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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回 無人區創根據地(六)

張大千說:“鄧老三呀,我們代表抗日政府,要給你商量一件事情?這兩年大災,你也知道。原來的借糧是春天借一斗穀子,秋天還三鬥麥子。後經我們抗日政府研究,農民的負擔太重,實在難以承受,所以決定,春天借一斗穀子,秋後還一斗三升糧食,希望你能支援抗日,支援我們的工作!”

鄧老三一聽,小眼睛一轉,立刻來了話:“對於抗日政府的話,我是堅決地聽,政府的法令,我也是堅決地遵守。從今以後,按照這個法令辦,我絕沒有怨言。只是以前的契約,白紙黑字立下了,那還是要算數的,保人和借糧人都按了手印,恐怕是不好變。”

韓行一聽,就有點兒上火,這個鄧老三,對抗日政府的法令,陽奉陰違,還給我來這一套。但是心裡這樣想,表面上卻不能急,他對鄧老三說道:“請問鄧先生,北面就駐著二鬼子,如果二鬼子來搶糧,鄧先生抱著何種態度?”

其實,韓行這是引誘的話兒,如果對方的話兒一軟,那就是資敵,就可以當漢奸論處。如果對方的話一強硬,那你以後還要不要八路的支援,如果要八路的支援,連這點兒事都不配合,還怎麼支援你?

鄧老三挺精的,一看韓行擺了個龍門陣,就指望著他往裡頭跳呢!他的頭上就冒出了汗,不知道怎樣回答是好,站在那裡好半天沒有說話。

李大忠可不是好惹的,什麼鬼子的頭沒有見過啊,你還想在我面著耍刺頭,也不睜開狗眼看看,我是誰?李大忠就“噌”地一聲,拔出了鋼刀,從右手遞到了左手裡,右手的食指就在鋼刀上彈著響聲。

“錚,錚,錚——”好鋼口的聲音,在屋裡回落著。

鄧老三一聽,心裡哆嗦了一下,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啊。要是當兵的一生氣,那把鋼刀砍在自己的脖子上,什麼都完了……

韓行繼續敲打著他說:“我說鄧先生啊,希望你做個明白人。鄧官屯的北邊就是日、偽軍,他們時刻在威脅著我們鄧官屯、王羨村這一帶的安全。相信你是個中國人,也不願意做漢奸,鬼子一來,可是玉石俱焚呀!我們只有聯合起來,互相幫助,才能打敗日本人。再說,這個高利貸本來就是非法的,我們就要聯合起來抵制它……”

鄧老三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強詞奪理了,也不歪歪著嘴說話了,一個勁地說:“好,好,好,對,對,對,是,是,是……”

趁熱打鐵,鄧老三不是沒有意見嗎?那就借糧食的抓緊還了,續借據的抓緊再續上一年。王羨莊的人們,去的時候,一個個提心吊膽,顧慮重重,沉默寡言,回來的時候,個個興高采烈,喜笑顏開,一路上談談笑笑。

就連小英子也被大家的高興勁兒感染了,一路上坐在韓行的肩頭上又是蹦又是跳。韓行也不覺得累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勝利的喜悅早就趕走了抱孩子的疲勞。

張大千趁機做工作說:“鄉親們啊,大家要想活下去,就得團結起來,團結起來才有力量。就得組織起青抗先、民兵聯防,婦救會、兒童團。我們要和鬼子鬥,和這些土匪鬥,抗日政府給你們撐腰,給你們做主。”

一些年青人紛紛響應說:“我們聽抗日政府的話,回去我們就組織起來。”“是啊,我算看清楚了,我們不組織起來,鬥不過他們的。”“抗日政府給我們下了這麼大的力,再不聽政府的,就沒有良心了。”

王向天笑著走到了韓行的跟前,拱了拱手說:“韓司令呀,就我本人也好,我們王羨莊也好,對韓司令是相當敬重的。你剛才說的話,究竟當真不當真?”

韓行一聽,就聽出話來了,準是承諾麥種的事情,趕緊說道:“我說話怎麼能不算話呢?不能和齊子修、吳連傑似的,說話就等於狗放屁。”

王向天又對韓行笑了笑時:“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現在已是秋分,秋分種麥正當時。還是請韓司令想著麥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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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行說:“那是噢,我比你們還著急,要是你們種不上麥子,不但你們沒飯吃了,我們八路軍也沒飯了。地裡還有好多的活兒,你們抓緊中耕、施肥、拾掇地,至於麥種的事情,過幾天,我會通知你們去領的。”

高興得王向天幾乎要哭了,緊緊地握著韓行的手說:“韓司令呀,我們的王羨莊抓緊回去拾掇地,就等著你的麥種啦!說實話,光這個麥種我們也買不起啊!抗日政府要是免費給我們供給麥種,可救了我們的急了。我在這裡先謝謝你了——”

說著,又要給韓行跪下。

韓行趕緊拉起他說:“使不得,使不得,你這麼大把年紀了,哪能給我這樣啊?你這是給我折壽啊!”

