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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不動如山,動若雷霆

語音未落,我就感覺師父身上的氣息起了變化。

他身上不再是那種整個人都隱匿在空氣中的感覺,剛才只要師父不動,我就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可是現在,我卻能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他身上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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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人的也終於能看到師父,從他那驚慌失措的眼神中我就能看出來。

現在我師父身上散發著很強的威勢,如果不是一早就知道師父是個溫和的人,我可能也會緊張。

師父就那麼站在視窗前,一動不動地盯著屋子裡的人。

他身上的氣息非常平靜,就連呼出來的氣息也極為綿長,聽不到他的喘息聲,只能看到他的胸口以極為緩慢的頻率起伏著,那一刻,師父就像是屹立在夜幕之下的一座高山,靜謐無聲中展現出令人心悸的巍峨氣勢。

站在屋子裡的年輕人就像是被這座高山壓住了一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將後背緊緊貼在了牆上,手掌也用力貼著牆,一動不敢動。

過了很久,他又用那道嘶啞的聲音問了句:“你是什麼人?”

他的聲音在打顫。

師父慢慢吐出一口濁氣:“我是來幫你脫離苦海的人。”

這句話在我聽來沒什麼,而且師父的口吻非常溫柔,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年輕人一聽到師父的話,頓時激動起來:“他爺爺殺了我的孩子!是他們作孽在先!”

師父也不說話,只是默默頂著他看。

片刻,年輕人突然怪叫一聲,甩開膀子就朝視窗這邊撲了過來。

師父不急不躁,依然站定不動,待對方壓到視窗跟前的時候,他才突然祭出細劍,手臂如迅雷般探出,“噌”的一聲,劍身在夜色中劃過一道亮弧,穩穩落在年輕人的頭頂上。

在師父出手的一瞬間,他身上的巍峨山勢驟然變化,那氣勢,如同一道天雷劈在了山頂上,雷鳴驚天、山崩地裂。

我都怕這一劍刺過去,對面的年輕人也如那被雷劈碎的高山一樣,當場支離破碎。

怪得是,劍身壓在年輕人的頭頂上時,那人一點事都沒有,只不過是被劍壓停了腳步而已。

隔著一道窗,師父站在窗外,年輕人站在窗內,兩個人就這麼默默盯著對方,師父眼中盡是說不盡的溫和悲憫,而對方的眼中,則充滿了驚恐。

“苦海無涯,收手吧。”

在師父溫和卻又嚴厲的勸導聲中,年輕人突然身子一軟,像灘爛泥似地倒在地上,也就在他倒地的瞬間,一個黑黃色的影子從他頭頂上一閃而出,蹭過師父的肩頭,極速飛出了院子。

直到那個影子沒了蹤跡,喬三爺才問我師父:“你怎麼不攔著它呀?”

師父沒回應喬三爺的疑問,只是自言自語道:“今天上午將驅邪符揭走的,不是它?”

一邊說著話,師父彎了彎腰,就將手探進屋裡,我看到他拎起年輕人的手腕,還以為他要把那人拉起來,可年輕人的手臂被拎起來以後,師父就沒再加力。

過了一小會兒,師父就嘆了口氣:“三魂七魄幾乎被掏空,已經救不活了。”

喬三爺蹙眉:“已經死透了?”

“他身上還剩下一點生氣,”師父搖頭道:“但最多活不過三天。我本來還想先收服那只畜生,以後再讓小棟慢慢洗清它身上的怨念,可現在它已鑄成大錯,非殺不可了。”

說到這兒,師父才鬆開年輕人的手腕,轉而又對喬三爺說:“老三,明天一早我要畫皮,去幫我置辦點東西,順便問問你的人,姓周的走了沒有。”

師父只說要置辦東西,但也沒說到底要置辦什麼,可喬三爺卻心知肚明似的,點一下頭,轉身就走。

他快走到門口時,師父又囑咐一聲:“回頭讓你的人撤出去吧,這地方有他們盯著,我做事放不開手腳。”

喬三爺半路頓了一下步子,但也沒給出什麼回應,接著就翻牆出去了。

之後師父便點亮蠟燭,彎腰在院子裡尋覓起來,我也不知道師父要找什麼,只是緊緊跟在他身後,我就怕萬一一個不留神,師父又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那樣我就找不到他了。

在院子裡尋了三四圈,最後師父在一堆鋼筋後面發現了一撮貓毛,他將貓毛撿起來,用燭火將它們燒成灰,然後我就發現燭火變成了一種怪異的深綠色,那顏色,和我在豐鎬城裡見過的青苔差不多。

而且在變色之前,燭火還隨著風慢慢擺動,變色之後,焰苗就一直朝著特定的方向傾斜,師父晃了晃蠟燭,確定燭火的偏移方向不會發生變化,才帶著我離開院子。

我和師父是開門出去的,明明只要輕輕拉開門閂就能將鐵門開啟,想不通喬三爺剛才為什麼還要翻牆出去。

也是到了大一點以後我才知道,那根本就是喬三爺的職業習慣,他們那一脈原本就屬於五言堂裡的盜字門。

離開院子以後,師父就帶著我鑽進了小鎮外的山林,這裡的林子非常密,幾乎找不到幾條完整的山路,林底的枯草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霜,非常滑,我走在林子裡,必須格外小心才能保證自己不摔倒。

可草皮上的冰霜對於師父來說好像沒什麼影響,他走在山林裡,步子和走在馬路上的時候一樣穩。

後來師父嫌我慢,只能用一隻手抱著我趕路。

夜已深,我耐不住困氣,就趴在師父肩上睡了,即便沒有了那張羊皮襖子,師父身上依舊格外溫暖。

也不知過了多久,師父輕輕晃了我幾下,將我叫醒。

我揉了揉眼,發現天色還是那麼黑,周圍看不到樹,師父腳下只有大片大片的枯草,在目光能及的正前方,還有一個黑漆漆的土洞。

師父將我放在地上:“抓著我的衣角,跟緊了。”,我點點頭,伸手抓住師父的衣角,此時他的衣服上也結了一層霜,摸上去涼涼的,但並不乍手。

而後師父便邁開步子,徑直朝土洞走了過去,我也是這才發現,蠟燭上傾斜的焰苗,正好就指著那個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