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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四章窮途有悟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窮途有悟

“族主,智遙帶著幾十個人進入了陰風峽谷,我們還要不要追,此時已是天黑了,他們已是人疲馬勞之時,只要我們拼一股勁衝上去,就可以把智遙一夥全部解決。”

一個副將十分緊張的問著趙鞅,此時趙鞅已經連續追了二日,這是第二日的晚上,明天就是第三日了。

馬不停蹄,一直不停的追,可他也不太過靠近,就是如此耗著,就是想把智遙耗跨。

但現在智遙竟然無所顧忌的進了陰風峽谷,這就連趙鞅也有些迷惑了。

此地是兵家大忌,易守難攻,誰要是進去了,要麼陷入伏擊,要麼就佔得防守優勢。

可現在雙方的狀態都是輕兵簡出,在前的也佔不到優勢,在後了不不怕被伏擊。

“我們現在還剩多少人?”

趙鞅也不得不估量一下自己的實力,這是作為一個久沙場之人的經驗,時刻知道自己的實力,同時知道對方的實力。

“回將軍,我們從來的時候二百一十人,此時一人未少,還是二百一十人。”

“那依你估計智遙此時還剩多少人呢?”

趙鞅並不急,而是對著身後的兵甲揮了揮手,接著自己找了一個安穩的地方坐下休息起來。

而這二百一十個兵甲見主帥如此,也不急也不問,都紛紛下馬,也都一樣原直休息。

“來時我們一路追察著,也仔細看過馬蹄印子,此時智氏兵甲應該不足五十人了。”

智遙當時搶到一船渡過汾陽河,雖然一開始的時候也曾帶著二三百兵力逃亡。

可畢竟是逃亡,而非是搶功。

逃亡只為活命,搶功卻可以得榮華財物,這是兩種不同的情景。

在兩日的逃亡之中,有許多兵甲在中途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就偷偷溜走了,畢竟是敗軍之將,這也難免的。

而且智遙也無法再用軍法來處置,畢竟他也逃命,沒有時間更管不了那麼多了、

所以來時幾百人,此時能剩幾十人已經算是非常不錯了。

“依我估計,今夜還會有十數個兵甲逃離,所以今夜我們也不必過於操勞,智遙此人一直養尊處優,逃了二日此時冒險進入陰內峽谷,應該會找一個地方休息,不會再逃了。

所以今夜我們也不必追了,大家跟著本帥也累了幾日,只要再緊跟著智遙即可,不緊不慢,不急不燥。

此陰風峽谷共計三十餘裡,他們現在應該多我們幾里,若我們不追,他們也要停下來休息。

若我們追得太緊反而不容易保證智遙不死,所以留點時間,也給我們自己的兵甲休息的時間。

現在你通知我們的大軍就地休息做飯,只要派一兩個斥候盯著智遙即可。

其實兵甲待吃飽喝足休息充分,兩個時辰之後,再向前推移十里,緊帖智氏逃兵,這樣明早就可以直接阻擊智遙了。”

“大帥,我們追擊了兩天兩夜,若是此時不追,末將怕會全功盡棄,我們所有兵甲雖然累,可卻並不懼怕。

你就下令吧,就算是一直追下去我們也不會有怨言的。”

趙鞅此時一笑,淡淡說道:“不必了,大家都是效命於我趙氏之人,本帥心知肚明,也感激大家對我趙鞅的信任,對趙氏的信任。

可大家也都會累,此時智遙知道進了此陰風峽谷必然也走不動了,所以他也會有持無恐的休息,而我們卻不敢追擊。

他也在等待著明日衝出陰風峽谷,只要衝出陰風峽谷進入原範氏封地,他自然可以保命了。

你只要依令而行,此時在峽谷之外挖坑做飯,吃飽之後再行慢慢推進,緊跟著智氏殘餘。”

