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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樹未倒猢猻散

不等巴卡拉開口,渾濁的聲音已經響遍房間。你不用問了,我已經傳位給了其他人。

夏爾斯依舊半斜躺著,準備安然地面對死亡。巴卡拉的眼裡則射出了意料之內的怒火,表情開始變得扭曲,精緻的五官移到了不可思議的位置。佩劍終於出鞘,連僅存一個的月亮都躲到雲後隱去了她的魅影不願目睹這註定的慘劇。

鮮血從老邁的身體裡湧出,掩蓋了華美的床帳。佩劍和千瘡百孔的老人一起停留在了被單上。窗外還在燃燒著的帝都面前,有一個年輕人正站在城堡門樓上方做著激動人心的演講。他比來時少了一柄佩劍,比來時多了一頂王冠,斗篷和權杖。曾經稍顯稚嫩和朝氣的年輕人面孔在迅速隱去,取而代之的是被權力和扭曲的嘴臉。

狂熱的市民在歡呼,狂熱的加西亞在燃燒,狂熱的埃爾塔也將急速地在自殺自滅中走向不可避免的滅亡。倘若這麼一個巨人是被外族侵略一點點失血那麼還有可能保住一部分,但是現在的情況是巨人自己的左手在狠命毆打著自己的右臉,那麼還能怎麼辦呢是放任左手把右臉打爛,還是讓右手把左手給拉脫臼咯

這小毛頭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雜湊在閣樓上用單筒望遠鏡,把城堡外發生的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雙月教會那幫傢伙看是要來坐享其成了,真是操蛋

隔壁的騷亂似乎已經結束,起居室的損失怎麼樣都好,最重要的是他的密室。他在買下這棟房子的時候就已經自己和工匠朋友把建築結構徹底改造,靠西的外牆之內又多了一堵和其他牆壁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偽裝磚牆,開挖的地下室直通閣樓。而地下室則通向加西亞核心城區內獨有的寬闊下水道。閣樓的每一面也是暗藏著觀察窗,配合雜湊設計的反射鏡,他可以在閣樓就能看到來敲門的是何方神聖,也可以掌控整個房子的狀況,一不對勁他就可以迅速從下水道開溜。

雜湊關閉了觀察窗的木孔,微微嘆了一口氣。他並不是為了自己被洗劫的起居室惋惜,而是感慨又一塊漂亮的土地因為雙月教會的貪婪而毀於一旦。沒錯,他就正是那個曾經的傳奇,紅龍之國創造者的後代。狡兔三窟的原因也正是因為雙月異端審判會對於他們無盡的追捕,二百年來從未停止。

雜湊不等著繼續看遠處門樓上的巴卡拉皇子的滑稽表演,開始收拾他重要的器材書籍和手稿。他和普朗西斯有過一面之緣,普朗西斯家中老管家的老花眼鏡就是他磨製的。他或許已經下定決心會去逆流而上找這位領主再作打算。

同樣想法的一般民眾還有很多。他們或混在騷亂人群當中慢慢出城,或者像雜湊一樣從還顯安寧的密聶瓦河逃離。不管誰坐莊,起碼加西亞是要亂一陣子了。

下水道口,雜湊輕鬆地跳上一條小船。來人不顧他身上身上的惡臭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船很快就憑著魔法漸行漸遠,而雜湊努力地抬手向遠方的木質吊橋,帝都的代表建築物之一投擲了一枚閃閃發亮的吊橋銀幣。兒時在加西亞不遠的貝利戈城時他父親經常給他唱的兒歌此時劃過他的腦海。

吊橋閉,

吊橋開。

走過多少船

今日見,

明日離。

何時再相遇

出人意料的是帝都加西亞用了不到兩天就恢復了平靜。大量的木質建築已經被焚燒殆盡,同時意味著人們流離失所,曾經頭腦發熱投擲火把的人也開始必須面對離開這座城市的現實。巴卡拉現在也不得不去聯合對他不滿意到極點的雙月教會,去對付在城外得知訊息的其他本地部隊,和可能會聯合討伐他的各路領主,還有對他最為不滿的多尼瓦兄長。

帝都大亂的次日夜裡,多尼瓦總算收到了父親的密信。他眉頭緊鎖地坐在自己的桌前示意屏退了眾人,對著那張魔法顯影紙眼角滑落淚痕。

出身於十分少見平民魔法師家族的母親,在魔法學院裡結識了前來參觀的帝國第二順位繼承人他的父親。兩人墜入愛河。後母親相繼生下了他和他的妹妹,一直到多尼瓦十二歲為止,他的生活可以說是非常美滿。

父親是二皇子,繼承權永遠在第一順位之後。所以父親一直顯得對權力看起來十分淡漠。那時海港城市希爾齊是他的封地,多尼瓦還依稀記得父親帶著自己和妹妹出海玩耍,那時候的他們衣食無憂,生活得無憂無慮。

祖父,也就是上任皇帝的病死,敲碎了這一片虛幻的平靜。雙月教會幾乎是收買了無能的父兄,開始意圖改變老皇帝的治國方針。對權力淡漠但是對祖父的觀念堅決維護而顯得血氣方剛的父親決意調動部隊政變清洗掉多尼瓦的叔叔,以此繼續老皇帝的疏離雙月的方針。

魔法協會亦不希望被人騎在頭上發號施令。透過他母親的從中協調,魔法協會和軍隊終於順利地通力協作,推翻了父親兄長的差勁統治。

多尼瓦此時依舊在魔法學院進修。他滿以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開始。但登基之後的父親開始發現自己的妻子太過能幹。君王並不需要呂雉或是武則天,這或許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潛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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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明明知道蘭卡斯的刺客會來,他甚至知道刺客什麼時候會出現在什麼地方,但他安排了自己的母親去死,以此利用各方來給雙月教會壓力。沒有達到目的的雙月教會就此認栽收手,父親則一石二鳥得以讓一個花瓶上臺做了皇后,而自己被隨便派往西部封地了事。而這還是因為祖父的老臣拼死建議廢長立幼不可取的讓步,不然自己早就得在父親面前消失了。西軍的大營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著好像不在王城腳跟下可以海闊天空,其實大刀一直都緊緊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