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洛那個傢伙，還真是……”
嘆了口氣，維斯將已經有些冷了的咖啡一口喝掉。
關於王都變故，維斯在安靜的環境下，還結合了事後的種種資訊，花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才大體想通了艾洛這番謀劃的內情。天知道當初艾洛是怎麼在那麼短的時間裡佈置下如此精巧而複雜的局的！
更可怕的是，艾洛的局還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其他勢力的謀劃，最終讓自己這一方原本最弱的勢力，在這場角逐裡取得了最大的成果。
至少表面看起來，確實是託卡馬克派成了最大贏家。
斯托在幹掉了兩個公爵和他們的殺手部隊後，就迅速離開了巴靈頓。而隨後群龍無首的眾多官員和貴族們，則在姍姍來遲的士兵的保護下來到了傳承神殿。
值得一提的是，參與過進攻神殿的露露和費茲捷勒都死於復仇騎士的圍攻，但那個叫克萊爾的劍士卻神秘失蹤了——並且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接下來的事就沒有任何懸念了，維斯如艾洛預想的一樣成為了新的國王，即使有幾個貴族質疑維斯的出身，這種微弱的聲音也在神殿的證明和艾洛的從容應對前被輕易泯滅。
之後維斯就迎來了第一次長期與艾洛，還有託卡馬克派分離的經歷。
原因很容易就能想到：巴靈頓在經受了這一次空前的劫難後，半數的建築都化為了廢墟，已經不適合作為國家首都而存在了。迫於災難與史塔西的壓力，人們在一番短暫而高效的討論後，一致決定遷都到扎基夫這座商業之城。
畢竟法肯裡奇的領土也不算大，除了扎基夫，已經沒有任何一座像樣的城市了——總不能叫一個國王去住農舍或者冒險者混雜的小酒館吧？
因此維斯如今居住的城堡，正是一位侯爵平時用來度假的地方。一個多月來底下的人一通忙活，總算勉強讓這座城堡在表面上看起來符合國王的住所了。
當然，那位侯爵不像霍普斯公爵一樣有野心，一聽說新國王要來，第一時間就開心地將城堡讓了出來。
而艾洛自然是帶著諾埃萊返回了他的封地——伊考特山谷。
雖然這次離開伊考特山谷的時間不算很久，但卻經歷了這麼大的一件事。即使是心志強大如艾洛，也隱隱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況且在這次變故中的收穫也確實不少，是時候為下一步的計劃做準備了啊……
於是，在簡單叮囑了維斯一番之後，艾洛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去了。
“已經很晚了，國王陛下，您還不休息嗎？”
一個親切卻又帶著揮之不去的暮氣的男聲在房間中輕輕響起，壁爐的火光掩映下，一道清雋高瘦的男子身影不時扭動著。
維斯身體瞬間一僵，連忙回過頭去，擺出矜持的笑容。
“因為明天就是加冕的時候了，一想到那麼大的典禮，心裡就有些不安呢……”
一邊嘴上說著，維斯一邊在心裡佩服自己的演技。
本來作為一條黑紅混血的巨龍，別說和人類友好相處了，就連變成人這種事他也是極為抗拒的。
不過一方面有著艾洛的壓力，另一方面維斯也是到了騎虎難下的情況，如果被人察覺到了自己並非人類，那麼不但人類不會放過自己，艾洛可能也會因為自己壞了他的計劃而憤怒吧？
比起什麼巨龍的驕傲，他已經不想招惹艾洛了。
——至少是在青年期之前！
似乎覺得這種想法有些沒面子，維斯又在心裡惡狠狠地補充了一句。
當然，儘管心裡很不情願學習這種“卑微的生物的知識”，出於對生存的渴望維斯還是學的很快，事實也證明了艾洛當時選中維斯來做國王，確實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一個月來，維斯跟著這位正站在門口的中年男子——鄧肯伯爵——學習了成為一名國王應該瞭解的東西。他的學習速度之快，連出身書香世家的鄧肯伯爵都有些驚訝。
“陛下不管學什麼，都只要一遍就能記住。他有成為一個好國王的潛質。”
鄧肯伯爵在休息的時候，經常對別人這樣說道。
“陛下，您無需為此擔心，”看著臉上滿是顯而易見的困擾之色的維斯，鄧肯伯爵鞠了一躬，語氣謙卑而不失禮節，“您是國家未來的希望，在如今王室凋零的情況下，您需要承擔的東西確實有些多。但在過去一個月裡，您的表現完全令我充滿信心。”
這麼說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按照正常的流程，像維斯這樣未成年的國王還不能現在就加冕。只有當他成年後才能加冕，而那也是他親政的時候。
不過現在，由於王都的巨大變故，有能力進行攝政的貴族在那場災難裡死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不是不願意繼續蹚渾水，就是像鄧肯這樣地位太低，根本沒法真正輔助小國王。
