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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7 章 千人追擊戰(十七)

外間無間斷的殘殺,被隔離在小小天地之外。

江舫把南舟的腳放在膝蓋上,為他穿鞋,又仔細替南舟整理好襯衫下緣,將他稍稍被髒穢染汙了的白衣扎入褲腰中,權作掩飾。

南舟則低頭,試圖用眼神安撫他指背上的傷痕。

江舫私心享受過南舟這點心疼後,便適時地將手垂下,不許他再難過:“再休息一會兒?”

南舟:“不了。”

南舟之前暗暗心急,也是擔心江舫一個人在外被人欺負。

現在他好了些,就要儘快出去解決麻煩。

儘管現在,苟起來等其他人自相殘殺,是理論上最好的辦法。

但南舟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裡那點火苗並未熄滅。

一點熱度正凝聚在小腹的淡淡紋路處,於暗處無聲燃燒。

它隨時有可能像火山一樣再次爆發出來。

在那之前,南舟要儘可能多地為隊友掃除麻煩。

南舟伸手覆上小腹,輕輕安撫兩下那團隱隱沸騰著的燥熱,卻發現江舫在看到自己這個動作後,扭過頭去,輕輕笑了一聲。

注意到南舟惑然的眼神,江舫玩笑道:“只是這樣,不會有的。”

“我知道。我有生理常識。”

南舟放下手,撐住床沿,用一種很見過世面的篤定語氣說:“只有進去才會懷孕。”

江舫沒想到會得到這樣可愛的回覆,悶低下頭去,肩膀輕微地抽動了兩下。

南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因為這樣普普通通的一句話發笑。

他將視線轉回到懸著燈泡的塑膠線,心裡想著江舫剛才那句“你是唯一的”的確定回答。

他一張臉還是清清冷冷的,沒什麼表情。

但那條箭頭尾巴卻啪嗒啪嗒地拍打著床沿。

……快樂流露得非常露骨。

李銀航簡直無法直視這種宛如事後煙一樣的氣氛。

於是她選擇扭過臉去,弱弱插嘴:“要不,南老師你再躺一會兒,你太累了。”

就算不把南舟在車輪戰裡消耗的體力計算在內,李銀航也是親眼看著南舟被折磨異化、長出魅魔翅膀的。

那翅膀像是撕開了他的皮肉、直接從脊柱上生長出來的。

即使現在從破爛的白襯衫上看不出傷痕和血跡來,想到那種異常生物的血肉是汩汩從他體內長出來的,李銀航就頭皮發麻,只覺得他受了大傷,恨不得把他摁在床上養精蓄銳個夠。

“我並不覺得……”

倚靠在床側的南舟腰一抬,又軟回了原位。

“……累。”

江舫看著摸腰的南舟,笑道:“真的沒問題?”

南舟第一次體驗腰痠的感覺,很是新奇。

他細心體會著這種微妙的酸澀感,又回想起了自己過去親手撰寫的《南舟觀察日誌》。

他有些遺憾,沒能及時將這一條奇妙的身體變化更新上去。

不過也不要緊。

他可以從現在開始全新的記錄。

他按著腰身,翻身從床上坐起,披上衣服,掩蓋住了身後一片破敗的襯衣。

李銀航擔憂道:“還會發作嗎?”

“會。”南舟言簡意賅,“所以先把隔壁的收拾掉吧。”

李銀航一愣:“什麼隔壁?”

南舟:“有人。兩個。在隔壁聽我們說話很久了。”

與他們一牆之隔的一雙隊友:“……”

這他媽就很尷尬了。

他們本來靠著可感應百米範圍內的熱成像儀,找到了隱藏在牆內的三人,正自因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埋伏在隔壁,豎著耳朵傾聽,籌謀著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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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他們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反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男青年怒罵了一聲淦,知道最好的機會已經錯失,拉著身邊人就要退。

然而,已經晚了。

轟的一聲巨響過後,他們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白牆以某點為圓心,向四周龜裂出大片大片的裂痕。

