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沈孝妍先行回房，宋世誠就駕車疾馳去了市區一家名叫‘千秋一夢’的夜總會。
為了低調行事，宋大少這回只開了輛外觀中規中矩的轎車，抵達後，也沒聲張，混在人流中，徑直去了最裡面的包廂。
“少爺！”
一推開門，錘子等保鏢立刻鞠躬問候。
宋世誠二話沒說，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一邊點菸，一邊睨了眼站在面前的那名青年。
穿著夜總會主管的工作服，長相稀鬆平常，唯獨寸頭和眼睛透著一股子驍勇精幹，只是此刻被一群保鏢圍在中間，略顯有些慌張。
“這位老闆，不知道您找我有何貴幹……”青年小心翼翼的陪笑道。
“還跟我裝大蒜，以為我不認識你了？”宋世誠冷笑道：“那晚上，林翊帶著一大幫弟兄來碰我瓷，你小子不就混在裡頭的嘛，記得當時還留著長髮……喔，我懂了，是為了躲避警方的通緝對吧？”
聞言，那青年頓時眼角一抽搐，已然意識到自己暴露了。
“根據警方釋出的監控截圖，你當時偷換牛奶時，還留著長髮、戴著黑框眼鏡和口罩，嘖，以為這樣改變一下造型就沒人認出你了，真以為大家都是瞎子呢！”宋世誠嗤笑了一聲。
“老闆，我真的不清楚你在說什麼……”青年還在努力剋制情緒，但飄忽的目光，已然出賣了他。
“我沒閒工夫跟你廢話。”
宋世誠懶得跟這種小蝦米周旋，徑直道：“現在，我給你兩條路，第一條，把你交給警察，甭管你的嘴巴有多硬，相信我們極富專業水平的警察同志都能撬開來。”
見這傢伙頃刻間面若死灰，他晃了晃夾香菸的手，繼續道：“第二條，還是把你交給警察，但回頭會給你家裡人送一套城郊結合部的小區房，市價大概也有幾十萬，在我抽完這根煙之前，你考慮清楚選哪一條！”
大家都不是傻子。
青年一聽，就明白宋大少把自己移交警察還送房子的目的是什麼，眼看已經在劫難逃了，索性也光棍的攤牌了：“沒錯，偷換牛奶的是我，不過即便你不來找我，我也準備等會下了班去警察局自首了。”
宋世誠衝一個保鏢使了個眼色，等那保鏢拿出手機開始錄影之後，玩味一笑道：“心倒是夠大的，看來你連自首時的說辭都準備好了。”
“能有什麼說辭，我實話實說就是了唄。”既然撕下了偽裝，青年也不再發怯，還睜眼說起了瞎話：“我就是手裡剛好有幾瓶過期牛奶，想換點新鮮的喝，索性就偷溜進敬老院掉包了，原本我以為敬老院會提前發現牛奶有問題扔掉，誰知道一個個那麼粗心大意都給喝了，鬧到這一步，我也不想的。”
“看來從前局子沒少進，都成滾刀肉了。”
宋世誠終於對這小蝦米來了點興趣，起碼這傢伙不像那些小說中一嚇就軟的炮灰龍套，有在水準線以上的智商。
總之，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智慧，尤其是這種在夜場工作的三教九流。
“我查過了，類似的群體食物中毒案件，責任人判刑都不大，憑著自首情節，怎麼也能獲得一個寬大處理的機會，興許還能判個緩刑呢。”這一位顯然就是傳說中那種有文化的流氓，說完後，還梗著脖子瞅著宋大少，大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勢。
“挺不錯的啊，提前做足了功課。”宋世誠也沒動怒，反而氣定神閒的譏笑道：“但這裝逼的火候差了些，你覺得我們明察秋毫的司法幹部們會信麼？更何況，這事兒還發生在一位政府大領導的眼皮底下，審訊力度，可不是像你以前用玻璃瓶給人腦袋開瓢那麼簡單了。”
聞言，青年的臉色再度難看了起來，但依舊嘴硬著：“反正事實就是這樣，你們愛信不信。”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肯定要重判坐牢。”宋大少裝出若有所思狀，道：“等等，再讓我猜一猜，如果你最終拗不過去了，是不是計劃說幕後主謀是青茂集團了？”
一個小龍套罷了，玩心理戰，哪拼得過深諳人心複雜的創世主，當即這傢伙就露出了震驚臉色。