趙鞅年歲已大,又連續奔波了二日,此時也是一臉疲憊,可對於要殺死智遙卻是十分堅定,毫不遲疑。

而且他對於智遙也算是瞭解,知道此時大家都疲憊不堪了,而陰風峽谷兩側並不需要防守,這也是最佳的休息調養之地。

而且此時兩軍相距不遠,任何一方的異動,另一方都會察覺。

所以智遙雖然是被追擊的,此時也才有條件停下來。

而對於趙鞅來說,他也不會在乎這一夜的光陰,他知道智遙也跑不動了,也有在此峽谷解決一切的準備,所以大家都要休息充分,不會在今夜有所行動。

只是入夜後的陰風峽谷,比之平時更讓人恐懼,陰風陣陣,草木飄動,都會讓人心有恐懼。

若說換一種心情卻又不一樣,此時該是秋高氣爽,詩意大發之時,若是能在這種奇俊險要之地,看著月光注入峽谷,聽著松濤波動,看著月影婆娑,無疑也是一種人間享受。

只是此間風景現在卻無人欣賞。

世間之事就是如此,天地自然美好,任何一地都有其讓人留戀之處,可人呢卻總是心懷苟且之事,把天地賦與人的美好情懷浪費得點點滴滴不剩。

可當人有所思之時,又會感嘆於天地之變化無常,覺得天地無常,不懂得人之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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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一切只是人之自閉而已。

智遙帶著殘餘不多的兵甲,走到峽谷中央,此時大家都是站務不堪,所以智遙也不在乎了,命令大軍在峽谷之內的中段一處寬闊的地方也扎下營來。

現在所有智氏兵甲所剩無幾,可智遙已不在乎了,他知道再多的兵甲也無濟於事,沒有人能代替他償命,也沒有人能體貼他的此次大敗。

而且所剩兵甲雖然不敢公然怨氣,但心裡都有數,此時他們的主帥已是窮途末路,沒有太多希望了。

所以大部分兵甲,一用過飯後也都各自所營休息。

而智遙呢,吃過飯後,也無人跟他寒暄,他也覺得無趣,更重要的是,此時已沒有什麼可炫耀,也沒有什麼可謀略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所以他也只得獨自找了一個避風的地方合衣躺著。

此時的他其實一直還依然未從晉陽城的大敗之中覺醒過來,因為這場大敗來得太過倉促,讓他一分準備都沒有,而他想不通的事也太多。

可自從晉陽城逃出之後,他一直都像一個喪家之犬一樣,沒有半分空閒,更不會去想為何失敗,甚至在失敗之後連半分想法都不敢有,只有一心逃命。

可不巧的是趙鞅卻又緊追不捨,不遠不近,不多不少。

若說是幾千人的大軍來追或許他早就投降了,可相反趙鞅所帶的兵甲總給他留著一絲奢想。

這兩日來包括所有兵甲在內,他幾乎沒有與任保人說過話,也沒有人想與他說話。

他很失望,也很失落,就像從天上忽然之間就掉入無底的地獄一樣。

可他現在依然還是晉國上大夫,掌控晉國朝掌的權勢之人。

所以他有驕傲的身份,也有尊寵的性情,只是他卻失去了活命的機會

他來的時候他是何等威風,何等的榮耀。

以至於出晉都之時,他的身前身後有數十萬大軍浩浩蕩蕩,整個晉國朝堂文官武將數百人左擁右護,前後簇擁著他,送行的隊伍比之現在所處的陰風峽谷還要長,可以說加上大軍的數量連綿幾十裡,一眼望不到頭。