牆磚向內突出了一大片。

簌簌的白灰從天花板上篩下。

男青年一句“我操”繃也繃不住,脫口而出。

人還沒見到,他腿就給震軟了。

與男青年年齡相仿的女孩一咬牙,甩脫了他的手,在牆壁被第二拳徹底破拆過後,甩手飛出一條錨鏈,恰好纏住了那一隻關節上染了白灰的手。

女孩將錨鏈在手腕上纏過兩圈,抬手一抖,一道大盛的金芒便遞了過去。

剎那間,她感覺自己氣力大增。

這條錨鏈,擁有一個挺武俠的名號,叫做“吸星”。

功能也近似。

如果對方實力強於自己,那錨鏈就能把對方的力氣迅速引渡到自己身上。

與力氣一起暴漲的,還有她必勝的信心。

她反手一拽,便將那人狠狠越牆拽來,掌心再一翻,左手食指與中指就化成了兩柄細小的利刃。

金屬一撞,發出讓人牙滲的冷冷聲響。

按照女孩PVP的經驗,正常人在發現自己的力量快速流失時,第一反應絕對是慌張失措,掙扎著逃離,把命門毫無保留地留給她。

她在對手做出這樣本能的反應後,會立即用快速回收的錨鏈和利刃,給對方一個痛快。

女孩靠這一套連招,已經反殺了不少力氣遠遠勝於她的強壯男性。

可這次,那人毫無反抗,非常絲滑地任她拖出牆壁。

這過於反常了!

毫無阻滯地將對方拉至近旁時,女孩心中的不安水漲船高。

早萌退意的男青年也察覺到了不妙,厲聲喝道:“偲偲,放手!”

陳偲偲當機立斷,立即鬆開錨鏈,打算收收。

但被他鉤出來的人絲毫沒有放手的打算!

他一把反握住錨鏈,貼身被拉扯至她身前,一樣尾狀物凌空一記抽射,拍打到了她的腕關節,打得她手腕一酥,麻得她當即放手。

陳偲偲:“……”什麼鬼東西?

陳偲偲氣力有餘,但並沒有運用這些過剩力氣的經驗和技巧,下意識地想要站穩,和來人摽勁兒。

但來人手裡有了武器。

……還是她自己親手遞過去的武器。

他一把扯住錨鏈,信手一抖,縱身跳越過她的肩膀,一環、一套、一繞,冰冷的錨鏈順利纏住了她的脖子。

陳偲偲登時窒息,一身剛剛到手的力氣像是被扎了一個空洞的氣球,盡數嗤嗤地洩盡了。

南舟在她身後,單手執握住錨鏈,輕輕嘆了一句:“不要隨便用別人的東西啊。”

話罷,他慣性地抬手扶上了陳偲偲纖細的脖頸,正要發力擰動時,才想起了一件蠻重要的事。

南舟的手扶著陳偲偲的脖子:“我殺了你,你就不能復活了,是嗎?”

陳偲偲一動不動,耳道中血液逆流,轟轟作響。

她喉嚨發出了類似瀕死動物的、不成片段的嗚咽。

在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時,南舟竟然撤開了手。

暫時脫離了死的風險後,她仍僵直了許久。

直到肺部氧氣完全耗盡,她才大喘了一口氣。

……直到這時,她的熱汗才後知後覺地順著脊背大股大股流下來。

南舟披著長款西裝風衣,繳了她的械,站在雙腿癱軟的陳偲偲面前。

天光一照,他透了一層薄光的白襯衫腰身位置,隱約可見若有若無的淡紅指痕。

男青年是陳偲偲的男友兼專職奶媽,發展的方向是醫療。

剛才的電光石火、峰迴路轉,他完全幫不上忙。

見女友脫困,他心尖一喜,剛想上前,一點涼意就抵住了他的後心。

李銀航用匕首抵戳住他的後背,聲音微微發顫,卻異常堅定:“抱歉。別動。”

他果然不再動了。

他分得清什麼是虛張聲勢,什麼是真刀真槍。

他敢確信,如果自己真的亂動,自己背後的女孩子是真有那個一刀宰了自己的決心的。

南舟甩了甩剛才碰觸到陳偲偲頸部皮膚的手。

……還是有些酥麻的灼熱感。

他著意看了一眼目前的遊戲進度。

99人賽當前存活人數:32人。

江舫最後一個從被成功破拆的牆壁中施施然走出,抱臂而立,把柔弱無助的人設形象貫徹到底。

陳偲偲雙手撐在地上,仰望著沐浴在日光中的南舟,勉強穩住呼吸,輕聲詢問:“你是……南舟?”

