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市，孫記羊肉湯
一個中年男子對著一臺攝像機嘰裡咕嚕，不時表情誇張的吃幾口羊肉湯，手上大拇指連豎。
他們的位置是老闆單獨安排的，鏡頭正好避開其他客人，省得大家不自在，但這位中年人的表現，還是不免讓其他人討論。
“這夥計說的啥啊？”
“外國人吧？日本，還是韓國？”
“韓國吧，聽著像，電視裡韓劇不都這味嗎，又是思密達又是西八的。”
“問老闆了，韓國人，聽說是什麼美食節目，想拍拍曹軒家鄉的美食回去看。”
“他們能吃出好壞嗎？別糟蹋咱們名聲。”
“……”
客人議論紛紛，同樣在店裡的武蘭蘭和劉天樂也是其中之一，他們倆甚至還在網上看過這個韓國主持人的節目。
無非就是到一個中國城市，點點特色美食，然後一頓吃一頓吹。
韓國觀眾看個新鮮，國內觀眾也瞅個熱鬧，如果家鄉被贊，心裡更高興云云。
“我記得這傢伙之前不是來過一次吃辣子雞嗎，這回又來蹭熱度，逮著曹軒的名頭沒完沒了了？”
劉天樂對韓國人沒啥好感，武蘭蘭倒是無所謂：“媒體都這樣，就當宣傳家鄉了，趕緊吃吧。”
兩人邊吃邊聊：“孩子放你媽那行嗎，別醒了鬧？”
“沒事，我給我爸說了，到時給他放動畫片看，一共就幾個小時，費不了什麼勁。”
劉天樂說的頭頭是道，看他安排妥當，武蘭蘭點點頭，又有些開心道。
“結了婚之後，咱們倆多長時間沒出來玩了，更別說看曹軒演唱會了。”
“是有一陣子了，不枉我深夜凌晨排隊搶票。”
“哼，忽悠我了，我都問人了，這票根本不是排隊就能搶到的，說吧，花多少錢買得黃牛票。”
“騙你幹啥，我真排隊買的。”
劉天樂死活不鬆口，要換平時，胡蘭蘭非得把他小金庫挖出來不可，但今天心情好，也不過多計較。
吃完了飯，兩人開車去體育中心，不出意料的被堵了。
無奈之下，劉天樂把車開到市區居住的二姨家，然後借了一輛腳踏車，騎著車帶著老婆去看演唱會。
寒風呼嘯，沒戴口罩的劉天樂凍得跟個孫子似的，但感受到妻子緊緊抱著自己，只覺渾身舒暢，騎得興起還要唱幾句，自己最喜歡的《老男孩》。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及告別………”
看著四周人投過來的眼光，武蘭蘭羞赧的敲了他一下，卻也沒攔著，而是把臉靠在了丈夫身上。
幾年前，劉天樂創業失敗，陷入人生低谷，本以為自己終將和從小喜歡的女神有緣無份。
但沒想到，武蘭蘭敢愛敢恨，並沒有放棄劉天樂，罵醒了自暴自棄的男朋友，兩人選擇共同面對。
後來兩人還清了外債，但因為武蘭蘭父親重病，劉天樂母親身體也不好，兩人左思右想，最終選擇回老家發展。
劉天樂自己鼓搗一點小生意，武蘭蘭更是選擇了魯省最佳事業——考公務員，並且成功上岸，日子不算富裕，但也幸福甜美。
在此期間，兩人也順利成婚生子，伴郎正是那個當初陪劉天樂買唱片的小夥伴。
他是死也沒想到，劉天樂這小子兜兜轉轉這麼多年，愣是真把武蘭蘭娶回家了………
武蘭蘭和劉天樂這幾年，還債、結婚、安家、立業，其實已經有些不怎麼關注曹軒了，直到曹軒要在棗市開告別演唱會。
忙著給領導寫稿子的武蘭蘭忍不住憧憬的說了一句，想親眼看到曹軒的演唱會。
一如十幾年前，那個騎著車跑遍棗市買唱片討好她的毛頭小子，或許武蘭蘭只是感慨一句，劉天樂卻仍是想方設法弄到了兩張門票。
代價就是他的小金庫基本上一掃而光，又欠了那個小夥伴一個大人情。
小夥伴：“……”
上輩子我殺了你們兩口全家是不是！？
兩人來到體育中心附近，找到停車場花了點錢停好車，牽著手去附近等著，不時有人過來推銷。
以演唱會的紀念品為主，還有一些助威道具，比如熒光板、熒光棒、曹軒的牌子等，海報甚至是紀念文化衫都有，不過大冬天的，不好套在身上，銷量平平。
武蘭蘭買了兩個圍巾，上面印著曹軒歌曲《往後餘生》的歌詞。
