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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沙、沙、沙(十四)

南舟他們, 正巧是在上週的這一天晚上7點半進入403的。

剩下的幾個小時,三人根據手機裡的訊息,彙總一週前他們踏入死穴時曾帶去的東西。

他們要重複一趟上周五做過的事情。

這次夜訪, 他們叫上了孫國境三人組。

孫國境磕巴都沒打一個, 就決定跟他們一起去。

原因無他。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胡力在聽到第六次“沙沙”聲時, 他們就很難再感知到他的存在了。

孫國境距離淡出他們的世界,只有一步之遙。

他們六個再次碰頭, 坐在一起,抓緊時間確認手機記錄, 好把那天大家帶的東西都蒐羅齊全。

爭取復刻那一天

橋牌、撲克、飛行棋、桌上冰壺等桌遊都是現成的。

這些都是孫國境他們準備的, 回去後沒來得及拆開,還用一個布袋子裝著, 胡亂扔在陽臺邊上。

布袋子裡還放著兩張小票, 分別是超市和奶茶外賣的。

小票時間都是那一天的傍晚。

為儘可能還原21號發生的事情, 他們點了同樣的東西。

江舫還特意在南舟的那份奶茶裡備註了加糖。

又記下南街的烤串、啤酒後, 南舟環顧四周:“還差什麼嗎?”

沒有迴音。

他“嗯”了一聲:“那就……”

誰想, 下一秒, 他的手腕就被猛然拽住。

孫國境窮盡全身氣力,攥住了他的手腕,脖子上的青筋都綻了出來。

在宛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力道的抓握下, 南舟面無痛色, 只是靜靜盯著他變形發白的手指。

孫國境把手裡的手機直直向前伸去, 幾乎要戳到南舟的臉上去,兩片慘白的嘴唇下, 牙齒咯咯發著抖,卻硬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面對這樣倉皇的孫國境,南舟平靜開口:“嗯, 你說吧,我記下來。”

好像他剛才並沒有忘記孫國境的存在一樣。

他用尋常的態度對待孫國境,好讓他不那麼恐慌。

但這並沒能起到什麼作用。

五大三粗的男人擠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我……一直舉著手機……給你們念要帶的東西……”

他看向四周:“其實……你們剛才誰都沒注意到我,是不是?”

羅閣和齊天允眼圈也跟著紅了,但還是不住聲地附和南舟:“沒忘,沒忘。怎麼能忘呢。”

孫國境無助蜷在一旁,臉色煞白,臉上的咬肌鼓起一圈,又頹喪地癟了下去。

緩過這陣攻心的恐慌,他拿起手機,啞著嗓子,補充道:“……還要再買一個蛋糕。我是用外賣軟體下的單,特意備註要多加奶油,讓大家抹著玩的……還有七八罐手噴彩條。”

說完,他就貓在床上不動彈了,兩眼發直,眼睛卻還是盯著人群的。

南舟回頭看了他一會兒,沒說什麼。

羅齊兄弟二人一個一邊,熱熱擠在他身邊,東拉西扯地說著些閒話。

孫國境也沒說什麼,垂著腦袋,半晌無言。

兄弟倆硬著頭皮跟他說話,羅閣甚至回憶起他們三人合開的燒烤攤,說不知道回去的時候還在不在,桌椅板凳還全不全乎,還開不開得了張。

就在這時,孫國境沒頭沒腦地說:“你們倆……別去了。”

他說:“燒烤攤沒了一個人,還開得了張。不能三個全沒了。”

左嘉明在死前留言中所提到的“不存在的地方”,是禍源。

選在一週後再進去,誰也說不好是絕處逢生,還是羊入虎口。

羅閣和齊天允都沉默了。

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寢室內氣氛一時壓抑莫名。

見已經差不多完成任務,江舫率先起身,約好和他們七點在體育系樓下見。

秋日的天總是黑得格外早。

白日裡的楓葉大道浮光躍金,紅影繚亂,美得叫人屏息。

但一旦入夜,楓葉便被寒風颳得到處都是,冷不丁一眼掃過去,像是丟了一地的小小手掌。

微脆失水的樹葉被獨身趕夜路的人踏碎的瞬間,發出的“沙沙”聲,總能讓人打上好幾個寒噤,懷疑是那股力量在靠近了。

最終,從體育系宿舍裡鑽出來的,還是只有孫國境。

他裹了裹衣服,壓抑著音調說:“走。”