可現如今,在最為得意,也是最有希望,人生最興奮的時候,忽然之間所有的希望破滅。

就好像是放飛的氣球,在最為膨脹的時候,也是理想與心最為放鬆之時,忽然之間破滅了。

不僅如此,而且當希望的氣球破滅之時,相反的災難也隨之而來。

從最高處非是緩緩落下,而是直接掉入萬丈深淵。

這種落差,任何人只要經歷,許多人說不定會在掉落的過程之中閉氣而亡。

可智遙卻並沒有放棄,畢竟他還有數不盡的榮華與權勢在誘惑著他,而且他還保有最後活的希望,直到最後,直到進了陰風峽谷,才讓他真正感覺到一絲寒意。

而這一絲寒意像卻很快傳入他的身體,讓他感覺著秋意之中那讓人無法釋懷的寒冷。

他其實也知道他輸了,也承認他輸了,輸給了鬼谷王禪,輸給了趙氏,輸給了韓氏、魏氏。

更輸給了他自己,輸給了呂子善。

他不恨鬼谷王禪,甚至連鬼谷王禪都沒有見過一個正面,更不恨此時追擊他的趙鞅,可當他此時想到呂子善的時候,想到呂子善的無情,智遙此時也是心裡恨得牙癢。

想趙氏家臣董公大義赴死,趙氏家臣的如此忠義,他更是無地自容。

可此時他看了看身邊之人,全是一些老弱殘兵,沒有半分精兵的模樣,可卻也是他最後的支撐。

這些兵甲他知道他們都是一些沒有去處,甚至於並不也不指望著活的人,因為他們連逃的地方都沒有,這才會留在一個敗軍之帥智遙的身邊。

而且此時在智遙身邊連一個智氏家族的人也沒有,他才讓他感覺到一種真正的失落,感覺到一種不得人心的挫敗,感覺到一種真正的寒冷。

想幾日前,許多人一直圍著他打轉,一直在謀算著將來如何分封如何得利,一直在為自己的家業在討好於他,像狗樣圍著他轉來轉去。

而他就像是一座金山銀山一樣,讓所有人都垂誕不已。

此時想想,智遙也是苦笑不已,以其說自己是金山銀山,不如說自己只是一根肉骨頭,一堆屎而已。

圍著他的人沒有一人真的是為他好,只是狗見了屎的正常反應,沒有一絲人之情義在其中。

這場大敗來得太快,在他興奮到極點之時,忽然間就跌到了深淵,無盡的深淵。

而他現在所想,或許是身處深淵之中對於光明世界的所有認識,他看清了一切,又模糊了一切,既有對光明的眷戀又有對光明世界的失望。

“大帥,今晚要不要趁趙氏兵甲熟睡之際離開此地,這裡陰風陣陣,實在讓人不寒而粟。”

一個副將湊了過來,小聲的說給智遙聽著,這應該是智遙身邊最後一個得力之人,也是此人一直帶著智氏大軍左突右襲,最後偷得一條戰船再藉著戰船,橫渡了汾陽河,才得以逃脫出來。

“蘇將軍,不必了,趙鞅久經沙場,之所以此時不來追擊,是想明日與我決於死戰,董安於的死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痛。

同時也是本公此時心裡遺憾的地方。

董安於忠於趙氏,而趙氏自有讓其忠誠的地方,這是本公無法與趙鞅相比的,本公不得不承認。

你通知剩餘兵甲,他們若是願意走隨時都可能走。

趙鞅並沒有帶更多的兵甲追擊是在給本公一個機會,尊重本公,所以本公也不想再逃了,自然會成全於他。

這裡有一冊房契,是本公當年在楚國置的產業,現在就交與你,算是本公對你的感激。

至於晉國將來,就算是一分一毫縱然是現在給你,也沒有用。

因為本公已無力主宰一切,將來晉國的一切必然會被三氏爪分,而這也是本公現在留在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了。

而你也是到現在為目對本公不離不棄之人,本公只有付與你了。

明早我與趙鞅將會決戰,你就不必參與了,想必以趙鞅的品性不會為難你們,必然會放你們一條生路,而他只是想讓我死而已。”

智遙說完心情已是低落到了極點,此時的他已是窮圖末路,一身疲憊之下也沒有任何念頭了,更不需要有任何念頭了。

“大帥不可放棄,既然能逃到陰風峽谷,就有希望,只要回到封地,再統領大軍,一樣可以保住智氏。”

蘇將軍還是想勸智遙不要放棄,可智遙把房契遞給他後,卻只是淡淡一笑道:“我們是逃兵,永遠也跑不過傳訊,智氏大敗之後,三氏又怎麼可能讓我回到封地,此時他們三氏怕已把智氏其它大軍收編了,就算我回去還是死路一條。

本公也跑累了,不想再跑了。

二個月前這裡伏擊了範氏幾萬大軍死於此地,現在雖然戰場也清掃乾淨了,可卻陰魂不散,這些人說起來都是枉死於此。

本公沒有讓範氏一兵一卒回到封地,現在本公也會死於此地,這都是天意,你不必再言了,想來你也累了,快些休息吧。”

智遙說完,自己已然緊了緊衣服,此時中秋之後,天氣開始寒冷,陰風峽谷之內更是陰寒無比。

蘇將軍一看,也只能搖了搖頭自行走開,此時縱有回天之力,也無法救得了一個求死之人了。

而他的堅守與忠義,也算是換得一點上天之賜。

不論是勝方還是敗方,總有一些仁義忠信之人,而這些人上天自然也會照拂。

這或許也是蘇氏的緣份,誰也不知道多少年後戰國紛爭之時,會有一個身殘之人竟然能身負六國相印,縱橫戰國,他就是蘇秦,這一個不離敗軍之將的蘇將軍之後。

而對於此時的智遙來說,絕路或許才是生路,而他的生路必然以死為生,若人之不死,永遠也不會明白,死而有生的道理。

可這種道理,從來沒有死人來告訴活人,活人少有明白,就是從來不敢以死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