“往後餘生，風雪是你，平澹是你，目光所至也是你！”
寓意不錯，黑底白字，顏值也很好看，應景還實用，當然價格也很美麗——
兩條圍巾情侶價198元！
武蘭蘭頓了頓，不想把事情都浪費在這些小事上，沒有討價還價，痛快給錢，老闆還送了兩個曹軒Q版的鑰匙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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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些周邊紀念品什麼，曹軒能分到錢嗎？”
摸了摸鑰匙鏈，武蘭蘭有些好奇的詢問，劉天樂如今的生意有時也和類似的情況打交道，多少有些瞭解。
“主要看背後的公司，規模大的怕告，還是要給的，規模小的，人家也懶得追究，只要不過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種事根本不可避免。
盜版唱片網站什麼的屬於製作窩點和平臺，起碼有老巢可以抓，而且容易驗證，逮住就完蛋。
周邊盜版就比較困難了，因為這些東西千奇百怪，不好查抄。
就比如那個紀念文化衫，製作成本極低，幾千塊錢支個攤子就能幹，而且還可以隨時轉行做普通衣服，很難抓住現行。
就算抓住了，驗證敲實其在進行盜版也很難，印了曹軒的照片還好說，像方才圍巾那樣，只用一句歌詞，即便是曹軒所寫，很多時候也不好界定。
最關鍵的是，即便證據確鑿，罰小了不痛不癢，重罰殺雞儆猴吧，類似這樣的小商小販也多是普通老百姓，搞不好就變成了繁星“仗勢欺人”。
所以，有些時候只能抓大放小，等待市場慢慢正規。
至於體育中心這些周邊，曹軒分到的錢其實比武蘭蘭他們預料的多。
倒不是盜版給曹老闆面子，而是很多周邊廠家背後有曹軒的影子。
作為一個娛樂集團，繁星手下的優質IP和當紅藝人無數，即便國內的周邊市場不成熟，也不會放著這麼一大塊蛋糕一點不動。
所以很早開始，繁星就有自己的周邊代加工廠和相關渠道。
而曹軒國內演唱會的周邊物品，其中最大的製作商和分銷商就有他一個，甚至國外演唱會的很多東西，也未嘗沒他的一份。
畢竟Made in a（中國製造）聞名全球，很多國外的周邊其實也是從義烏進貨。
而恰巧，曹老闆與義烏的幾個小廠子有一些合作，亦或者有些廠子有他的“一丟丟”股份。
還是那句話，別人可能會賺，但曹軒永遠不虧。
剛認了大兒子，家裡添丁進口，多了一張吃飯的嘴，曹老闆有時也得想辦法多掙點啊………
除了紀念品，賣零食小吃的也有不少，劉天樂兩口子就一人買了根炸澱粉腸。
現場徘迴等待的人很多，劉天樂他們還見到了幾個外國人，有金髮碧眼的，也有黑人。
這在棗市這個小城市可不多見，但其實也可以理解，尤其是他們之前已經見過一位，故而也不怎麼關注，其實現場最讓他們的驚訝是發現了一些老人。
並非來玩耍或者瞧熱鬧的老人，而是正兒八經來看演唱會的。
老年人和演唱會在很多人印象裡很難聯絡在一起，至少在國內，商業演唱會幾乎很少出現這種歌迷。
原因是多方面的，老人對流行歌曲不太欣賞、不捨得花錢、嫌棄演唱會鬧騰等等，足以斃掉99.99%的老年人出現在演唱會現場。
但今天是一個例外！
所以說劉天樂見到的老年歌迷並不多，但也形成了一定的數量，估摸著零零散散加起來也得有小幾百。
這些人五十多歲的為主，但也有一些頭髮都花白了的，一個個興致勃勃，劉天樂都怕他們進了場內受音響氣氛等事務刺激，再出了事。
不過雖是如此，也不由感慨曹軒影響力之大。
換一個人，哪怕是棗市的驕傲，老年人聽不懂歌，也未必過來現場支援。
而曹軒作品老少皆宜，火爆十多年，不但見證了一代人的成長，也真正擁有一幫無視年齡的老年歌迷。
