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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我還沒上車呢!

銳利的刀鋒貼著鼻尖劃過,深深插入木板,江南士子哪見過這個,一人嚇得魂不附體,注視刀刃,兩眼鬥雞,當場昏了過去。

另一人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鼻樑不小心碰到刀刃,頓時割出一道傷口,鮮血直流。

“咿啊~!”感受到鼻樑傳來的痛感,這人發出刺耳尖叫,想要起身逃離。

明明只是破了一個小口,卻好像蒙受重創導致失血過多一樣,手腳發軟,接連幾次都沒能爬起身來。

周寂最討厭有人聒噪,翻過酒盅朝他瞪了一眼,這人像是感覺到了危險,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忍著鮮血從鼻樑流到嘴邊的不適,蹲坐在地上,不敢動彈。

江南文風盛行,二樓大廳除了亂嚼舌根的這三人以外,不乏陽城附近的其他讀書人。

屏風和桌案碎裂的聲響引起其他客人注意,其中一些士子見到有人竟如此羞辱讀書人,當即圍攏過來,朝周寂和徐鳳年指指點點,你一言我一語,義憤填膺的大聲訓斥。

什麼‘江南不歡迎武者’‘欺人太甚滾出陽城’一個個嚷嚷的脖子漲紅,引經據典,誓要把腹裡所學全部用上,卻又沒有一人敢上前將兩人從刀下救起。

徐鳳年緩緩抬頭,冰冷的眼眸燃燒熊熊怒火,目光所及之處,像是一盆冷水澆在眾人頭上,看了眼寒光凜冽的刀鋒,此起彼伏的訓斥聲越來越小,二樓大廳的氣氛也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不關你們的事,都給我滾!”

眾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朝樓梯逃去,唯恐殃及池魚。

“現在可以說了吧?”

徐鳳年拔出繡冬甩刀指向被刀刃割傷鼻樑的儒生鼻尖,刀身滑落的血珠甩在昏迷同伴的臉上,只見同伴打了個哆嗦,儒衫下襬轉眼濡溼大片,還有股騷臭怪味從身下傳來。

“說...說什麼?”儒生一隻手捂著鼻子,眼看刀尖越靠越近,聲音發顫,結巴道。

“有什麼說什麼,就比如你們在聊的事情。”徐鳳年舉起春雷二話不說插進另一人大腿,語氣冰冷道:“要是膽敢糊弄,這就是你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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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生看了眼大腿不停抽搐,衣襬鮮血淋漓的同伴,哪敢糊弄,當即道出他們三人的身份都是江心書院的士子,談論的是盧家寡婦與城齋先生這些天的醜聞。

一個月前,北椋徐家嫁給江南盧家的那個媳婦在報國寺主動勾引城齋先生劉黎亭,結果被劉黎亭的夫人撞個正著,還當眾打了那個寡婦一巴掌。

這件事在陽城鬧得沸沸揚揚,甚至還傳到了宮裡。

徐鳳年初來陽城,並不知道自己大姐和什麼城齋先生有何瓜葛,聽完儒生所說,臉色愈發難看。

從小母親亡故,他和黃蠻兒其實都是由徐脂虎帶大,他怕他二姐是因為徐渭熊強勢,他敬他大姐是因為徐脂虎長姐如母。

如今聽到有人如此詆譭大姐,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說的都是真的?”徐鳳年轉頭看向昏迷的另一人,看他沒什麼反應,語氣生硬道:“再裝昏以後就不用醒來了!”

“那什麼,他沒裝...”周寂輕咳一聲,掩鼻道,“剛被你捅了一刀,失血過多,真昏了。”

徐鳳年提刀走向最先被劍氣撕碎衣服的那人身前,這人頓時睜開眼睛,跪在地上磕頭道,“這事兒全城都知道,大俠隨便找個人問問就知道了呀。”

“你不說我也會去問!”徐鳳年收起雙刀朝樓梯口走去,周寂看著滿地狼藉的大廳,頓時沒了半點食慾,搖了搖頭起身跟了過去。

酒樓上下已經沒有一個客人,掌櫃和夥計縮在櫃檯後面瑟瑟發抖,生怕招惹到這兩個外來的兇人。

剛過樓梯拐角,周寂就看到徐鳳年在門外轉身朝這邊,眼眸明滅不定,雙手持握刀柄。

瞧見他殺氣騰騰的模樣,周寂側身讓開位置,只聽一陣陣蹬蹬蹬~的腳步朝樓上延伸,緊接著傳來三聲撕心裂肺的哀嚎,就連昏迷的那人也被驚醒,嚎的比另外兩人還要大聲。

忍一時越想越氣,走之後越想越惱。

徐鳳年揮刀削去三人鼻樑,心裡這才消氣。

周寂搖了搖頭,走向櫃檯方向,指背扣響桌面,笑道:“今日打擾掌櫃生意,樓上損毀的東西多少錢,暫且開條賬單,就先記在北椋王府,世子徐鳳年賬下,明白了嗎?”

