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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話 血戰

話說那黃天蕩裡水路縱橫覆著萬頃蘆葦地廣人稀歷來便是綠林中好漢出沒的所在前臨剪徑道背靠殺人崗不知屈死過多少行人所以蕩子裡陰氣極重。

書裡有段交代當年的雁冢將軍墳沉到水下之後廟祠崩毀屍骸被那彌洞陵魚吞下但那是古時英烈遺骨披掛著避火渡水的護體寶甲使得一股無質無形、氤氳涳濛的英風銳氣凝而不散落在魚腹中雖然皮肉消腐已盡但白骨盔甲依然不朽不化。

雁冢水底的彌洞陵魚貪婪無比只顧著吞吸落水的大群陰鼠奈何腹腔中有具骷髏堵著難以吞個痛快只得把肚子裡的物事倒嘔出來就見黑水滾滾翻湧從彌洞中冒出一具頂盔貫甲的大骷髏來白森森、水淋淋骷髏頭的兩個眼窩深陷好似兩個無神的黑洞一般直視天空被寶甲託著浮在水面上忽起忽落。

當初在貓仙祠裡林中老鬼曾告訴張小辮:“只要你在水面上見著了白骨將軍雁營必能大破粵寇。”其餘的細節則一概未說。

張小辮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也猜不透其中的奧妙他雖然先前對此事深信無疑事到臨頭卻也難免在心中忐忑起來暗自罵道:“娘的娘是臭腳老婆養的看雁冢裡的這具大骷髏雖然生前威風八面現如今可只是一堆無知無識的白骨怎能指望它去上陣廝殺?林中老鬼那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他可別一時犯了糊塗掐算不準支給我一記昏招兒連累得張三爺把小命都搭進去。”

正自胡思亂想驀地裡一陣陰風透骨這陣陰風非比尋常吹動地獄門前土捲起酆都山下塵霎時間颳得天地變色霧氣皆散張小辮三人全身打個冷顫再看水面時就見彌洞陵魚與那白骨將軍都已沉回了水底只剩下大群水耗子在堤下奪路奔逃。

雁鈴兒看霧氣散了不敢怠慢急忙拖回翻倒在水面上的排子載著張小辮和孫大麻子躲入蘆葦叢中會合了埋伏在附近的雁營團勇。

張小辮伏在雁排上心中兀自狐疑不止實在想不出那葬身水底的骷髏將軍能有何作為他卻不知道原來那骷髏身上披掛的寶甲是套久經戰陣的古物其中沉積的煞氣極重千年來不見天日一旦出世頃刻間就引得陰風拂動吹得萬千蘆絮隨風擺搖把籠罩在黃天蕩裡的薄霧都卷散了待得煞氣散盡那具寶甲也自支離破碎再次與骷髏白骨沒人了雁冢的水底。

您別看這陣風來得容易去得快可在兵家成敗之事上卻往往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想來古詩有云:“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當年後漢三國赤壁磯頭一場大戰要是沒有“泥鰍造洞”引東風什麼苦肉計、連環計、反間計也只落得奇謀無用倘若武侯借不來東風哪能有後來的火燒連營?所以有篇贊子單贊這天底下風的好處其贊曰:“風、風、風、東西南北風無影又無蹤;收拾乾坤塵埃淨移陰現日更有功;擒楊花催敗柳江河能把扁舟送;擁白雲出山峰輕擺花枝樹稍動鑽窗入簾去燭影又搖紅。”

雁冢水底的寶甲引出了一陣陰風與雁營在黃天蕩設伏又有什麼相干?原來太平軍起兵攻打靈州城師久無功又逢四周洪水陡漲斷了糧草補給使得軍中人心慌亂只好趁著雨停洪落匆匆撒兵。

可官道被洪水沖毀了大半許多地方根本無路可走唯一可容大軍透過的去處只有黃天蕩了大隊歹平軍偃旗息鼓連夜撤退從山路上逶迤下行相次到了蕩邊隊伍已多不齊整一步懶似一步拂曉時就見那蕩子裡薄霧瀰漫靜得出奇。

太平軍中統兵的領是久經沙場之人熟識兵機疑心也重能夠透過佔風望氣來相形度勢他雖然知道靈州周邊沒有大隊官兵但到得近前看出那黃天蕩的霧氣裡隱隱有殺機浮現料來此地險惡一時未敢輕入正要派出探子另覓道路。

卻在這時忽見從蕩子裡逃出許多水鼠就從身邊掠過往著野地裡亂躥而天地間又是疾風捲動掃淨了蕩中霧氣那太平軍的領看得明白反倒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他深知水鼠習性水耗子懼人見人就鑽洞既然遍野逃竄那黃天蕩裡肯定沒有伏兵只是物性反了時令而已再說霧塵消散進去就不會擔心迷失道路就算裡邊藏著些個毛賊草寇量也不敢衝撞我大隊軍馬除非他們活膩歪了。

再加上連夜行軍士卒疲憊鬆懈如此一來太平軍也就大意了連探路的前哨都不曾派遣一隊接著一隊蜂擁而來從各道鼠堤上進入了蘆葦叢深處密密麻麻的軍卒猶如一條條長蛇見頭見不到尾穿過黃天蕩緩緩向南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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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軍行到深處正自慌慌而走就聽得一聲雁哨淒厲長長的呼嘯聲撕破了隱晦的天空哨音未落已從四面八方的蘆葦叢裡冒出無數雁排上面架著土銃土炮更有許多團勇使用抬槍朝著堤上毫無防備的太平軍攢射起來。

