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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第208章 兩地暗計

正月廿四, 慶安帝蕭徹暴病身亡, 訃告宣於天下, 震動了整個京城。

訊息傳到距京城僅有數十裡外的涿州之時, 薛況已經輕而易舉地攻下了涿州城池,吞兵於城內,只待略作修整,便揮兵北上,一舉拿下京城。

他並沒有料到這訊息, 更沒料到顧覺非的膽量——

因為,與慶安帝蕭徹駕崩的訊息一道來到涿州、呈到他面前的, 還有一顆人頭!

正是慶安帝蕭徹的頭顱!

切口光滑,是天下少有的利劍與天下少有的利落才能做到的平整。

“只送來這頭顱, 沒別的話了嗎?”

一身重甲在這深夜即將歇下的時候,已然卸下, 薛況只穿著一身冷肅的黑袍,坐在桌桉後面,看著那擺在京城地圖前面的匣子,還有匣子裡那人頭不甘的、驚恐的、還兀自瞪著的眼睛。

傳訊的兵士顯然是見過不少大陣仗了的,只是從京城裡傳過來一顆人頭, 還是皇帝的人頭, 這就有些悚然了。

他頗有些畏懼地搖了搖頭。

“屬下只在城外接到此物,是京城那邊指明了要送給將軍您看的,說是顧大學士授意。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話了。”

“下去吧。”

薛況面上微有凝重之色, 只揮了揮手,讓這傳訊的兵士從屋內退走,接著便站了起來,又看了這頭顱一眼,擰緊了眉頭。

“好一條狠毒的計謀啊……”

屋內坐著的可不僅有他一人,還有他手底下幾員得力干將並昔日軍師蔡修,以及他們所要“擁立”的七皇子,蕭廷之。

每個人的面色,在燭火下都顯出一股莫測來。

先說話的還是腦子好使,也瞬間看破了顧覺非此伎倆的蔡修:“他雖一句話沒說,可將偽帝的頭顱送來,分明是告訴您,蕭徹便是他所殺!且京中有訊息,稱宮中賢貴妃衛儀已殉葬。如此一來,再要以討伐偽帝為名攻打京城便師出無名!他接下來必定是要昭告天下,稱自己已查明當年原委,要贏七皇子入京登基。如此一來,我等——”

話說到這裡,蔡修猝然地一驚。

只因此刻薛況那鋒銳的目光已自桉側落了來,讓他一下從氣惱與憤怒之中醒悟,緊接著便感覺到了後怕。

一時沒了聲息,只極其隱晦地看了一旁蕭廷之一眼。

這一位先皇遺留於世的七皇子,就在左下首第一把椅子上正襟危坐,默不作聲。

他承繼自先皇與先皇后的五官樣貌,生得極好,讓人一見難忘。

此刻他們議事,他就在旁邊聽著。

往日蕭廷之是什麼也不會說,什麼也不會問的,乖覺得像是戲班子裡的提線木偶一樣,但今日要議的事,卻是他連聽都不能聽的!

無需蔡修再補救什麼,薛況已極其自然地開了口,想蕭廷之道:“七皇子殿下,今日天色已晚,你又是行軍途中趕來,還是早些回房歇息吧。我等夜裡議事,待出了結果,明日一早再告知於你。”

蕭廷之抬眸看了他一眼,神情間也未露出半點的異樣,只順著薛況的話起了身,身子還輕微地搖晃了一下,道:“多謝大將軍體恤,那便恕廷之無禮,先行告退了。”

屋內眾人皆起身躬身為禮以送。

待人消失在門外,走得遠了,他們才重新落座。

蔡修臉上已沒了半點笑意,手底下恨恨地一拍,險些一把將那椅子的扶手都給拍斷:“姓顧的太陰險!這分明是要逼迫將軍做出抉擇!蕭徹一死,後繼無人,他只要打著迎七皇子入宮登基的名號,我等便不能不從!若從了,他顧覺非也算功臣一個,天下誰也奈何不了他;若不從,我等要再打京城,師出無名不說,必要別他反指為犯上作亂,軍心民心兩頭不靠!”

薛況聽著,面上沒有什麼表情。

他只是伸出手去,將蕭徹的腦袋從匣中提起來,仔細地看了一眼,沉沉地笑了一聲,道:“他之所圖,怕比你想的,還要深上那麼一層……”

“您的意思是?”

孟濟將此刻的局勢一通分析,本已經足夠詳盡,自謂是己方已拿住了對手的短處,逼得他們左支右絀,陷入兩難境地,誰料想顧覺非竟然搖頭。

他不明白,聲音了透著幾分疑慮。

孤窗小築臨水,夜裡面二樓的窗開著,有冷風從外面吹進去。這屋裡面一幹等人,都半點睏意沒有,清醒得很。

顧覺非坐在正中。

左側是正襟危坐的季恆與孟濟等一干他這派的文臣與謀士,右側卻是以方少行為首的一干武將。

旁人倒也罷了,方少行是吊兒郎當,一副聽得很無聊的模樣。只將一條腿抬了起來踩在椅子上,兩手搭著扶手,半蹲不坐,腦袋靠著椅背,兩眼朝上看,也不知有沒有在聽。

但大夥兒也不管他。

誰都知道他素來是這放浪形骸模樣,要哪天不這樣只怕眾人還不習慣了。

再說了,做事靠譜就行,眼下這些不聽也罷。

顧覺非也不甚在意,只抬手在面前那一張京城佈防圖上輕輕地點划著,口中卻道:“一旦我迎七皇子入宮登基,薛況的確只有兩個選擇。其一,心不甘情不願,帶七皇子入京,再做謀算;其二,拋開七皇子,直接在涿州舉兵徹底謀反,撕破臉皮,進攻京城與我一決高下。”

對薛況而言,這無疑是進退兩難。

誰能不知道他的野心?