四人組穿過楓葉大道,揹著喧囂的校園,越走越遠。

白天裡的感受還不夠強烈,夜間造訪,才知道東五樓有多荒僻。

離東五樓還有兩百多米時,路燈已經壞了個七七八八。

嘣——

嘣——

一閃一閃的路燈燈泡內,發出奇異且清晰的聲響。

南舟提前擰開了手電筒。

手電筒掃開一片扇狀弧度,照亮了部分前路。

但這並沒能有效緩解其他人內心的恐懼。

被光線照射到的地方之外愈發黑沉,彷彿蟄伏著未名的巨物,只伺機想將他們一口吞掉。

好容易捱到了東五樓。

在踏入樓道、聲控感應燈亮起的瞬間,南舟和江舫感到身後兩人均是大出了一口氣。

七點二十左右。

他們抵達403室的門口。

孫國境搓搓凍得發木的手掌,湊到唇邊,發洩似的呵出一點熱氣後,走到前面來。

他把手壓在門把上,停滯了許久。

彷彿那邊就是他的審判席。

是他的輪迴道。

他靜立著,南舟他們也陪他靜立著。

等到7點半左右,孫國境抬腕看錶,確認時間後,咬一咬牙,正要摁下門把——

門卻先他一步,向內緩緩敞開,將孫國境的半個身子都帶進了黑暗中去。

孫國境還沒來得及恐懼,燈就被人啪的一下扭開。

他跌入了一片通明的燈火中。

早早離開寢室的羅閣和齊天允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403。

而且顯然在裡面等待很久了。

“不是說要辦party嗎。”羅閣笑得有些誇張,是強撐著的笑法,明擺著是怕一放鬆肌肉,整個表情就會垮下來。

不吉利。

羅閣一回頭,把滿滿一屋子氣球和綵帶亮給他看:“看弟兄們給你操辦個大的。”

齊天允則說:“在哪兒都有危險,不如哥幾個一起。”

原本還算樸素的403教室被打扮得花花綠綠,有種鮮豔的土氣。

如果403裡是某股神秘力量的棲息地,看到自家被折騰成這個樣子,想必會馬上放棄孫國境這個目標,先拿羅齊二人開刀撒氣。

孫國境什麼也沒說,一臂一個抱住兩個兄弟,把臉向下壓埋在他們的肩膀上,身體簌簌地發著抖。

經過羅齊二人這一番窮折騰,這倒是像一場真正的朋友聚會了。

六人在講臺和階梯座位之間的空隙席地而坐。

孫國境遞給了南舟一罐啤酒。

南舟擺一擺手,摸了他那杯加了糖和滿滿半杯料的奶茶,慢慢喝著。

誰也看不出來,在二十幾個小時前,這六人中的其中三個還意圖打劫另外三個,結果被反手搶了個一乾二淨。

“龍潭”三人開始推杯換盞,很快有了微醺之色。

孫國境破口罵道:“謝相玉這個王八養的,就是想讓我們給他探路!”

南舟平和地試圖和醉鬼溝通:“他還有再聯絡你們嗎?”

想也不會有了。

監聽的事情暴·露,謝相玉再會回來見他們才是有鬼。

儘管孫國境他們還不知道監控的事情,但被他利用去當探路石的事兒,他們倒是琢磨透了。

孫國境說:“他沒有,我聯絡他了。”

他大手凌空一揮:“我打電話去把他罵了一頓!”

南舟抱著奶茶,等待下文。

孫國境擼了一把板寸,啐了一口,悻悻道:“他媽的,老子費了半天口水,才發現這小子把手機開了擴音放一邊擱著去了,還燒了老子小十五分鍾的話費。”

南舟咬著抹茶味芋圓,不說話。

謝相玉到底想要什麼?

他獨身一人行動。

他明明先於所有人發現了名牌,既沒有扣留和獨佔線索,卻也不告訴他們任何線索。

他躲在偌大校園中的一角,窺探他們的一舉一動。

在這樣具有壓倒性力量的靈異副本裡,他拒絕合作,拒絕接觸,彷彿沒有畏懼可言。

完全是有悖常理的行徑。

他在想些什麼?