掌櫃聽著二樓窗戶傳來的哀嚎聲,哆哆嗦嗦的從櫃檯後面起身,聽到徐鳳年的名字,頓時反應過來。

這位北椋世子可是離陽朝第一紈絝,驕橫跋扈的惡名傳遍天下,傳聞近日會來陽城看望盧家寡婦,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用怕,如實記下來就行了。”

周寂笑了笑,和掌櫃閒聊起有關劉黎亭的傳聞,轉身看向從樓梯走下來的徐鳳年,“解氣了?”

徐鳳年面沉如水,看向周寂道:“老周,陪我去趟江心郡。”

“好。”

.................................................

江心郡,劉府。

劉府算是泱州根正苗紅的家族,可士族中一樣分三六九等,比較那龐然大物的四大世族,高低判若雲泥。

別號誠齋先生的劉黎廷此時正在好言撫慰夫人,甚至還親自下廚做了滋補的雞湯,給夫人端來。

“來,娘子,嚐嚐這個湯,我可是熬了很久的。”

劉夫人別過身子在桌旁賭氣,劉黎亭偷偷瞄了眼她臉色,掀開碗蓋,走到她面前討好道:“夫人,還生氣呢?氣壞身子就不好了。”

“氣死拉倒,正好稱了你的心,讓你可以去找那個狐狸精!”劉夫人再次轉身,看不都不看他一眼。

“夫人,我都和你解釋這麼多次了,我實在是冤枉啊!”劉黎亭跟著踱步,坐到夫人身邊,放下湯碗,無奈道:“你也知道,是那蕩婦主動纏我,實在無妄之災。”

窗扇外,徐鳳年聽著兩人的交談,尤其聽到劉黎亭說出‘蕩婦’二字,手持刀柄,臉色難看道:“我姐對洪洗象一片痴情,決不可能喜歡上這種人!”

“是與不是,一問便知。”周寂淡然一笑,徑直朝房門走去。

噹噹當~房門輕釦。

劉黎亭鬆開夫人的手掌,板著臉道,“夫人還沒用完膳呢,待會兒再來收拾。”

所謂先禮後兵,周寂直接推開房門,挎著春雷、端著花盆從容走進房間,在劉黎亭和劉夫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走到桌邊,看到還未動過的雞湯,徑直坐了下來,笑道:“正巧,我也還沒吃飯呢~”

周寂說著放下花盆,舀了勺雞湯品嚐道,“味道確實不錯。”

“你到底是誰?做什麼的?”劉黎亭將夫人護在身後,抬頭望向院裡,想要呼喊家僕護院。

“別喊了,不會有人過來的。”周寂輕描淡寫的說著令劉黎亭夫婦心驚膽寒的話。

劉黎亭聲音頓時變得尖細幾分,踮起腳尖破音道:“你把他們都殺了?”

周寂淡然一笑,並沒有解釋自己只是將人點住,並未傷及僕從性命。

可他的笑容落在劉黎亭夫婦眼裡卻是更加令人恐懼,原本被劉黎亭護在身後的劉夫人,扒開劉黎亭的胳膊,上前一步,顫聲道:“閣下若是求財,還請饒過我們夫妻二人,一切都好說。”

周寂臉上笑容收斂,目露殺機道:“我對錢財並不感興趣,只是聽聞先生與徐脂虎戀姦情熱,想要借先生一命,報復徐家。”

“閣下要報復徐家,應該去盧家找徐脂虎呀。”劉黎亭哭喪著臉,急聲道。

周寂抽出春雷指向劉黎亭,沉聲道:“世間雖不知道盧家有個絕頂高手盧白頡,要是能殺我用得著找你?”

劉黎亭看著明晃晃的刀鋒,刀刃材質特殊滴血不沾,但似乎還殘留著淡淡血腥氣縈繞劉黎亭夫婦鼻間。

想到院中十幾條人命皆死於刀下,血腥味好似放大一般顯得更加濃重,劉黎亭兩腿發顫,臉色煞白道:“閣下,閣下,徐脂虎那碭婦對我賊心不死,你若想殺她,我可以約她出府私會,她定會答應...”