她總算理解了,世界頻道裡那些曾和南舟打過照面的人為什麼會那樣形容南舟。

——明明南舟和他們一樣,都是黑髮黑眼,沒有像漫畫裡那樣染個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彩虹頭,也沒有特別明顯的標識,萬一碰上面認不出來,怎麼辦?

可他們說,他就是不一樣。

現在陳偲偲見了真人,才知道,他的氣質、長相,五官儘管和人無比近似,卻都帶著一股和常人截然不同的味道。

他和光影相容度極高,一轉頭、一偏頭,都和光影協調無比。www.

俗套點說,活脫脫就是從漫畫裡走下來的紙片人。

因為這份與眾不同,她抱了一絲希望:“你會放了我?”

南舟:“不會。我想問一些事情,然後還是會殺你。”

南舟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個新的選擇:“或者你們自殺也行。”

陳偲偲張口結舌:“……”

草,太直接了吧?

南舟反倒很不理解她為什麼會這樣問:“你們不是也想要來殺我嗎?為什麼我說要殺你,你要這麼詫異?”

眼見南舟語氣篤定,陳偲偲乾脆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她破罐子破摔道:“你殺了我吧。我沒什麼好說的。”

南舟:“我也很想速戰速決。”

南舟:“但你們道具不錯。”

陳偲偲:“……”

男青年:“……”

因為南舟的訴求實在過於直白,她幾乎要笑出聲來了。

她說:“你要殺我,還要我們在臨死前把身上的道具給你?”

南舟:“可以嗎?”

陳偲偲怒極反笑:“憑什麼?”

南舟認真思考起打劫的理由來:“因為……”

還沒等他說出緣由,他身後的江舫就平靜開口道:“因為我和我的隊友還沒有許願。如果你們把道具給我們,我們就多了一份籌碼。如果我們最終獲勝,我就可以讓死去的所有人都活過來。”

男青年不屑地嗤了一聲:“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們?”

另一邊,李銀航也鼓足勇氣,開口道:“因為你們只能相信我們。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了。”

“誰知道我們是不是助紂為虐呢?”男青年尖刻道,“你們中間可是有一個非人類,我憑什麼相信你們的立場?”

江舫放柔了聲音,循循善誘道:“助紂為虐,又有什麼不好呢?”

“反正你們現在必然會死,如果你們肯信任我們,就會有復活的希望,而且非常大。”

“現在,平心而論,你覺得我們‘立方舟’的勝率是不是遠超其他人?你覺得,在‘鬥獸場’裡,真的有能贏過我們的人嗎?這場系統發動的遊戲,我們獲勝的機率,是不是更大一些?”

“與其把希望寄託在其他人身上,不如寄託在我們身上吧。”

“而且,就算你們說對了,我們真的圖謀不軌,到那時,只會有更多的人去到那個世界陪伴你們,到那時候,你們也不會孤單啊。”

“現在,把一切資源交給我們,你們就可以安心休息,等待復活,等待回家,這樣不好麼?”

江舫的語氣放柔時,帶有十足的蠱惑性,像是魘的耳語。

他甚至能把可怕的、勸死的話也說得異常動人婉轉。

偏偏他的話中又帶有那麼一點怪異的道理。

男青年很想反駁他,但對於死的恐懼,居然被他那句看似強詞奪理的“不會孤單”沖淡了不少。

他有點不寒而慄,將視線投向女友,想要尋求一點精神上的依託。

但陳偲偲也像是被江舫的話蠱惑住了,目光中流露出了一點迷茫和動搖。

說到這裡,江舫話鋒一轉。

“……而且,你也不用擔心我們的立場。”

“因為這位非人類先生,是我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