼。除了飢餓的野獸,再沒發現任何牛羊的蹤跡,連塊骨頭都沒有。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戎人以遊牧為生,牲畜就是他們的命。雪災中凍死的牛羊不在少數。除了最開始,沿途再沒有任何發現,很可能隊伍找錯方向,前方根本沒有戎人部落。

這樣的發展著實令人沮喪。

先前中軍將粟虎率軍滅戎八部,立功者多出自中軍。此番抽調上軍下軍隨國君會獵,立功機會就在眼前,偏偏找不到目標!

將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郅玄設身處地想了想,很能理解他們的心情。戰功原本唾手可得,偏偏自己長腿跑了,如何不令人沮喪?

仔細考慮之後,範緒決定再派出一隊斥候。如果繼續無功而返,就只能停止前進,大軍打道回府。

本次不同於尋常出征,兩國國君身在郊地,無論西原國還是北安國的軍隊都不可能長時間滯留草原。留給範緒等人的時間並不多。一直找不到戎人的蹤跡,哪怕心中不甘也必須如期返回。

相比範緒等人的糟糕心情,郅玄反倒十分淡定。

早在離開西都城時他就打定主意,本本分分做個打醬油的角色。中途出現在兩軍陣前實是一場意外。如今隨大軍徵北,恐將無功而返,國君送他的戰功化為泡影,卻也不覺得遺憾。

想要征討戎人,今後有得是機會。

即使範緒大多數時間表現出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郅玄還是十分謹慎,不希望再出現任何變數,讓對方更多注意到自己。

只可惜,他的願望沒能成真。

最後一批斥候派出,眾人本沒報多大希望,甚至已經減慢行軍速度,準備隨時調頭返還。沒料到馬蹄聲傳來,斥候帶回訊息,前方發現戎人部落蹤跡。

“有帳篷獸欄,還有馬牛羊。”

斥候經驗豐富,從營地狀況迅速推斷出該部落遭遇變故,應該遷走不久。

範緒等人大喜過望,立刻下令全軍加速,前往斥候發現的地點。

郅玄的戰車行在隊伍中段,遇到斥候賓士而過,立即叫住對方,詢問營地的詳細情形。

“稟公子,營地內有帳數百,木欄甚大,應為大部,人數過千。”斥候言簡意賅,告知郅玄探查的情況。

“千人部落?”

郅玄靠在車上,緊了緊身上的斗篷,猜測該部倉促遷移的因由。想起之前那場怪風,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幾名斥候在前引路,隊伍很快找到營地所在。

如斥候所言,營地中散落大量的帳篷,還有部分生活器具。木搭的獸欄被風雪壓倒,裡外均散落牛羊的屍體。

營地附近有死去的馬匹,倒塌的帳篷和獸欄邊有被雪壓住的戎人。

這些人以老人和孩童為主,身上裹著獸皮,個別腳上竟沒有穿鞋。由於長時間埋在雪下,身體青紫,撥開糾結的頭髮,五官相貌和西原國人有不小的區別。

“有砸死的,也有受傷後凍死的。”幾名甲士上前檢視,發現死者腦袋和身上的傷口。

郅玄命駕車者驅車向前,停在範緒車旁,看到被挖出來的戎人,對照營地狀況,更加肯定之前的猜測。

這支部落應該不是主動遷走,而是遭遇怪風,受到不小的損失。害怕怪風再次襲來,不得不倉促離開。

甲士探查過整座營地,擴散開搜尋雪下的痕跡,很快發現部落遷移的方向。

範緒當即下令追襲。

“追!”

命令從一輛輛戰車上下達,包括郅玄在內,軍中氏族均豎起戰旗,將旗杆牢牢插在車上,並用繩索捆綁。

甲士們一掃之前沮喪,紛紛振作起精神,跟隨戰車向前奔襲。

斥候策馬賓士在最前方,遇到襲來的狂風,他們迅速壓低身體,雙手握牢韁繩,上半身近乎貼在馬背上,口中不斷發出唿哨,驅策戰馬向前飛奔。

與此同時,一支由千餘人組成的戎人部落正在休息。

冰天雪地中,他們沒有搭建帳篷,而是採用堆雪的方式,在周圍砌起一片雪牆,專門用來防風。

部落中大部分是強壯的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孩童不見蹤跡,連半大的少年都很少見。

雪牆立起來,男人們揮舞著鞭子將牛群和羊群驅趕到一起。幾乎就在羊群聚集的同時,數百個凍得臉色發青的戎人衝過去,試圖擠到羊群中取暖。

“滾開!”

一個男人用力揮舞鞭子,企圖將人趕走。

鞭子不斷落下,被打的人卻像沒有痛覺,蜷縮起身體躲到羊群裡,只要不被凍死,抽幾鞭子又算得了什麼。

這些人大都是羊奴,地位比西原國中的奴隸還要低下。

他們幹最累最髒的活,卻長年累月吃不飽飯。偶爾能得到一塊骨頭都是不得了的事情,甚至會引發一場爭搶。

偏偏是這樣一群人,在部落南下時表現得最為兇狠。

在他們的觀念裡,只有殺死南邊的人,搶到他們的糧食,自己才有可能吃上一頓飽飯。他們沒有善惡觀念,一切遵從本能,幾乎同野獸無異。

揮鞭的男人見趕不開,又罵了兩句就轉身離開。

另外幾個男人正圍坐在一起,用刀切割一頭死去的羊,將帶血的羊肉送進嘴裡大嚼。見到同伴怒氣衝衝走過來,看他握在手裡的鞭子,都清楚是怎麼回事,也沒取笑他,切下一大塊肉拋過去。

“等春天南下,多搶些糧食和女人回來!”