七皇子蕭廷之在他手中,不過是一面盾牌,一具傀儡,本不過任由他擺佈罷了。

可現在他殺了蕭徹,甚至殺了蕭徹可能有的血脈,那麼當今皇室空虛,一旦真的放任蕭廷之入宮登基,那麼薛況費盡心機起兵造反,相當於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因為有能力操縱這提線木偶的,又成了兩人。

一個是薛況自己,一個卻是他顧覺非。

薛況與他之間仇怨深重,且怕是自己想當皇帝的心比扶持蕭廷之上位的心還要熾盛,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可要他拋開七皇子,那便無疑是打他自己的臉。

昔日起兵的理由尚能說服天下,如今是要說服誰去?

而那個時候……

“薛況若真的腦子不清楚,一時衝動,選擇了後者,拋開了這一位倒黴的七皇子,甚至殺了他,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顧覺非手指尖從圖上外城門的位置,一路劃到內城門。

“屆時,皇室便算徹底傾覆。要麼他當皇帝,要麼我當皇帝。”

屋裡面忽然就陷入了靜寂。

所有人看著顧覺非那一張雲澹風輕的臉,心裡面這時才生出了那種難以窮盡的微妙。

是否,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呢?

沒有人知道。

其實就連顧覺非自己也不知道。

他對做皇帝並沒有那麼大的慾望,且那帝位不過就是個空殼子。有沒有皇帝之名,他都能做皇帝做的事情,又何苦將自己立在這全天下都能看見的靶子上呢?

只是他也不在這話題上延展太多,只抬起眼眸來,看向了方少行,笑問道:“若方大人是薛況,會如何抉擇?”

“嗯?”

方少行似乎沒想到他會主動詢問自己,當下微微一挑眉,沉吟片刻後,竟是笑了一聲。

“若我是薛況,便堂而皇之帶著那什麼廷之進京,然後假借共迎這破小孩兒登基為名,先逼你卸掉京城佈防兵力。畢竟這破小孩兒在我手上。接著還不簡單嗎?沒了兵,想怎麼弄死你就怎麼弄死你。”

“你!”

什麼叫“想怎麼弄死你就怎麼弄死你”啊!這人會不會說話!

孟濟氣歪了鼻子,一下站了起來。

方少行卻是頗為挑釁地看著他:“怎麼著,不服?”

“孟濟,坐下。”

相對於孟濟的激動與憤慨,顧覺非要平靜許多,雖也覺得這一句“弄死你”有點說不出的刺耳,但也並未介意。

相反,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桉。

“方大人所想,與我所想,甚是一致。”

他說到這裡時,聽見了叩門聲,接著便見陸錦惜帶著幾名下人端來了茶水和糕點,於是站起身來,從她手中將那新沏好的、屬於自己的那盞茶接了過來,話語卻未停止。

“我此計,便是要強逼薛況入京,且迫他承認我也是功臣之一。如此,再一決勝負,方不負此計。”

道理很簡單。

若他不先殺了蕭徹,或者在殺了蕭徹之後不主動迎七皇子入京登基,就直接與薛況相鬥,那麼最終不管勝負如何,他也是一介亂臣賊子。

可先放下姿態迎人入京,那就有得說了。

最終鬥輸了無所謂,左不過一個“死”字,可若是贏了,他便是功臣,無論怎麼說至少都立於了不敗之地。

甚至……

若運氣好的話,還能將這亂臣賊子的帽子扣回薛況的腦袋上,好叫他輸個心服口服!

丫鬟們將其他人的茶水也捧了上來。

季恆打量了擺在自己手邊桉上的糕點一眼,用僅餘的左手拿了一塊起來,可又忽然想到了什麼,皺起了眉頭。

他有些躊躇:“可是顧大人,若依您與方大人這般說,勝負或者說這優勢劣勢的關鍵,都在七皇子的身上。薛況攥著七皇子,就始終佔著一分先機。縱使您前面做得再好,引他入了京城,也是他牽著您的鼻子走。季某在想,您迫使薛況陷入這兩難之局,另一個用意,怕是在七皇子的身上吧?”

“季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顧覺非拉了陸錦惜往自己身邊坐,面上只尋常模樣,還朝她笑了笑,接著便自然地看向了季恆。

“薛況身處於進退兩難之中,七皇子外表不顯,卻頗有內秀。涿州那邊有什麼風吹草動,或者人心變動,他想必也能察覺一二。他本就無所依仗,一切都仰賴於薛況的決定。如此一來,心中必生猜疑。而這猜疑,便是我最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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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得此言,皆是在心頭大讚了一聲“高妙”,對顧覺非這一計算是佩服極了。

陸錦惜雖只聽得後面這一些,卻也一下明白了過來。

只是不同於眾人的恍然與讚賞,她卻是眉梢微微地一挑,神情裡頗有幾分微妙,略一遲疑,還是問道:“這是想策反蕭廷之,釜底抽薪?”

“有此打算。”

但很顯然要做起來不那麼容易。

顧覺非沒有否認,只聽得陸錦惜這話裡似乎還藏著點別的意思,一時已猜著一點什麼:“看來,夫人是有些想法?”

“想法不算是有。但若大公子在涿州真安插有暗釘,能秘行策反之事的話,我倒的確有個不大不小的主意……”

她沉吟片刻,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只不過,或許要個人,陪我往現如今的將軍府裡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