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遊在不斷的下墜。
一直在下墜。
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那些記憶像是黑白色的默片一樣,一幕幕從周遊眼前閃過。
周倩1歲時,開始學會了自己爬行,她睜大了眼睛,可愛的望著自己。
周啟明在盥洗室刮著鬍子,玻璃碗中,泡沫被打的飛起。
林婉在廚房裡單手叉腰,在思考著晚上的菜譜,灶爐上,水壺被燒得沸騰起來。
在記憶的迷宮中,周遊徹底迷失了,關於穿越之後的一切記憶,都暫時被封存了,陪在他身邊的只有緩緩轉動的厄運之球。
在記憶的迷宮中,周遊回到了自己13歲的時候,那個溫暖而祥和的下午。
呼,呼,呼,呼!
小周遊從書桌上抬起了頭,晶瑩的口水掛在嘴角,他慵懶的伸了個懶腰,舒服的長呼出一口氣。
窗外的夕陽正緩緩落下,把庭院的草坪染上了一層朦朧的紅光。
他的雙腳在椅子前晃盪著,哼著歌拉開了左手的抽屜,把一張素描抽了出來。
這是周遊下午和爸爸出去遊玩時買的,畫素描的老人只收了一枚銀幣。
“下午玩的可真開心呀~”
周遊喃喃自語著。
“這麼開心的一天,要好好的記下來,要不然等到我長大以後,就該忘記了。”
打定了注意,周遊把素描翻轉了過來,用炭筆在紙的背面寫著。
“新曆998年5月16日,我和爸爸去皇后大街玩,媽媽因為要哄周倩吃飯,所以不能跟我們一起去…爸爸買了一枚胸針,偷偷藏在自己的書房,說是要等到雙月節的時候再送給媽媽…”
把一篇日記寫完,周遊得意的哼起了歌。
有那個12歲的小朋友,能寫出這麼精彩的日記呀。
周遊昂起小臉,得意的哼了一聲,他從椅子上跳下來向著客廳走去,客廳的右側掛了一幅新畫,一個人手捧著臉頰,在無聲的喊叫,上面是璀璨的星空。
“這畫看起來有些嚇人…”
周遊快步走了過去,視線沒敢和那畫接觸,這幅畫是爸爸用兩個金幣從一個流浪畫家買到的。
“呸,還兩個金幣,能買多少玩具呀,爸爸一定是被人騙了。”
周遊有些賭氣的走到客廳,爬上高大的木椅等著晚飯開始。
“啟明,把碗筷拿出來,還有幫周倩把尿布換了,今天晚上吃燒鵝。”媽媽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
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一個中年男人從書房裡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根鵝毛筆。他大概三十歲年紀,黑髮,下巴上留著濃密的胡茬,他五官的輪廓很深,臉上總是一副沉默淡然的神色。
周啟明把手中的筆隨意的放在飯桌上,然後向著周倩的嬰兒房走去…
享用完晚餐後,周遊沒有回到自己房間,而是佔用了爸爸的書房,晚上9點到11點,是必須的學習時間,媽媽定下的規矩,如果偷懶的話,鐵定是要捱罵的。
坐在書房裡,周遊開啟了一本帝國史,當然在看書之前,自己要給自己打氣。
周遊熟練的撕下一張便箋,寫上了自己小小的心願。
“這次還是沒有及格,媽媽已經不傷心了,她說了要揍我,為了不捱揍,必須要把帝國史好好背下來。兩年後,我會給帝國大學的畢業典禮上,給媽媽一個大大的擁抱…”
捧著帝國史,周遊一字一句的背了起來,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手上的奇怪東西吸引了。
“那是什麼…”
周遊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左臂,在靠近手腕的位置,那塊皮膚好像在慢慢鼓起。
“奇怪了…”
周遊沒有去管它,而是繼續專心的看書。
三天後,紅月剛剛升起。
周遊猛地從床上醒來,他額頭冒著冷汗,手腕鑽心似的疼痛。
他盯著自己的手腕,皮膚下好像有寄生蟲在蠕動。過了一會兒,那種疼痛突然消失了,周遊把被子裹在身上,再次沉沉睡去。
七天後,周啟明的書房中。
周遊放下了手中的帝國史,小臉突然痛苦的皺了起來,他把手腕夾在腋下,像是在盡力忍耐著什麼。
過了好久,周遊才把手腕抽了出來,那地方好像有些發炎了,皮膚高高的腫了起來,仔細看去,裡面還有藍白色的纖維組織。
周遊有些害怕,他連續拉開了好幾個抽屜,爸爸的書房裡都會備著酒精
拿出一小瓶酒精,周遊把它塗在傷口上。
“嘶…”
周遊倒吸了一口涼氣,像是有小刀子在割開自己的手腕,實在是太疼了。
兩週後,周遊的房間中。
正在午睡的周遊猛地從夢中驚醒,他抱著自己的手腕蜷縮成一團,身體實在是太疼了。
“哇”的一聲,周遊忍不住哭了出來,他一邊抽泣著,一邊跑到爸爸的房間大聲敲門。
“爸爸,爸爸,我疼,我疼。”
房間裡傳來匆忙的腳步聲,周啟明拉開房門,臉上帶著緊張的神色。“遊遊,你怎麼了?”
“我手腕疼。”周遊把小手高高舉起,遞到周啟明眼前。
周啟明蹲下身,看到周遊高高腫起來的手臂,他也嚇了一跳。
轉身回到房間,周啟明拿了十幾枚金幣,又匆忙把風衣披上,然後把周遊抱起來吧。
“可能是手臂發炎了,爸爸帶你去看醫生。”
坐上馬車,父子兩個人匆忙向第九區中心醫院趕去,一個小時後,周遊坐在了一個老醫生的眼前。
老醫生戴著單片眼鏡,在周遊的傷口上端詳了很久,才給出了結論。
“執政大人,暫時不用擔心呀,少爺只是傷口發炎了,用酒精清理傷口,再定時吃上一些藥,很快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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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醫生還在說著什麼,但周遊已經聽不清了,他覺得耳邊的聲音忽高忽低,像是有什麼人在他耳邊低聲耳語。
忽然,周遊瞪大眼睛,整個人蜷縮在了椅子上。
他看到了很多黑影,模模糊糊的黑影,那些黑影從牆壁中穿過,搖搖晃晃的向著自己走來。
“走開!走開!你們不要過來!”
周遊大聲的尖叫了起來,他緊緊抓住周啟明的手臂,劇烈的掙扎了起來。
兩個月後…
把門窗緊鎖,周遊躲在自己的房間裡,雙手緊緊環抱著,不安的左右打量著。
直到發現身邊的黑影消失了,周遊才長呼出了一口氣。
等到冷靜了下來,周遊聽到了房間外爸爸媽媽的輕聲低語。
“到底是怎麼了,遊遊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怎麼都不肯出來。”林婉的語氣帶著哭腔。
“找了很多醫生了,他們都說…都說可能是精神方面的問題,他說自己能看到許多黑色的影子…”周啟明的聲音有些疲憊。
頓了頓,周啟明繼續說道。
“別擔心,婉兒,我在行政廳託了朋友幫忙,他說自由聯邦那邊有個名醫,很擅長治療精神方面的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