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鳳女聽說孃家的拆遷手冊下來, 跟齊志軍商量著，家就爹娘秦還小，她得回孃家看看。畢竟齊家拆過一回, 劉鳳女多少有些經驗。
齊志軍百分百的支援, “不是小有套小院兒麼。咱媽待小真好，你去看看那房在不在小下。要是在小下, 是要小籤拆籤協議的, 你幫著去把把關。還有爸媽那, 爸媽那是大頭。”
“成。”劉鳳女做事風風火火, 打算明兒一早就回去。齊志軍說，“明兒你開咱家車去, 縣那房子籤協議恐怕還得去縣, 省得讓爸媽租車打車的。”
“你記得下午回來給齊碩做飯。”
“讓他自己著做吧，大小夥子。”
“那怎麼行。就算能做熟，做熟能吃麼？”
齊志軍笑，“知道。”
劉鳳女拉開櫃門收拾衣裳，“要知道我們那兒這麼快拆，說什麼得跟媽一起買兩套小院兒。”
“這誰想得到。”齊志軍笑, “若是早知道, 別說一套，三套買啊。咱媽小是真好。”
劉鳳女把掛著的薄風衣取來，丈夫道，“咱們自己在家說說就算，昨兒我跟二弟打電話, 二弟妹那口氣酸的，能把牙酸下來。媽兒女們一樣，這不正趕上麼？媽買小院兒的時候, 沒瞞著咱們幾家，誰想到突然就拆遷呢。”
邊疊衣服，劉鳳女邊算，“你看，咱家宅子有四處，外租的商鋪一處。承包的田地是六十畝，爸媽每人二畝三分地。加上秦那套，縣有三套院兒。這要是跟咱家的拆籤協議一樣，這回爸媽賺翻。
齊志軍一直知道岳父家房產挺多，他有些不明白，“農村不是一戶一宅麼，怎麼咱家這麼多宅基地。”
“我家兄弟多呀。初爺爺那兒分的是爸媽住的那套，那是宅，六間。咱爺爺是黨員，解放前在村兒是地下黨。年爸媽結婚時，咱家在村兒條件一等一的，六間大瓦房。村兒有小子的人家，是十七八上就給小子蓋房，以後娶媳婦用。大哥其實那會兒就上高中，咱家就申請一處宅基地，是四間。那房現在是租給一個毛巾廠。後來咱姥姥生病，大舅小舅小姨在市，沒空回來照顧，是咱媽照顧的。姥姥去逝後，姥爺去城跟大舅過，宅就賣給咱家。就是那處八間大宅基地。”
“咱姥爺怎麼那麼大房子啊，現在農村批宅基地，撐死批三間，哪兒有八間的。姥爺時在村兒肯定是富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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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富戶。以前村兒最有錢的是趙大娘孃家，聽媽說，真是呼奴使婢，那才叫有錢。姥爺那會兒是一般的有錢，姥爺那人吧，年輕時挺敗家，架不住運道好。家敗完，正趕上解放，他成貧農。”
齊志軍笑的不行，“這是運道。”
“真是什麼人什麼命。”劉鳳女自己說著有趣，“沒法說。”
“那還有一處四間是怎麼來的。”
“那是爺爺死留下的宅子。哥仨分，大伯三叔家不要，咱家買的。”
“現在還有人不要宅基地的？”
“那會兒早，那會兒八幾年，誰拿宅基地回事兒啊。時村委沒錢，還賣過一批呢，四間宅基地才賣兩千。”
“可你們不一樣啊，你們讀書讀來，爸媽買這麼多宅基地幹什麼呀？”
“爸媽就是這脾氣，一個勁兒的想多置些家業。以前媽還說過，給我個四間的，讓我在家招女婿哪。”那是她跟秦耀祖離婚後，爸媽愁的不輕，想著閨女要嫁不去，就豁一套宅院，給閨女在家招一個。弄個倒插門兒，省得閨女直不起腰。
齊志軍故作惋惜，“你不早說，你早說我倒插門兒去，給你做小女婿。”
“算吧你。”劉鳳女笑著捶丈夫一記，把疊起來的衣服放行禮箱，忽然想到一件事，跟丈夫說，“壞，那天我說大話。”
“怎麼？”
劉鳳女把行禮箱挨床頭櫃放好，她說的口幹，端起床頭櫃上的茶杯，一看見底。齊志軍提著茶壺給她續上半杯，劉鳳女喝一口，“咱家那拆遷的事，不是惹一肚子氣麼。我回家跟爸媽說時，話趕話的，我就說，要是孃家拆遷，我絕不回去跟兄弟爭家產。”
齊志軍用手遮住眼睛，劉鳳女推他，“你這叫什麼樣？”
指縫叉開，露齊志軍笑彎的雙眼，“我說你啊，這脾氣急的，怎麼跟熱炭上的火星子似的，噼啪啦往外迸。”
劉鳳女猶豫的說，“要是爸媽給大哥他們分，怎麼得分咱們一點兒的。”
