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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剪不斷,理還亂

收場皮彭斯有些摸不著頭腦。收什麼場陛下,我做錯了什麼嗎

挺多的。多尼瓦身上的不愉快氣氛依舊濃郁,你這樣做,只是強調了小哈澤芬格的為富不仁你看過那條街上平民的住房補償資訊麼

沒細看。皮彭斯趕忙從紙堆裡開始翻找。怎麼了

那條街上的平民就沒幾個屁股是擦乾淨的。瞧瞧,瞧瞧,多尼瓦側身過去用指頭用力地在紙上劃,賄賂,威脅,旁敲側擊,無所不用其極。而且覆蓋面積之廣,看得我揪心啊

是這樣沒錯啊。皮彭斯愣住了。我知道這些的,可付諸實際的人要麼已經受到了事實上的懲罰,要麼已經在大庭廣眾之下做了反面教材,這還不夠妥當麼

他們之所以會毫不顧忌地對倒在地上的哈澤芬格落井下石,原因實在是太簡單了。正如你對我說的,他們哪有那麼快醒來他們對於哈澤芬格的感情,僅僅是仇視富有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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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視富有者皮彭斯隱隱約約記得這個說法他以前也羨慕過村裡的地主,羨慕過他擁有的牲畜,這點羨慕夾雜著自己的窮困之後一點點變成仇恨。

憑什麼他那麼富,我們生下來就那麼窮,憑什麼他頓頓有白麵包,烤蛋糕和肉,我們活該忍飢挨餓憑什麼他錦衣華服,廳堂層立,而我們只能穿著破襖,在透風的屋子裡蜷縮受凍

重新回憶起那段經歷的皮彭斯總算從心底裡撈出了這句話這就是他那時候每一日的心聲。

所以他們並不是按著你的軌跡前進,雖然說結果一樣。多尼瓦嘆了一口氣,若是放縱他們這般下去,我這個盾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變成門東市的繁華井然

這件事確實是你有問題。趙顧問聽完皮彭斯的口頭報告之後,也是長嘆一聲。不過也沒辦法,在門東市要是遇到這種事情,八成是好人圍觀壞人。而你沒有想到,盾城裡的現狀卻是一群壞到五成的壞人,圍著一個九成的壞人。五成壞人自以為自己還是白蓮花,但從你的角度來看,實在不應該被矇蔽才是。

我知錯了。剛剛還有點不服氣的皮彭斯態度頃刻間就軟化下來。這算是工作失誤麼

不算。趙顧問的回答也非常直接,你們的工作方法可能有問題不假,但這並不是你個人的問題。我準備往上面打一個報告,今後外派地方的幹部要注意新的培訓。

我想參加。皮彭斯接上了話茬。

哎哎你應該不會是包括在外派幹部裡的算了,今後門東市擔負起的埃爾塔政務也要逐漸向新首都轉移,那就到時候在說了。

黑色的suv沿著公路漸漸遠離盾城,照這個速度下去中午還能趕上吃門東市工作餐

但這一場鬧劇並沒有依照多尼瓦的意願結束,僅僅是五天後

已經幾乎拆成平底的馬奇石街上,唯獨留存了一戶孤獨的人家。

這戶人家的房子是如此之大,大到連橋樑都為它所用,支撐起它龐大的身軀。

而在同樣高大的怪手挖掘機面前,這座木屋又看似不堪一擊只需要怪手輕輕一勾,它便似乎就能癱軟在地,碎成無數木屑

嘛不是一鏟子的事兒哈你跟我說這房子裡有人,是埃爾塔釘子戶挖掘機的駕駛座上,一個彪形大漢正氣沖沖地與車外人說話。

是,沒轍。上頭說要文明施工,車外拿著報表的瘦子也一臉無奈。前幾天拆前面的時候幾個警察還進去勸,結果領頭的進門迎頭就挨了一大盆染料。

那就眼見得我們在這瞎等,不能開始填溝麼挖掘機駕駛員沒好氣地從駕駛室裡探出身來。說起來你們前幾天不也是從外面拆麼要什麼腳踏車,戴上焊工盔上去當一回無畏戰士啊

上面這不沒準麼今天我們的意思是給他個最後通牒,不然你就開始伸長手把中間的那段橋墩拆了我們拆橋,也沒拆他的屋子,這不就結了

這個辦法好。駕駛員一手摩拳擦掌。我都幾年沒拆過違建了瑪德,憶往昔崢嶸歲月,拆遍華夏南北

我怎麼覺得你這句話裡滲著點邪氣來,老實交代,你引起過幾次上過幾次養豬場新聞

工地這裡一幫人自然是圍著鮑威特哈澤芬格的房子聊天打屁喝茶吃零食,但門東市政府大樓這邊卻早已因為這件事亂成一團。

不要管他在不在屋子裡,給我拆多尼瓦已經從不滿變成了暴怒。給你們添麻煩了但是,請貴方用挖掘機也好,用火箭炮也好,把那個廢物的房子給我拱到溝裡去最好是連人帶房我再也不想見到那個不要臉的廢物

