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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天厭之故不予

“上古有大羿氏,帝嚳時為射官。至帝堯時,金烏亂天,恍有十日,人間遍佈妖孽,天不兼復、地不周載,顓民不得以生。

帝堯命大羿氏率部屠妖,大羿氏親射九金烏,人間乃安。”

周虞輕聲嘆道,既震驚,又感到理所當然。

始皇帝陛下,千秋之祖龍,首於百代帝王,以凡人之軀,病弱之體,竟能一匡天下,合併諸侯,使中國一統,鹹歸華夏。

此等雄偉之主,如果真的是甘心順天命之輩,那才是扯淡!

“后羿射日?”

吳清清疑問道,“嫦娥她老公哦?”

“不是這麼回事。”周虞搖頭,解釋說道,“昔帝嚳之女姮娥,嫁大羿氏,在大羿氏之後,據說姮娥居於月上寒宮,凝太陰星之精華,每千年可成玄珠。

這事上回在‘大唐’洞庭龍王府中,你不是聽說了麼?

至於后羿……一般認為應當是夏代時的有窮氏之主。

夏後啟之後,傳位於子太康,太康昏庸,太康死,有窮氏之主羿立太康之弟仲康為夏後,仲康死,羿又立仲康之子相為後,

終於,羿驅逐夏後相,篡位為君,故稱后羿。

這位后羿也不是什麼好鳥,不比太康強到哪去,整天就知道打獵,國事都由手下寒浞處置,後來,他被寒浞所殺,

寒浞也想篡位,於是殺被逐的夏後相,夏後相有一個遺腹子叫少康……少康長大之後,得到帝舜之後有虞氏的輔助,誅殺寒浞,重複夏統,振興國家,史稱為‘少康中興’。

至於有窮氏之羿,和帝嚳、帝堯時的大羿氏之間,究竟有沒有關係……這個我不清楚,沒有任何相關記載。”

周虞望向始皇帝陛下的那一艘大船,見群臣拜倒,便也遙遙一拜,說道:“始皇帝手中之弓,應當就是大羿弓。”

“你怎麼知道?”

“我感覺得出來……我有照膽劍,也是上古君王之劍器,雖然遠不及大羿弓歷史久遠,但那一張弓上,有上古君王之威嚴,比照膽劍更甚,那麼只可能是大羿弓,曾屬於帝堯或帝嚳,賜予大羿氏。”

周虞想了想,接著又道:“況且,還有一個緣故,尋常的飛劍、法寶,不在修行者手中,是絕難動用的,唯有品階極高,達到仙聖一流之至寶,本身就強絕,如照膽劍,如娥皇釵,如女英鐲,如大羿弓……才能在毫無修行的凡人手中也可逞威。”

周虞隱隱能聽到,海風之中,傳來中車府令趙高的聲音:“誅巨鯨而通仙山之路,臣為陛下賀,請發眾入海,復取仙藥!”

始皇帝陛下並未立即答覆,而是收弓箭,說道:“召聖禹祭女、軍候虞來。”

“唯!”

不一時,便有人飛落周虞所在的大船,傳達詔命。

周虞當即帶著吳清清,飛向始皇帝陛下那艘巨大寶船。

船上高閣,始皇帝陛下坐於帷幄之後,群臣下列。

周虞拜道:“陛下。”

始皇帝陛下道:“此行有功,按丞相此前所稟嘉獎。”

丞相李斯便出列,說道:“軍候虞,周氏,本衛尉軍之軍候,領親軍一曲,麾五百騎軍,今有功,爵升五大夫,職晉衛尉校尉,領一部軍。

陛下此巡期間,校尉周虞領驪軍一部,為上將軍。”

“謝陛下。”

李斯繼續說道:“聖禹祭女亦有功,賞金千鎰,賜吳女世代之爵,比公主之禮。”

……這就成大秦公主了?

吳清清悄悄看一眼周虞,也學著拜道:“謝陛下。”

中車府令趙高出列,再次說道:“陛下,今巨鯨為陛下神射所殺,則仙山可往。臣再請遣人,往尋仙山,取仙藥。”

始皇帝默然片刻,說道:“可。誰人可往?”

丞相李斯正待開口,趙高已先行說道:“陛下,臣以為上卿蒙毅,為陛下信,其公正之名亦為天下重,正可為陛下取仙藥,不虞有變。”

周虞眼睛微眯,

這閹豎果然在安排謀劃!

“不可!”

丞相李斯當即說道,“陛下,海外之風波難計,向來入海求取仙藥者數次,多有罹難者,蒙毅為我大秦上卿,豈能輕易犯險?”

眾臣之中,便有一名高大魁梧臣子出列,洪聲拜道:“陛下但有命,臣敢不效命?”

始皇帝默然須臾,聲音微嘶,沉聲說道:“汝兄恬在北,率三十萬之師,為朕戍邊,其勞苦功高,朕豈不知?汝亦為上卿,隨侍朕左右凡二十餘年,朕豈不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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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

校尉虞,你以為誰人可往?”

周虞沒想到,皇帝陛下會問他,略微沉思,便說道:“海客談瀛洲,煙波灝茫信難求……海外仙山,遙不可知,其間惡浪兇濤,又有鮫魚精怪,不知凡幾,時有傾覆之危。

臣亦以為,上卿毅不可往,當遣修行之士,方可逐浪而至仙山,為陛下取仙藥。”

趙高冷聲道:“所謂修行之士,安能信任?前者如侯、盧,如徐市,皆大逆不道之徒,欺瞞陛下,再尋修行之士前往,又怎知可信?”

丞相李斯道:“既然需信重之人,又不必修行之士,那不如請中車府令一行。”

“吾?”

趙高震攝,連忙說道,“吾為陛下掌乘輿、信璽,豈敢擅離?”

“中車府令莫非是畏海上險惡?”

李斯平靜問道。

“陛下!”

趙高慌忙轉身,向帷幄之後拜倒。

良久,始皇帝陛下聲音才傳出:“毅不可往,高亦不可往。傳召,命徐市之師安期子來朝,為朕出海,取仙藥而歸。

如若不來,發大軍誅之。”

始皇帝的聲音有些吃力,不知是否喘渴之症再次發作,但他最後一句話出口,仍是含著萬鈞沉重,肅殺無匹,使人生畏。

“唯!”

眾臣只敢下拜。

……

浩大船隊行於大海之上,

繞過之罘山,

始皇帝三十七年六月初一日,丙子,於臨淄郡登岸。

三十七年六月初七日,壬午,大暑,

車駕進臨淄,入行宮,即舊齊國王宮。

趙高入宮拜道:“陛下,臣請召臨淄郡及轄下臨淄、東安平、狄其、千乘四縣之官員,來朝陛下。”

帷幄之後,

始皇帝陛下長長地默然。

趙高跪伏於地,

低頭,再低頭,

心沉,再沉沒。

終於,始皇帝陛下說道:“朕乏,地方官員不必朝拜。休七日出發,秋祭之日於平原津渡口祭祖先,渡河水。”

趙高拜道:“唯。”

中車府令退下,偌大寢殿之中一片死寂。

許久,帷幄後傳出一聲低低的哂笑,接著是劇烈的氣喘。

“朕逆天行,故天厭之。天命不予,朕早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