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最該死的人是那一類人?
是草菅人命的惡霸嗎?
是毀了萬千家庭的毒、販嗎?
還是……
都不是。
這個世界上最該死的人就是這些拐賣兒童的人販子,因為他們毀掉的不止止是一個家庭的希望,他們還在毀掉一個國家的未來。
他們不死,何以平民憤?
倉庫裡,不斷有警察走進來,然後又紛紛怔怔地楞在了原地,紅了雙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才有人反應過來大吼道:“都還愣著幹嘛,趕緊救人啊!”
鐵籠裡的惡犬現在都已經變成了死狗,可那些被蒙著眼睛、堵住了嘴巴的孩子們仍然捲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他們的臉上失去了光澤,失去了活波可愛的氣息,已經沒有了他們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
“小朋友,到叔叔這裡來,叔叔是警察,是來接你回家的。”一個年輕的警員朝一個孩子伸出手道。
可任憑這個年輕的警員怎麼說,那個孩子抱住鐵桿的小手就是不願意鬆開。
蒙在那個孩子眼睛上的黑布已經被解開,他跟這裡所有的孩子一樣,眼睛裡已經沒有了他這個年齡該有的天真無邪,有的只是恐懼和極度的不信任。
警察叔叔,也許此時此刻還不如他抱住的那根冰冷的鐵桿更有安全感吧?
這個年輕的警員再也忍不住了,他突然轉身衝出了鐵籠,衝向了正被特警看押著的嫌犯,一拳就砸在了其中一個的臉上,大吼道:“你們這幫畜生,我、操、你們、十八代祖宗。”
什麼制度法規,什麼不準動用私刑,全都去tmd!
年輕的警員瘋了一般對著幾個嫌犯拳打腳踢,沒有人去制止他,在場所有的警察都心照不宣地默許了他現在這有違警隊制度的行為,就連前線指揮官都選擇了視而不見。
人民警察——
和平年代最具危險的神聖職業,新時期最具奉獻精神的英雄群體。
他們用渾身正氣維護一方安寧,用擔當負起沉甸甸的責任,只為捍衛國策的尊嚴,維繫社會的穩定與百姓生活的安寧。
熱血忠誠,勇於奉獻,敢於犧牲……
這是他們的制度與教條,也是他們的標籤,更是對他們最好的讚美。
在制度下,他們就像一臺在運轉著這個社會的機器,可他們不是真正的機器。
警察也是人,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慾,有喜怒哀樂。
遇上這種有違人倫道德的事,誰不會憤怒?
沒有當場就開槍擊斃這些人販子,已經是在場每一位警察最後剩下的理智。
警察還有理智,可劉琰波的理智卻在被他自己內心深處最為黑暗的一面慢慢蠶食掉。
鐵籠子裡一共關著十五個孩子,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傷,有的是被人打的,還有的卻是被狗咬的……
這些孩子本應該在家裡享受著父母長輩的寵愛,享受童年的歡樂時光,卻在這裡遭受了非人的對待。
他們其中有人可能因為害怕而哭鬧過,所以被這些人販子毒打了一頓;
他們其中有人可能因為肚子餓而去和狗爭過食物,所以被狗咬了……
劉琰波看著這些孩子,就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一樣,曾經那股讓他痛恨這個世界的戾氣又冒了出來,並逐漸掌控了他的心智——
他把頭慢慢地垂了下去,臉色陰沉冷漠,眼睛裡開始泛起一抹即妖豔又詭異的血紅,身體更是不由自主地輕顫著……
“叔叔……”
“劉琰波,你怎麼了?”
就在劉琰波即將失控之際,潘羽衣抱著一個小男孩走了過來,她們的聲音猶如一記重錘,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如果你心有黑暗,那就試著去接納別人的關懷。
劉琰波重新抬起頭來,他現在就像一個被人操控著的提線木偶一樣,動作不僅緩慢遲鈍,還帶有一些死板僵硬的彆扭感,就連精神狀態都處於一種混亂狀態。
好一會兒,他才把目光鎖定在被潘羽衣抱著的孩子身上——
韓晨曦。
劉琰波看過照片,認出了這個孩子就是韓水蘭的兒子。
韓晨曦的臉上有點髒,使得那哭過後的淚痕就像已經乾涸的溪流一樣,一道一道的尤為明顯,而且額頭上更是有一塊不算小的淤青……
這孩子,受了不少苦啊!
“叔叔,真的是媽媽讓你來接我的嗎?”韓晨曦稚嫩的聲音裡帶著明顯超越了他這個年齡的小心翼翼和怯弱,一雙小手更是下意識地把潘羽衣的脖子摟得更緊了一些。
劉琰波現在的樣子實在是過於嚇人,他整個人此刻彷彿渾身上下都充斥著滿滿的負能量,尤其是一雙已經被血紅色侵佔了所有眼白的眼睛,別說把一個年僅六歲的孩子嚇得不輕,就連潘羽衣這麼心大的人看到後都有點被嚇到了。
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只好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劉琰波的雙眼已經恢復清明,那一抹即妖豔又詭異的血紅已然消退,而縈繞在他心中的那一股滔天戾氣也逐漸削薄。
“嗯,是你媽媽讓叔叔來接你回家的。”劉琰波點了點頭,他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就像剛剛大病初愈一樣,連同聲音和笑容都變得有點有氣無力的樣子。
小孩子似乎天生就擁有一種很特別的能力,他們有時候就好像能從感覺上分辨出好與壞一樣,比如有的人就特招小孩子黏,有的人卻抱一個哭一個。
劉琰波的樣子雖說不再那麼嚇人,但臉色仍然不太好看,可韓晨曦卻在此刻鬆開了潘羽衣的脖子,朝著他伸出了手,就好像感覺到了他會對自己更疼愛一點一樣。
面對韓晨曦如此直白的動作,劉琰波倒是有些緊張了,先是搓了搓手,然後又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才敢伸手去把他抱過來……
倉庫裡,那個年輕的警員已經發洩完,好幾個人販子都被他打的頭破血流,而先前那個拒絕讓他抱的小孩也終於肯鬆開那冰冷的鐵桿,投進了他溫暖的懷抱裡,還跟他說道:“警察叔叔,小濤哥哥不見了。”
還有其他的孩子?
聽到了的警察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因為他們心裡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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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琰波也聽到了,心裡同樣騰起了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但他沒有僵在原地,反而是抱著韓晨曦轉身就走——
他不想在這些孩子們面前失控,因為他並不能隨心所欲地壓制住另一個自己。
在途徑趙建成身邊時,劉琰波放慢了腳步,冷冷道:“你應該慶幸。”
慶幸什麼?
他沒有說,但時間終會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