一時間槍炮之聲大作震耳欲聾蕩子裡硝煙彌漫血肉橫飛太平軍猝不及防做夢也想不到蕩子裡能有清兵看情形絕不是小股人馬蘆葦深處的雁排忽隱忽現不知來了多少官軍。bsp;而且太平軍行軍時擺出的是幾條一字長蛇陣突然被打到七寸上不得不倉促應戰各隊人馬之間難以互相接應毛也不能相顧兵卒心中多是惶恐混亂之下突然接敵在狹窄的水鼠堤上你擁我擠根本輾轉不開人撞人自相踐踏馬撞馬屍橫遍地大隊人瞄一亂十杆抬槍裡放不響一杆。

但那“雁營”早已埋伏準備了多時正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排火槍轟過去太平軍就倒下一片屍體眼見死的人多一具具屍體不斷滾落水中把湖水都染作了赤紅。

這支圍攻靈州城的太平軍大多是被裹來的俘虜和亂民十成之中倒有七成多是烏合之眾遇著惡戰一打就散他們不知蕩子裡的深淺數萬人馬都湧向沒有官軍截殺的沼澤地也有慌不擇路地紛紛跳水逃竄帶隊的官長喝止無用只好提刀砍了幾個逃兵但此時兵敗如山倒又哪裡遏止得住。

雁營備了許多丈許長的竹槍這種竹槍又長又利即使對方想欣身近戰也構不著一排排攢刺過來也根本無法抵擋團勇們見粵寇陣勢大亂便從後趕殺過去舉著竹槍到處亂刺把落水的太平軍都刺死在水裡其餘陷到沼澤裡的更是不計其數死屍填滿了水面。

唯有行到雁冢附近的太平軍中軍都是來自粵西老營的精銳而且太平軍裡為的將領也清楚要是不能在蕩子裡殺條血路衝出去這支兵馬就會全軍覆沒所以不顧死傷慘重指揮著在排槍轟擊下倖存的兵卒把那些中槍傷亡的同伴堆成掩體抵擋住蘆葦叢中不斷射來的彈丸並且火銃弓箭還擊就地死守不退。

埋伏在四周的團勇、雁民、響馬子殺散了大隊粵寇之後現整個黃天蕩裡就剩下雁冢一帶還在激戰便以雁哨相互聯絡各隊人馬從四面八方圍攻過來雁營雖然驍勇善戰但遇到太平軍精銳之部也難輕易佔到上風雙方兵對兵將對將展開了一場你死我活的血戰只見刀槍並舉劍戟縱橫迎著刀連肩搭背逢著槍頭斷身開擋著劍喉穿氣絕中著戟腹破流紅直殺得屍積如山血流成河這正是:“棋逢對手無高下將遇良才沒輸贏。”

張小辮在靈州城裡多次見過戰陣廝殺都無眼前這般慘烈眼見自已雁營裡的弟兄們死傷無數也不禁咬牙切齒兩眼通紅正在兩軍難分上下之時眾人遠遠地見粵寇陣中有一個身材魁梧之人連鬢絡腮鬍子四十歲上下的年紀騎著高頭大馬穿了一身錦繡黃袍身上帶著寶劍和洋槍指揮若定周圍有數十名軍士舉著盾牌將他護衛其中看他那裝束氣魄皆是不凡料來是個為的草頭偽王。

雁鈴兒久和粵寇作戰能識得偽王服色點手指道:“此賊必是統兵的佔天侯。”說罷挽開雁頭弓搭上雁翎箭開弓好似滿月箭去猶如流星口裡叫個“著”字“嗖”地的枝冷箭射出正好穿過盾牌縫隙把那佔天侯射得翻身落馬摔倒在地太平軍頓時一陣大亂知道主帥陣亡再也無心戀戰了。

雁排李四見粵寇軍中腦中箭落馬知道時機已到鳴鳴吹動雁哨雁營團勇們聽得號令都拔出雁翎刀在手蜂擁著衝上前去翻過堆成山丘般的屍體捨身撞入人群裡揮刀亂剁。

雁戶所用的“雁翎刀”身長柄短背厚刃薄最適合陣前斬削在近戰之中尤其能揮長處只見凡是長刀揮過之處就是一顆顆人頭落地整腔整腔的鮮血噴濺真可謂當者披靡孫大麻子也殺紅了眼在人叢中一眼瞥見那佔天侯中箭帶傷倒在地上掙扎著想要起身就掄著朴刀上前殺散了持盾護衛的太平軍打算一刀削下那佔天侯的人頭。

誰知佔天侯身邊常帶著一個容貌絕美的侍童那廝在混亂中倒地裝死趁孫大麻子不備朝他身上一劍刺去孫大麻子雖是武藝清熟臨陣廝殺的經驗卻不老道他貪功心切只顧著要殺佔天侯不曾提防別個猛然間只覺後心一涼已被利刃穿胸而過當場血如泉湧竟教那侍童壞了性命可嘆“瓦罐不離井上破為將難免刀下亡。”

雁排李子恰好在旁邊看個滿眼但亂軍之中事突然想去救人已經來不及了他與孫大麻子是結拜兄弟兄弟死如斷手足不由得怒火攻心眼前一陣陣黑斷喝聲中抬起手來把雁翎刀劈將過去只一刀就剁翻了佔天侯的侍童抬腳踢開屍體又待再去剁那為的佔天侯。

卻不料那太平佔天侯雖然帶箭負傷卻是悍勇出眾仍要作困獸之鬥他倒在死人堆裡還握了柄短銃在手不放看見有人過來就一槍轟出不偏不倚恰好打在雁排李四頭上立時鮮血飛濺翻身栽倒這正是:“陰間平添枉死鬼陽世不見少年人。”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