“現在先別說這個，先幫著爸媽把拆遷的事弄妥。協議上別吃的虧，以後誰多點誰少點，咱們不是外人。”
“我這樣想。”
這回仨兒媳婦是主動不往婆家湊，怕回去刷鍋做飯沒個頭兒。
午後陽光落進臥室，梳妝檯上一盆蘭草投下嫋嫋光影。大媳婦輕聲細語，帶著一絲惆悵，“上回媽那樣說，好像咱們圖謀家兒什麼似的。咱們可不是那樣的人。你好好幫爸媽看看拆遷協議，朵朵今年就升高二，我想讓她高三直接考國外的大。”
“是不是早些。研究生再國不晚。”
“研究生就遲。早些去，結交些人脈，留在國外，最好移，國外教育啊環境啊各方好多。反正這個再說吧。”
“我還想給朵朵買套房呢。”
“今年剛參加過夏令營，哪兒有買房的錢啊。”
“先付個首付，每月還一千多，能撐得下來。”
“朵朵每月上補習班還得一千多哪。她正在高中，營養得跟得上，要是再加上房貸，咱們每月可是一點贏餘沒。難道不存著點，爸媽上年紀，有個病痛的，他們又沒社保，全得自費，咱們不掏誰掏？”
“那就再說吧。”大知道父母常補貼二三，他並不想父母那摳索什麼。但眼下，果父母能幫他一把，他真的能輕鬆多。
二媳婦密密的叮囑丈夫，“你別急著回來，咱們又沒公職，守著爸媽看協議怎麼籤的。分多少錢多少房，咱得心有數！別跟買房似的，大買三買，三買三又買，咱們不說買，就一點表示沒有！”
“這不買麼。”
“要不是我鬧著買，咱還沒現在的房哪！”
二媳婦想來就一肚子火，“媽偏大哥，爸既偏大哥又偏三弟，就你這個二夾夾，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什麼你排最後。”
“是啊，本來就不招人愛，還娶個不招人愛的媳婦。”二有些煩，“差不多就行，別叨叨起來個沒完。”
“我還不是為你！為咱們這個家！”
念念叨叨的給丈夫收拾好一箱子衣裳，又開始收拾第二箱。二見她往外拿棉衣羽絨服，無語，“你這是瘋！我撐死住上三五天，你收拾什麼棉衣羽絨服啊。”
“多往些日子，看著拆遷的事妥再回來。我可是問咱小姑媽，這回補償方式可靈便，要是按面積置換，就是1：1。要是純要錢，咱們這有宅基地的，一平好幾千！咱家四套宅院，這得多少房多少錢！姑媽在電話還說哪，哥兒仨，咱家宅基地最多，爸媽這回可賺！”
“行行，別嘟囔，說三百回。”
“反正你多帶劉飛住些日子。還有劉飛，劉飛哪——”把兒子叫過來開始嘮叨，內容無非是跟在婆婆身邊的秦沾多少多少光，讓兒子機伶點，多在爺爺奶奶跟前湊湊，用二媳婦的話說，“你是咱們家的長孫，正根正苗兒，她一外孫女，跟你沒法兒比！憑什麼叫她佔先啊，你夠沒用的！”
劉飛直翻白眼，“姐怎麼招惹到媽你，不就是買套房麼。你把錢給奶奶，奶奶給我買。誰叫你說不買的？爸原本想買，你非說家房不值錢，還說八百輩子拆遷不。要是能拆，你把頭擰下來。你擰啊，沒見你擰。現在說這馬後炮抱怨。”
劉飛說完就跑，二哈哈大笑，其媳婦原地爆炸。
三跟兒子在地板上玩兒積木，三媳婦鬆口氣，“可算是有準信兒。咱家運道真不錯，九三年我叔叔家拆遷，哪兒有這麼多補償方式，就一種，戶口補償。他家人少，好大一個四合院兒，才分一套一居，一套兩居，剩下的全是貨幣補償，現金才給六十萬。”
“九三年的六十萬，那是實打實的鉅款。”
“現在一套四合院上千萬。”三媳婦就收拾幾件換洗的內衣，用塑封袋裝起來給丈夫放包，“你那二畝地沒多少錢。倒是咱家往外租的房子多，跟人家租客工廠騰退得費神，你多幫爸媽跑跑腿兒。”
“我知道。”
“可別跟爸媽提分錢分房的事，我看媽可警覺。”
“咱媽是讓你們傷心。”給小房子搭上屋頂，陽陽高興的拍起小巴掌。三摸摸兒子的頭，漫不經心說一句，“以前媽可不這樣。”
“誰知道去年大嫂二嫂沒回去啊。我要知道她們不回，我肯定跟你一起回啊。”
三鬼心眼兒多，勾勾手指，把媳婦勾過來，跟媳婦說，“你有空多去看看樓盤。咱們這房子什麼好，就可惜不是電梯房。九十平，小點，以後爸媽過來，五口人多擠啊。去看看大些的房子，要是能換，咱們換個寬敞些的電梯房。”
“就還在這塊兒看房吧，咱們這塊兒校好。”
“行。”
“到時新房裝修找個設計師，專門給爸媽設計一間人房。把最大的房間給爸媽住，咱們住小的。”
“好媳婦。”三捏捏媳婦美麗的臉蛋兒。
夫妻倆四目相，含笑而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