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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小明的日常(八)

從浴室裡傳出的一聲尖銳慘叫, 讓客廳裡的人險些跳起來。

瘦猴一馬當先,衝到門口:“沈姐!”

他抬手去按門把手,卻發現門被從裡鎖住了。

沈潔聲音發顫:“別……”

不明就裡的瘦猴熱血上頭, 急得差點撞門, 幸好及時被門內的沈潔喝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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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不動腦子……”沈潔低低喘著, “門是我自己鎖的……我堵的不是你們。我堵的是我自己。”

“……我萬一一個衝動跑出去,任務算沒完成, 那該怎麼辦?”

……李銀航有些佩服沈潔在這個關頭對自己的這份狠勁兒。

她趴在門上,小心地敲了敲門:“姐, 我進去陪你吧。”

沈潔沒說什麼, 扭開門鎖,為她敞開了一條門縫。

一個小時後。

沈潔裹著毛巾, 有驚無險地帶著一身冷汗從浴室裡走出。

……這澡洗了個寂寞。

她儘量簡單描述了自己的遭遇。

因為那雙腳出現得太快, 沈潔又是以頭朝下的姿勢看到的, 她沒能來得及窺見身後人的全貌。

她只能抓住那點細節描述:“那雙腳不算大。”

南舟問她:“是小孩的腳還是成人的腳?”

沈潔一張臉白慘慘的:“像是……女人的腳。”

客廳裡一時無言。

第二只靴子落下來了, 但誰都沒有因此輕鬆哪怕一點點。

恐怖遊戲裡, 一旦劇情發展到了某個臨界點, 或是調查進入了重要階段時,鬼就會出現。

在普通遊戲裡,這是一個再常見不過的套路。

不過, 哪怕再難的遊戲, 也可以無限回檔。

但對現在的他們來說, 踏錯一步,就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在眾人齊齊陷入死寂時, 南舟突然抬頭提問:“為什麼是女人?”

其他人不約而同地:“……哈?”

南舟重複了一遍:“為什麼出現的會是女人?”

眾人:“……”

這不是廢話嗎?

目前明確死在這家裡的就只有一個女人啊。

關鍵,南舟的表情還特別較真,看起來是在真心思考這個問題的。

雖然知道南舟是個聰明人, 而且是目前這個副本裡拿到積分最多的人,但他的思路委實過於跳脫且難以捉摸。

實在跟不上他的思路的健身教練有些不耐了:“你奇奇怪怪的問題能不能少一點?”

“江先生呢?”他扭著頭去找江舫牌翻譯機,“江先生去哪兒了?”

瘦猴“嘖”了一聲,拍了一把他的腦袋,又指了指兒童房的門。

……江舫早就進去了。

此時。

江舫獨自一人躺在兒童房的床上,雙手交疊在胸前,反覆扳弄著手指,藉此催動思維高速運轉。

因為身高問題,他無法在狹小的兒童床上躺平,因此只能把腳垂下床邊,踩著床邊的拖鞋。

門外南舟的聲音隱隱隔著門板傳了過來。

“為什麼出現的會是女人?”

江舫聞言,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一點靈感從他腦海中流星似的一閃而過。

可惜他沒有來得及抓住,等意識到時,思維中只剩下了流星的光尾。

江舫凝眉,略感不快。

等他確認自己確實沒能抓住那點靈感、只好重新躺回到床上時,兒童房的門從外被叩響了。

緊接著,一個身影順著門縫兒溜了進來。

……是抱著被子和枕頭的南舟。

江舫沒有動。

他和蹲在南舟肩膀上的南極星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自顧自在床下窸窸窣窣地鋪好被子。

“李小姐跟‘順風’他們睡客廳了。我來這裡睡。”

南舟陳述事實道:“他們聽不懂我的話。”

……很平淡的語調,但江舫從裡面聽出了一點委屈。

在江舫反覆試著捺下自己的嘴角時,南舟反省道:“還有,可能是因為我撕了桌布的原因,沈潔才會碰上浴室裡的事情。我想,今晚也許會發生一些事情。”

“所以?”在遊動的小夜燈的微光中,江舫看向南舟,“你搬進來,是想保護我?”