再加上迫於史塔西公國的壓力，大家也只好將就一下，讓維斯直接進行加冕。
“啊，那就多謝伯爵了。”
維斯勉強地笑笑，心裡卻是一陣不屑：自己什麼時候需要一個區區人類來評價了？要不是為了生存……
鄧肯則將這種表現理解為了年幼國王的不自信，他也知道眼前的這個男孩子在一個多月之前估計還是一個平民，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想讓他將心態徹底轉變過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鄧肯也不急於這一會，只是又安慰了維斯幾句，就退下讓他休息了。
“法肯裡奇……”
再度恢復了安靜的臥室之中，維斯用最快的速度脫掉所有衣服——他始終不習慣衣服的存在，就算沒法變回龍形，他也喜歡在一個人的時候不穿衣服——然後將自己扔進鋪著柔軟天鵝絨的大床上，發出一聲苦惱的嘆息。
艾洛一走了之倒是瀟灑，可接下來自己就要接手過這個爛攤子了。
一個月的學習中，維斯自然也明白了法肯裡奇現在是個什麼情況。這可與艾洛先前說好的天堂般的生活完全不同啊。
別說什麼黃金宮殿了，現在自己住的城堡也就和艾洛的那座伯爵城堡差不多。而且這裡也沒有什麼堆積如山的金幣，反倒有積壓了足有半米高的檔案要他來處理。
這種時候再結合艾洛一貫的做法，維斯哪裡還不知道自己被徹底騙了？
可是他也不能甩手不幹了。就像剛才說的那樣，要麼受苦，要麼受死，維斯顯然不會在少年期就去找死。
現在真正能給他一點安慰的，恐怕也只有“那個”了……
想到這裡，維斯又爬了起來，小心地從那堆衣服貼身的地方取出一支手指長的卷軸來。
在於艾洛分開之前，他給了維斯這樣一個卷軸，說是可以用來交換情報。
以維斯的智慧哪裡還不知道，艾洛這麼做除了掌控法肯裡奇的情況，也是為了進一步控制自己？
可他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說到底維斯只是一條少年龍，正常的這個年齡的巨龍大多都還和父母住在一起呢。就算是那些最具備獨立性的龍，也只是初步開始嘗試建立自己的領地。
歷史上有哪條龍在少年期就“深入敵後”，去做人類的國王的？
反正維斯的傳承記憶裡沒有！
或許，艾洛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藉此來掌控自己吧。
有些無力地想著，維斯又將卷軸藏了回去。
第二天，加冕儀式如預想中一樣舉行了，不過由於王都事件的餘波，參與加冕儀式的人其實並沒有很多，儀式現場也充滿了湊合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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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普通人來說，仍然算得上是大開眼界了，但在懷著各種目的前來慶祝的史塔西貴族們看來，這無疑是法肯裡奇已經元氣大傷的證據之一。
總之，原本盛大的典禮變得十分寒酸，以至於甚至都沒什麼可說的——不過維斯也只能在心裡咒罵艾洛和手下人而已。
很快儀式就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晨曦教廷分部的伯頓主教一手拿著光明之神的教典，一手在空中划著聖紋，莊重地看向維斯。
“你是否願意莊嚴承諾，宣誓統治法肯裡奇王國及你屬地的人民，管理他們的土地，並在統治中尊重他們各自的法律與習俗？”
維斯點點頭：“我願莊嚴承諾。”
伯頓主教又問：“你是否願意懷著仁慈之心，盡己所能，維護國家的法律和正義事業？”
維斯繼續回答：“我願意。”
伯頓再次問道：“你是否願意盡己所能，維持光明之神的律法，遵守教會聖典的真正教導？你是否願意維持、保護神聖不可侵犯的晨曦教廷及其從屬教會，維持並保護其由法律確立的教義、崇拜、原則及其統治？你是否願意保護法律賦予主教、神職人員及其主持的教堂的權利與特權？”
“我承諾遵守上述所有要求。我將遵守並實現承諾，願光明之神保佑我們。”
維斯心裡冷笑著，臉上卻露出無比莊嚴與凜然的神情。
“那麼，我宣佈加冕儀式結束，您已經是被教廷認可，並且能夠親政的法肯裡奇國王了。”
伯頓主教點了點頭，從一旁的侍者手上接過王冠，鄭重地戴在了維斯頭上。
就這樣，在近乎兒戲的託卡馬克派成立之後，這條來自託卡馬克派的小黑龍又在一場充滿了敷衍氣息的儀式裡正式加冕為國王。
也不知道……這輩子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過上傳承記憶裡描述的那種生活啊。
維斯望著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地走過來向自己祝賀的貴族們，忽然有種無力的感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