“說真的，我還是敬你是一條漢子的，俗話說得好，********你和林翊那夥人曾經歃血為盟結拜，你排行老五，在道上綽號程小五，一向以講義氣聞名，為兄弟們兩肋插刀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林翊讓你跑腿，確實是上佳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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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少奪取了裝逼的主動權，洋洋灑灑的分析道：“但是，你真捨得丟下家人，獨自扛下這頂大黑鍋了？說句誅心的，林翊但凡對你們這些弟兄講點忠義，也不會管自己在豪門裡逍遙快活，由著你們繼續混辛苦飯。”
程小五咬牙經歷了一番思想掙扎之後，毅然道：“你別挑撥離間，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們跟這事沒半毛錢關係，你別含血噴人！”
“好，你去牢裡繼續講義氣吧。”宋世誠一本正經的道：“你放心，等案件披露之後，我會儘可能的買通媒體，讓他們抓緊跟蹤報道的，想必你應該也清楚現在這些媒體的套路，一旦有大案子發生，他們很喜歡去發掘犯罪嫌疑人背後的故事，然後各種人性剖析、難言之隱和心靈雞湯……等等，我記得你還有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吧，嗯，到時候如果讓記者們寫出一篇《貧困慈父為子冒險偷牛奶》的新聞稿，鐵定能大火一把，賺來一大群聖母的眼淚和捐款，興許礙於輿論壓力，到時法院還會輕判你。看吧，雖然你曾經找我茬，但我這人還是很宅心仁厚的，這些善後工作都為你考慮周全了。”
程小五非但沒絲毫的欣喜，反而脊樑骨冒出了一大團寒氣，剎那間，通體冰冷！
他又怎麼可能看不穿宋大少的“良苦用心”呢？
以彼此的過節，宋大少到時候買通媒體炒作他的案子，豈會安什麼好心！
或許，宋大少真有可能兌現那個“慈父偷奶”的新聞稿，但鑑於之前輿論對老人中毒事件的密集聲討，一旦他和家人被媒體公之於眾，是有可能會賺來一些聖母的同情心，但和鋪天蓋地的謾罵和指責相比較，根本不值一提！
他自己倒是沒什麼，可若是讓家人被牽連，甚至以後都抬不起頭來，這可如何是好？
“禍不及家人，你有沒有起碼的道義？！”青年怒不可遏道。
宋世誠彷彿聽到了一個很詫異的事，反問道：“什麼？你在跟我講道義？”
程小五直接語塞。
也是，跟這種喪盡天良的公子哥講道義，無異於跟小姐談感情。
更何況，他自己犯的那些事，也確實沒什麼道義可言。
這時，宋大少捻滅了菸頭，眼看這貨還在硬挺著，不由歎服起主角光環的強大，竟能讓別人甘願赴湯蹈火。
不過，他也沒指望這把火能立刻燒死林翊。
一方面還是想利用林翊當攪屎棍牽制沈國濤。
另一方面，自己剛和沐老達成了君子協議，回頭就將他的外孫給做掉了，無論是否合法合規，也無論他在不在乎林翊，結果都必然引起沐老的怒火和反制。
現階段，為自身利益設想，他還不願跟沐家鬧掰。
“敬老院那事的受益者，除了你大哥，葉天那小子也沾了不少光啊，見義勇為、免除勞役，還成了沐家的座上賓。”
宋世誠撂下這段沒頭沒腦的話，徑直起身往門口走。
果然，程小五經過一陣失神之後，臉色陰晴變幻了幾下，最終搶在宋世誠拉開門之前喊道：“是葉天指使我幹的！”
宋世誠握住門把手停頓了兩秒，回頭笑道：“這就對了嘛，你全了忠義，我得了實惠，多和諧啊。”
可想而知，葉天的作案動機是板上釘釘了！
哪怕葉天是受形勢所迫、被林翊推著走上犯罪道路，但他確實是參與犯罪了，只不過到時經過這位證人的口，他會從幫兇上升為主謀，加上之前的罪責，十年以下的牢獄之災是絕對免不了的！
總之，這位原主角是徹底要走上末路了！
程小五終歸只是對林翊盡忠，對已經沒了主角光環的葉天，愧疚歸愧疚，但還是捨得拉出來當墊背的，“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別動我大哥！”
“那得看我接下來的心情了，再說了，我有跟你提過什麼要求嗎？”
宋世誠可不會蠢到落下什麼把柄，也有樣學樣玩起了懵懂套路，反正作為一個氣運不佳的反派，他只需要負責把刀子遞給別人，自己靜觀好戲即可。
又看了眼依然不屈不饒的程小五，宋世誠忽然想起了以前看過的一本都市熱血文，那位主角跟這程小五的性格背景還有些相似，最終從一個夜總會主管成為了一方梟雄，就忍不住調侃道：“說真的，有些小人物不缺潛力，缺的是機遇，如果你有某些小說主人公的光環，或許也能一鳴驚人、飛黃騰達，但現在遇到我，一切都over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