“是的。”南舟想也不想,“保護隊友,會有積分的。”

這是南舟在大巴上積累的寶貴遊戲經驗。

保護了同立場隊友的話,一個人可是值100積分的。

江舫:“……”

南舟:“你怎麼不說話了。”

哭笑不得之餘,江舫朝床下一伸手:“你的100積分想對你說晚安。”

南舟看著伸到自己眼前的手,輕輕往他掌心上搭了一下:“晚……”

江舫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不是強硬的那種控制感和侵略感,而是攏著,捧著,動作很輕,但很堅決。

他也沒有牽很久,觸碰了片刻,便自然而然地鬆開了。

江舫笑道:“今天有點用腦過度,回回血。”

南舟不大理解為什麼握自己的手能回血,但他還是低低“唔”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翻了個身後,南舟想,江舫的手心真的很軟,和自己想的一樣。

想著想著,南舟便睡著了。

他做了個夢。

南舟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做過夢了。

夢境裡的他,在一處小鎮的中心街上騎著腳踏車。

身邊是穿梭往來的人流,還有熟悉的孩子衝他揮手,喊他“南老師”。

他點頭向孩子示意,腳下不停,一直往前騎去,一直騎到人煙的盡處、道路的盡頭,才猛然剎下車來。

天邊的夕陽是千篇一律的烙鐵紅,淡黑的群山蟄伏延綿到天邊,道旁枯樹枝宛如細長的鬼手,直直抓向天空。

他坐在腳踏車座上,靜靜看著血痕似的夕陽在天際消失,慢吞吞吃完了一整個蘋果,才調轉車頭,披著被璀璨星光襯得格外黯淡朦朧的月色,回到小鎮裡燈火通明的家中。

母親含著笑容:“回來了?”

南舟:“嗯。”

妹妹探出頭來:“回來了?”

南舟:“嗯。”

父親溫和慈愛:“回來了?”

南舟:“嗯。”

一一回應過後,他放下裝滿顏料的書包,將袖子挽好,走進廚房。

但他發現,有一個陌生人居然在他家的廚房,正從烤箱裡端出熱氣騰騰的蛋糕。

大概是聽到響動,那人回過身來,笑道:“……回來了?”

夢裡,南舟看不清他的臉。

他用盡各種辦法,使盡渾身解數,想要知道他是誰。

繞到他的身前。

扳住他的肩膀。

嘗試著捧起他的臉。

但他就是看不清他是誰。

南舟問:“你是誰?”

那人卻始終在一團氤氳中微微笑著,怎麼都不肯告訴他。

南舟就在急促的呼吸聲中猛地驚醒了過來。

窗外透入了融融的暖光。

天色既明了。

升高的體溫逐漸正常,紊亂的呼吸逐漸平穩。

但他的精神還處於恍惚當中。

南舟在做夢方面有一點問題。

……他不大容易從夢境中脫離。

南舟注視著眼前的天花板,試圖把注意力聚焦在某樣現實的事物上,加快思維整理的程序。

然而他看著看著,眉頭皺了起來。

……他覺得好像哪裡不大對。

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了健身教練的一聲經典國罵:“臥槽!!”

南舟從地上彈坐而起。

直到將身體坐穩,他才確信,眼前這一切不是他的錯覺。

他們眼前的房子,出現了奇妙……不,詭譎的畸變。

……房子整個兒變小了。

南舟站起身來的時候,頭頂幾乎已經可以碰到天花板。

他做了一晚的夢,又被天花板不輕不重地懟了一下,眼前驟然泛過一陣黑,向後跌坐在了床上。

在南舟遲遲回不過神來時,他被一隻手攬住,揉了揉發頂。

南舟看向身旁甦醒的的江舫,乍然間覺得他很熟悉。

但夢境的內容,他在醒來的那幾分鐘內,就已經漸次淡忘了。

南舟直直地看了他一會兒後,指指天花板,小聲道:“……掉下來了。”

“沒事兒。”江舫拍拍他的後背,溫柔安撫,“就算天塌了,好在我個子還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