陛下,列坐會議桌次席的西埃爾塔地方事務副官列夫羅柏舉手發言,真的不能讓中方在補償上有所讓步麼他們只需要為這事主微微做些調整,這種難堪的境地就不會出現的

今日只是要一塊屋地,明日要什麼這埃爾塔盡可以人人效仿這廢物,以性命為本,在地上打滾乞憐,妄圖法外開恩多尼瓦一拳錘砸在木桌上,砸得結實的橡木都嗡嗡直響。

再看與列夫羅柏對向而坐的趙顧問,則是一臉淡定。只見他開口道:

那就是說,陛下已經決定了,不管鮑威特哈澤芬格的安危,直接動手拆房

對的,我決定了多尼瓦有些不滿他從舊朝裡扶持出來的大臣居然還沒有這異界來的顧問會懂大局,知進退,這讓他感到愈加失望。

那我這就知會工程隊。

對對,我會負起一切責任。你告訴他們,放開手儘管幹,拆得越爛越好多尼瓦見趙顧問起身離去,還嫌不夠解恨繼續補上兩刀。

陛下這就不要說笑了。什麼一國之君,居然還要為宵小之徒的犯罪後果負責任還是消消火,不要氣到了身子。趙顧問眼見得這會場上被一個突發事件搞得局面越發僵硬,趕緊回頭順手解了個局,轉身就溜出了會議室的門。

真的要按照多尼瓦說的,怪手劈房,還是定點爆破

人家的氣話,不能當真的。工程隊的那招還算不錯,讓他們挖掘機靠近把混球的房子中間那座橋拆了,記得拆得小心點,最好別把混球一起帶進河裡摔死了。

萬一啊,趙總。我是說萬一那家夥正好在中段,或者他不走運被帶下去了,那怎麼辦

算他倒黴。

與此同時,鮑威特聽到的滿耳就都已經是怪手的柴油機轟鳴的巨響。

看著窗外的履帶夾雜著沙土向自己的方向開來,他可已經是一點都不慌張。確切地說,他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拿帶釘的木棍敲打拆除自己房屋的建築工人也好,用掛在屋牆上的染料桶對付來帶他出房的警察也好,已經下定決心和這橋屋共存亡的他早就已經走不出這個小世界了。

那小房子是不錯。鮑威特拿到鑰匙的那一天就親自去看了一番。可爬上爬下的時候他撞見了無數鄙夷看著他的街坊鄰居甚至他還在同一棟樓的院子裡遠遠看到了忒雷雅蓓太太。

當然,視線掃到她的那一瞬間鮑威特就已經打定了主意:他不會住在這該死的新房裡。與狗官勾結的小哈澤芬格,不知好歹的小哈澤芬格,貪得無厭的小哈澤芬格這樣的新外號層出不窮,就像鬼魂一樣終日圍繞著他,只要他看到熟悉的面孔這句話就好像會從他們的嘴裡蹦出來一般。

渾渾噩噩地逃離,渾渾噩噩地買了一大筐的乾糧。鮑威特就這樣失魂落魄地避開所有興高采烈去搬往新房,搬往明天的路人,回到了家裡。

打水,透氣,那也是深夜裡才能做的事情。至於沒有水了,他寧可忍著只有在深夜裡,水井旁邊才不會有人,他才不會尷尬地接上對方的視線,對方也不會張嘴說道:

瞧吶,是那該死的詐騙犯小哈澤芬格,哎呦我的媽呀,你居然也要自己來打水你家裡的謊言不是隨便一擰就能出水麼

什麼上層人士,那已經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了。不,對於鮑威特來說,要在這個地方繼續成為一個正常人也很困難因為這裡五天之後就要全部拆得一毛不剩。

那在另一邊自己的新房那裡做個正常人不,自己已經沒有機會了。鮑威特每到夜深人靜時就不免抱著頭痛苦地在這之間徘徊在街坊面前自己能當一個正常人嗎縱使水能自己送上來,燈不需要自己下樓買油就能常亮,做飯怎麼辦今後的生計怎麼辦樓梯就是那麼窄,一條樓梯上上下下,自己能夠保證每天都能避開街坊的鄙視麼

正失神想著何去何從,鮑威特面前的挖掘機已經開到了近處。

嘛。待會自己就不用為此煩惱了。鮑威特閉上了雙眼。與此同時,巨大的液壓臂也調整好角度,猛然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