劉夫人扯了下劉黎亭的衣袖,低聲責怪道:“這渾水你也敢蹚?”

“我怎麼信你?”周寂冷笑一聲,卻也將春雷歸鞘,坐在桌邊繼續喝湯。

劉黎亭轉身走向書桌,悄悄摸起一塊硯臺藏在袖中,就在周寂以為他要‘奮起反抗’的時候,這人舉起硯臺,趁夫人不備直接將其砸暈,伸手探過鼻息,確認只是昏迷,方才松了口氣,看向神色驚異的周寂,沉聲道:“接下來的話,不能讓她聽到.....”

劉黎亭回頭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夫人,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和徐脂虎之間並非傳言那般,說到底,其實是我在刻意糾纏她...徐脂虎每次出行我都會找機會偶遇,送詩文,讚美色,只為壞其名聲令盧家與北椋反目......”

劉黎亭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並取出自己和京城翰林院的往來書信,用以自證。

周寂任由劉黎亭收回書信,坐在桌邊繼續喝著雞湯,“都聽到了?”

“聽到了。”

“誰在說話?”劉黎亭聽到說話聲,臉色徒然一變,轉過身子便看見又一個年輕人從門外走來,“你...你又是誰?”

徐鳳年手搭刀柄,面沉如水道:“我是徐鳳年。”

劉黎亭手中的信箋失手滑落,下意識的看向周寂,指向徐鳳年道,“他...他是徐鳳年。”

“所以呢?你想讓我殺他?”周寂隨手將春雷丟出,徐鳳年接刀歸鞘,看向劉黎亭道:“你與京城謀劃,想害我徐家可曾想過後果?”

這是徐鳳年第一次動了殺心,有了一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甚至對於那些想要殺自己的人,他都沒有過這麼強烈的殺心。

劉黎亭辱他大姐聲譽,與京城聯手算計徐脂虎,這件事已然觸碰到他的逆鱗。

劉黎亭感覺不對,下意識想要逃走,可眼下門口已被周寂和徐鳳年堵住,慌忙跑向側窗想要翻窗逃離,結果還沒邁出一條腿就被徐鳳年一把抓住,直接拖拽到前院馬棚方向。

其間徐鳳年甚至沒有堵住劉黎亭的嘴,任由他大聲呼喊救命,引來四周的行人和住戶圍觀。

劉黎亭在江心郡素有文名,如今被人栓在繩上,口口聲稱北椋世子要殺他。

徐鳳年神色不變,環視四周道:“沒錯,我就是北椋世子徐鳳年!諸位,把這個名字記好了!”

說罷縱馬而去,長繩猛然繃緊,劉黎亭的求饒化作哀嚎痛呼。

圍觀眾人不明所以,最外圍的行人踮腳朝大門敞開的劉府院裡張望,突然發現院裡走出一個陌生男子,手裡端著花盆走出門外,圍攏的人群頓時向後擴散一圈。

周寂站在人群當中,哭笑不得的看向地上的拖拽痕跡,搖了搖頭,抬腳飛身而起,轉眼消失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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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城,盧家。

這些天因為城中傳聞,盧家名聲大落,這個本應為盧家抬高聲勢的徐家長女,不僅害死了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嫡子不說,還給盧氏蒙上無數的恥辱。

臨近晌午,出門採購的管家急步而來,神情慌張闖入書房,顧不得平常禮儀,急呼道:“老爺,不好了。”

盧玄朗近日也被傳聞鬧得焦頭爛額,狠狠將手中聖人典籍摔在桌上,怒聲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管家嘴唇青白哆嗦,彎腰附耳說了一個轟動全城的駭人訊息。

徐家世子已經抵達陽城,並在剛才大鬧頤鼎樓,連傷三名士子,又去了江心郡,把城齋先生拴在繩上,騎馬拖至城中遊街,眼下正朝盧家而來。

“肆無忌憚!此子當真肆無忌憚!!”

盧玄朗聽得眼角肌肉抽搐,驚怒交加。

當即命人緊閉府門,不許任何人為徐鳳年開門。

從江心郡一路到陽城足有數十裡,當劉黎亭拖到盧家門口的時候,早已變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冰冷屍體。

停在府前,望著緊閉的盧家大門,徐鳳年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遺漏了些什麼事情,回頭看了眼地上拉長的血汙痕跡,以及早已嚥氣的劉黎亭,疑惑的歪了歪頭。

第三十九章 我還沒上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