兩個人告別後,張大千過來了,悄悄地對韓行說:“韓科長呀,我看你得抓緊調走了。”

韓行沒有聽出她的話來,問道:“這裡的工作剛剛開始,我怎麼能走呢?”

張大千瞪了韓行一眼說:“你也是我的老領導了,我不幫你誰幫你。都是你惹下的亂子,到時候他們問起你,我就說你調走了,這樣你我也有個臺階下了。他們討麥種的事情也就死了心了……”

韓行一聽,原來還是為了麥種的事情啊,發牢騷說:“我也就是隨便說說,誰知道這個王向天老漢,拿著當真了……”

張大千可逮住理了,批評韓行說:“我說韓科長啊韓科長,你好歹也是當過司令的人了。戰場上命令一下,說讓衝鋒,隨便又改了口,說那是鬧著玩的,能行嗎?有多大的荷葉包多大的粽子,沒譜的事兒,能隨便說嗎?如今,我說話代表著堂邑縣委和聊堂支隊,你說話呢,當然代表著更高一層的抗日政府。如今,麥種這個事兒弄得沸沸揚揚,我看你怎麼收場……”

韓行尷尬地說:“這就叫作繭自縛,說話不注意,把自己陷進去了。”

張大千又瞪了韓行一眼說:“當務之急,是你想辦法趕緊調走。要不,這個問題沒解——”

韓行、張大千他們回到了孫莊。這個時候,工業局的代局長陳蘋,農業局的局長雷清,還有一些和抗災有關的機關幹部,早已來到了孫莊,他們是按照有關通知前來參加抗災會議的。

韓行和陳蘋早已成了合法的夫妻,由於各自的工作太忙,兩個人已經好久不在一塊了。這會兒,陳蘋懷著有點兒激動的心情在等待著韓行的歸來,叫她大煞風景的是,卻看到了韓行的肩頭上坐著一個小女孩,在韓行的肩頭上又躥又跳的。

女人敏感的心裡,就有點兒懷疑了。

小英子在韓行的肩頭上,一口一個親爸爸地叫著,陳蘋的心裡更是不自在了。她走到了小英子的跟前,問小英子:“你叫她啥呀?”

小英子驕傲地說:“這是我的親爸爸呀!”

陳蘋一聽,立刻臉就耷拉下來了。女人是聰明的,但有時候又是單純敏感的,特別在愛情上,陳蘋更是眼裡揉不得沙子。她心裡的火苗就騰騰騰地燒起來了,好你個韓行啊,這麼長時間沒見,真是小看你了,你這是背的誰家的野種啊!結婚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連你這樣的風流事兒,我也不知道啊!

陳蘋的臉一黑,就開始質問韓行:“你說,你這是抱的誰的孩子,和哪個狐狸精生的?”

韓行一聽,就知道陳蘋誤會了,可是夫妻之間,總得互相信認才對吧!守著這麼些的人,你叫我的臉面往哪裡放。不過為人不做虧心事,不怕夜半鬼叫門,韓行也只得強作笑臉地逗她說:“陳蘋啊,你總得讓我喘口氣再說吧,總得讓我解釋一下吧!”

韓行越是這樣說,陳蘋越覺得委屈,心中的火還是一個勁地上躥。她又對張大千說:“張書記呀,你離著他這麼近,也不好好地管著她點兒。這是不是王小玲的孩子?”

張大千本來要替韓行解釋一下的,可是話到嘴邊,又有點兒看不起陳蘋了:女人啊,真是做不了大事,心眼小的和個針鼻一樣。韓行容易嗎,無人莊裡救了這個孩子,又當爹又當媽的,要是你的心胸這樣狹窄,就是你的不對了。張大千也有心氣陳蘋說:“這不是王小玲的孩子。是……”

張大千心裡有氣,也不說明白,在讓陳蘋猜。

陳蘋的腦子還在琢磨著,這不是王小玲的孩子,那是誰的呢?她看到王秀峨就在身邊,想,近水的樓臺先得月,弄不好就是王秀峨的了。但是王秀峨就在身邊,不好意思當面戳穿她,只能看了一眼王秀峨,不鹹不淡地說:

“不是王小玲的,那是誰的呢?別看表面上一本正經,不言不語辦真事的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