男人沒說話,兇狠地撕扯羊肉。血水沿著他的嘴角流淌,沒等滴落就凍結成冰,被他一把抹去,仍在臉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

待到風雪略小,部落頭領下令繼續出發,趕在天黑前去往能避風的丘陵地帶。

“起來!”

吃飽的部落勇士們用力揮鞭,將躲在獸群中的羊奴驅趕出來。

在之前的天災中,他們丟失大量帳篷、牲畜和一部分人口。好在強壯的勇士們都在。頭領有信心帶領部落再次壯大。

沒有帳篷和獸皮,他們可以去搶劫別的部落。至於被搶的部落是死是活,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戎人們推倒雪牆,亂糟糟走在一起。

馬蹄聲、斥罵聲、哀叫聲和牲畜的嘶鳴混雜在一起,一度壓過凜冽的北風。

行進中,隊伍逐漸拉成一道長線,後面的人踩著前面留下的足跡,穿過深度超過小腿肚的積雪,艱難向前跋涉。

突然,最後面的羊奴發出慘叫,聲音中充滿驚懼和恐慌。

由於隊伍拖得太長,耳邊充斥呼呼風聲,前方的部落成員沒能第一時間發現狀況。直至熟悉的號角聲從身後傳來,他們才驟然變了臉色,匆匆調轉馬頭,向隊伍末端望去,只見黑色的軍隊正奔過雪原,向自己碾壓而來。

隊伍最前方是排成一行的戰車,範緒居中作為鋒頭,郅玄和其他氏族落後他半個車身,充為兩翼。

每輛車上的駕車者都在用力揮動韁繩,驅使戰馬不斷加速。

車上戎右擎起盾牌,居左的卿大夫手持長劍,個別拉開強弓。響箭穿雲,落入戎人隊伍中,戰車兩側的騎兵在馬上開弓,不需要多麼精準,只需給戎人造成混亂,將龐大的隊伍從中截斷。

蒼涼的號角聲撕開狂風,戰車咬住戎人隊尾,撞上後方的羊奴。

慘叫聲不絕於耳,駕車者沒有減速,而是驅使戰馬繼續狂奔,徹底撕碎戎人的隊伍。

步卒緊隨而至,他們五人一伍,十人一火,在攻擊時自行聚合,對目標展開一場碾壓式的殺戮。

車輪滾滾向前,戎人的慘叫聲不斷響起,很快又被長戟和刀劍粉碎。

郅玄站在車上,幾乎沒有動手的機會。

隨著戰車加速,前方的戎人都被撞飛,撲上來的也被戎右解決。百名甲士緊跟在他車後,不斷擊殺攻擊範圍內的目標,一直跟隨郅玄的戰車衝到隊伍最前方,對上數名佩戴骨飾的戎人。

突然遭遇襲擊,戎人很快陷入混亂,長長的隊伍斷成幾截。這種情況下,氏族們只能各自為戰,率領甲士分不同方向追殺。

郅玄初上戰場,沒有任何經驗,沒有和他人一樣中途收割戰功,而是任由戰車繼續向前飛馳。

郅玄不下令,駕車者和戎右也不好出聲。

戰車持續狂飆,甲士只能跟著向前跑。跑到最後,連範緒都被隔開,只有郅玄一輛戰車衝了上去。

望見前方的數十人,郅玄本能察覺到不對,正準備讓駕車者減慢速度,後者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郅玄嫌棄速度太慢,用力一揮韁繩 ,鎖定前方目標,兇狠地撞了上去。

戰馬撒開四蹄,車速快得驚人。

郅玄握住車欄,試圖穩住自己時,一道黑影突然朝他撲了過來。

來不及多想,郅玄本能握緊長劍用力向上一揮,鮮紅的血如雨灑落,一顆獠牙凸起的野獸頭骨滾落在他腳下。

就在上一刻,這個頭骨還戴在一名戎人頭上,而今滾落車板,其主人也被長劍劃開胸膛,大睜著雙眼向後栽倒,當場氣絕身亡。

在他手邊,一把野獸腿骨製成的武器斷成兩截,斷口處十分整齊,顯然是被一劍切斷。

郅玄大口喘著氣,一股刺鼻的氣味襲來,幾乎要堵住他的鼻子。

戎人貌似被嚇住,看向倒在車旁的男人,一時間竟忘記攻擊。直至有一個戎人大吼出聲:“頭領!”

伴隨著這聲吼叫,周圍的戎人如夢初醒,他們不顧一切地衝上來,試圖搶回男人的屍體。更有數人衝向戰車,目標是掉落的野獸頭骨。

郅玄聽不懂戎人的語言,僅能從對方的表現推斷,他貌似幹掉了一個大人物?

駕車者和戎右滿臉興奮,很快幫他解惑:“公子斬酋首,彩!”

戎右和駕車者之後,甲士也隨之高喝,滿臉興奮撲向餘下的戎人。西原國律,陣斬大部酋首為大功,他們唯有更加盡力拼殺方才配為公子玄甲士。

相比甲士們的興奮,郅玄神情木然,不知該如何評價自己的運氣。

這算好還是不好?

偏偏他的面無表情又讓人誤會。

甲士們見他這般鎮定自若,初戰即斬酋首也不見驕狂喜色,不由得心生敬佩。即使是國君贈與郅玄的甲士,此刻也不由得歎服。

誤會就這樣產生,迅速在眾人心中紮根,不給郅玄半點解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