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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回 劊子

你別說,看著那柄七尺巨刀,我的脖子涼颼颼的。

這把刀鋒利不鋒利我不知道,但就算是沒有鋒刃的鐵板,這麼大一塊砸下來,不死也得變成白痴吧?

“老爺子。”我訕笑道,“這刀是給你用的?”

“難道是給你用的?”劊子手反問刀。

好,我看你怎麼用。

我把心一橫,盯著劊子手。

只見五名灰衣漢子合力將巨刀抬到劊子手身旁,將刀柄朝向他。

劊子手伸出左手握住了刀柄。

沒錯,人只有一隻左手。

握緊刀柄之後,劊子手沉聲輕喝:“起。”

灰衣漢子們的肩膀明顯一輕。

霎時間,豎起定海針,立穩擎天柱,這個看起來瘦弱的老人,竟然用單手將這柄至少有三、五百斤重的巨刀高高舉起!

我雙手被枷,如果這時候下巴掉到了地上,是沒辦法撿起來的。

“老爺子。”我凝重道,“您怎麼稱呼?”

“老夫……黃金水。”劊子手淡然回答,同時擺出了金雞獨立的姿勢。

嘎……嘎……

他腳下的蹬馬臺開始扭曲變形,似乎隨時有散架的可能。

但他依舊穩如泰山。

天下第一劊子手,一衣帶刀黃金水?

傳聞黃金水小的時候很窮,為了吃飯,只能拜入劊子手門下當學徒,但他學了五年,由於經常把兵器弄壞,整天被師傅責罵,說他沒有當劊子手的資質,導致他憤而出走。

脫離了公門的黃金水,從此流落江湖,只能靠打散工,甚至乞討為生。

直到那一天,幾個潑皮欺負他,還要用刀剃他眉毛。

他奪過刀來,當街把那幾個潑皮給削了。

一刀,兩段。

據說在這個時候,他才明白了自己經常弄壞兵器,並不是使用方法不對,而是因為他的力氣奇大。

很奇怪的力氣大。

平常的他,力氣也就一般,甚至稍弱於常人。

但握住刀柄的時候,他的力氣立即暴增數十倍!

為什麼會如此神奇?

沒人知道,正如沒有人能解釋,到底‘武意’是什麼,為什麼意念可以化為實質,甚至傷人。

有人猜測,黃金水這種情況,其實是一種變異了的武意。

無論真相如何,黃金水知道了自己的真實力量之後,立即開始大殺四方。

誰得罪他,他就殺誰。

不過,他很快就碰到了釘子。

當年的泰山劍派掌門黎楓楊擒住黃金水,本想一劍了結他,但又可惜這個練武奇才,最後竟然收了他當徒弟。

一個擅長用劍的師傅,收了一個擅長用刀的徒弟,會有什麼後果?

厚重沉穩的刀路,搭配輕靈疾速的劍法,在成就了一名絕頂刀客的同時,又倒過來讓黎楓楊創出了聞名天下的神峰九劍,重振了沒落百年的泰山劍派。

這些都是武林典故,且不詳談。

單說有一次,黃金水在睡夢中遭遇十八名殺手同時偷襲,雖然他及時醒了過來,但他靠在窗邊的長刀早已被人踢開。

沒有刀的黃金水,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人屠戮。

但就在電光火石之間,黃金水還是出手了。

他甩出自己的衣服,黏住了落在數尺之外的長刀,借力打力之下,揮衣帶刀,竟然直接斬落了十八顆頭顱。

這就是‘一衣帶刀’這個外號的來歷。

可誰都沒想到,黃金水在自己聲名最盛的時候,竟然宣佈退出江湖,還重操舊業,跑回去劊子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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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或許,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吧。

一個絕頂刀客當了劊子手,自然也是一名絕頂劊子手。

曾經有兩名王爺,九大公侯,一百七十八名大小官員,數之不盡的江湖好漢在他刀下喪命,更得到朝廷御賜的免死鐵牌,在劊子手這個行當中可謂是前無古人,現無對手。

不過,那都是傳說中的故事了,據聞黃金水早已金盤洗手,歸隱多年。

我哪能猜得到,突然蹦出來一個不起眼的老頭子,居然就是天下第一劊子手,一衣帶刀黃金水?

他可是連經開二百脈的驚世級高手都斬過幾個。

當然,並不是說黃金水的武功有多驚人,畢竟那些人都是一動不動讓他斬的。

但換成一個普通劊子手,能斬得掉麼?

所以……

我果斷的慫了。

但慫,不代表我要跪倒求饒。

我只是在考慮——該脫身了!

蒐銀鐐銬也好,玄鐵枷鎖也罷,這些都困不住我,我原本就是懷著想走就能走的心態,故意留下來,看看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

如今事情出現了如此巨大的變數,我當然不能傻乎乎的伸長脖子挨刀。

此地不宜久留。

逆五行毒掌·後門摧穴!

我開始使出自己最大的依仗。

後門摧穴奇毒無比,不僅對付活物效果驚人,但對死物亦能起到一定程度的腐蝕、脆化作用。

蒐銀鐐銬可以依靠我自身的力氣掙開,但玄鐵枷鎖不行,這個時候,就要用到後門摧穴了。

也不必將整副枷鎖都破壞掉,只消弄碎其中兩處關鍵部位就可以了。

啪!啪!

隨著兩聲脆響,玄鐵枷鎖一分為二,重重跌落地面。

接下來,只要發力掙斷蒐銀鐐銬,看誰還能攔得住我?

正當我蓄氣運功,準備大鬧刑場的時候……

一絲陰霾在我腦海中悄然飄過。

等等。

為什麼我會有一種很不對勁的感覺?

別急,先看清楚四周的情況。

我看身旁的黃金水。

他橫刀跨馬,雖然擺出了一個很有魄力的姿勢,卻一點都不像要砍人腦袋的樣子。

我再看遠處的兵卒差役。

他們臉上露出了些許驚惶,些許謹慎,些許凝重。

這很正常。

但他們並沒有要衝上來收拾我的意思。

我最後看端坐在太師椅上的秋郡太守。

他似乎……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不對,統統不對!

犯人在刑場上掙脫枷鎖,這些人的反應絕不該如此。

種種跡象表明了,他們對我的反抗其實早有預料。

他們想幹什麼?

這時候,我心頭忽然響起了楊智說過的一句話:……如果這人肯束手就擒,事情自然好辦,如果他拒捕,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調動軍隊緝拿,無論哪種情況,都是我們這邊贏。

都是‘我們’這邊贏……

此時此刻,我總算恍然大悟——原來從一開始,自己就已經落入了一個必輸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