說真的，這幫老頭老太聚在一起，比多少年輕歌迷都更具震撼感。
“你說咱們老了那天，也有這個心性出來看演唱會嗎？”
聽了劉天樂這話，武蘭蘭搖搖頭：“莫說將來，就是現在，如果不是曹軒，我也不會動看演唱會的心思，在家歇一天躺著玩手機多好，不過……”
武蘭蘭看著不遠處結伴的一對老年伴侶，忍不住微笑。
“將來要是曹軒復出，咱們倆要有機會，拄著柺棍也要來看看熱鬧。”
“咱們倆要拄著柺棍，曹軒那歲數就該坐著輪椅唱了。”
武蘭蘭腦補一下自己兩個老頭老太太拄著柺棍看演唱會，臺上曹軒頭髮全白，坐在輪椅上唱歌，嘴一張，假牙掉了出來。
“噗，哈哈哈——”
………
晚上七點，演唱會準時開始，武蘭蘭兩口子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期待的看著舞臺。
出乎意料的是，這場演唱會的開場並沒有炫麗的燈光煙花秀，也沒有什麼精彩的魔術表演，曹軒很直接上臺，出現在了大家面前，像聊家常一樣開口。
“大概是二十年前，我離開了棗市，前往京城闖蕩。
當時年紀還小，也沒想過什麼出人頭地，就是想出去見見世面，掙點錢，給家裡修修房子，最好找個城裡媳婦什麼的。
那時的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能有這麼一天，光鮮亮麗的站在這麼多家鄉父老面前，也十分感激今天大家給我一個衣錦還鄉的機會。
成名以來，我一直慚愧從來沒有在老家舉辦過什麼演出，今天終於得償所願，算是我回報大家多年來給予的支援和厚愛……”
曹軒話說的漂亮，臺下觀眾更是見好一片。
這些棗市觀眾未必是他的歌迷，但絕對是最堅定的支持者，從曹軒出現的那一刻，現場的氣氛馬上熱烈起來，歡呼躁動甚至更勝其他城市的演唱會。
“這是一首簡單的小情歌
唱著我們心頭的白鴿
我想我很適合
當一個歌頌者
……”
武蘭蘭熟練的跟著臺上的曹軒合唱《小情歌》，現場如她這樣做的比比皆是。
曹軒的很多歌曲實在是太有名了，即便不是他的歌迷，很多人也會唱好幾首他的歌，以至於演唱會時，至少2/3歌曲都會引發大合唱。
往往很多場演唱會，相當一部分節目都是曹軒領唱+現場歌迷大合唱。
這還是曹軒有意限制，否則他開個頭，然後就可以抱著膀子聽歌了。
今天棗市的老鄉和歌迷們格外熱情，一陣又一陣的合唱浪潮幾乎沒停過。
就算曹軒把話筒牢牢攥在手裡，不同下面的歌迷互動，都阻止不了他們，相反觀眾們唱的聲音更大了，似乎警告曹軒別多管閒事。
“蘭陵月光，灑在心上，月下的你，不復當年模樣……”
“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鳥鳥升起，隔江千萬裡……”
“我曾經穿過山和大海，也曾跨越人山人海，我曾經擁有的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和會流淚的眼睛，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
一首首耳熟能詳的華語經典，一首首火遍大街小巷的當紅勁歌，帶動了無數人的回憶和感動。
許多人唱著唱著就忍不住淚流滿面，說不清是不捨曹軒的離去，還是懷念當初的時光歲月。
武蘭蘭一直在跟著唱，劉天樂也是如此，他們倆雖然感動懷戀，但至少還是幸福的，那時的他們一路走到現在，得到了圓滿的結局。
而那些失去了當初陪伴的人，或許是感觸最深的，很多人甚至哭到崩潰。
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音樂有時候最打動人的不是歌曲本身，而是歌曲中聽到的那個人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