或者說,他要透過蟄伏和等待,獲得什麼?

江舫捏著一罐山楂汁,輕聲問他:“在想什麼?”

南舟實話實說:“謝相玉。”

江舫:“啊,他。他是個很有趣的人。”

南舟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為什麼這麼說?”

江舫喝了一口山楂汁:“他想幹什麼,我大概是能明白的。”

南舟豎起耳朵。

江舫把山楂汁的罐子抵在唇邊,輕聲說:“如果我是單人玩家,我也有可能會這麼玩。”

可惜現在拖家帶口,有些事情做不得。

南舟盯著他的側顏,若有所思。

……江舫剛才那一瞬間的表情,和在賭場裡算計曲金沙時一樣。

嘴角始終是翹著的,眼裡是狼一樣的銳光。

南舟眨眨眼,想,有點可愛。

南舟還想追問,但想想江舫心裡有數,四捨五入就是有所防備了。

謝相玉並不很要緊。

當務之急是弄清楚,他們是如何進入“不存在的地方”,以及如何擺脫這股力量的影響。

白天的403,和現在的403別無不同。

桌椅上的塗鴉、牆上注視著他們的偉人頭像、因為塗了防反光膜而顯得有些晦暗的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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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是毫無異常。

當然,如果一週前,他們扮演的角色在403教室狂歡時真的發生了什麼明顯的異變,他們應該會留意到的。

此路不通。

那麼,換一個思路呢?

將近一天一夜的窒息、驚怖和高壓,讓三兄弟索性把這次探索當成了一場酣暢淋漓的發洩之旅。

啤酒一罐一罐灌下去,孫國境的膽氣一分分升起來。

沒一會兒,他已經豪氣幹雲,大有要和那股神秘力量背後的始作俑者來一場自由搏擊的氣魄。

他們製造的噪聲著實不小。

南舟坐得離江舫近了些,捧著自己的奶茶,和他貼著說話:“你有什麼感覺嗎?”

他指的是被那股力量影響到的感覺。

江舫搖頭:“現在還沒有。”

沒有任何電影裡鬼魅降臨、靠近時的諸如降溫、燈泡閃爍等跡象。

為了確認,江舫取出了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第六感十字架”。

十字架是完好的。

加上今天下午去超市水果攤前買蘋果時的那一次,江舫只聽到過兩次沙沙聲。

他沒能見鬼,十字架自然派不上用場。

南舟:“這股力量太過不可違逆。我們能做的太少了。”

江舫笑:“這不是南老師應該說出的話啊。”

南舟看向江舫,點一點頭:“……嗯。我話還沒說完。”

如南舟所說,這股力量過於霸道了。

力量強——能神不知鬼不覺抹消人本身的存在。

定位準——左嘉明逃走時利用了電梯和檔案室,還是沒能繞開。

無實體——危險來臨時,充塞在耳邊的只有耳鳴似的沙沙聲,出現的鬼也不具實體,根本無法傷害到它。

它恐怖到近乎無解。

但是——

“它已經厲害成這個樣子了,看起來幾乎沒有任何漏洞。”南舟說,“如果它其他的部分也一樣複雜,那遊戲沒有辦法玩。”

南舟說:“所以,它一定有弱點。”

“單針對這股力量,我們需要弄明白的地方還有兩點:第一,它是怎麼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們身邊的;第二,它是怎麼選擇抹殺順序的。”

“第一個,它既然‘悄無聲息’,那就還是無解恐怖的特徵之一。不適應於當前的推斷。”

“所以,簡單的,很有可能是抹殺的順序。”

江舫:“……”還真的是簡單的逆向思路。

南舟也還沒完全盤清思路。

於是,他靠碎碎念來釐清當前線索:“我們一天調查下來的結果,是把人物關係整理出來了。”

“第一個死去的是體育生胡力。第二個死去的是左嘉明。緊接著很有可能是孫國境,然後是我和銀航……”

“設定裡,胡力和左嘉明,會在一起踢球,關係很好。”

“我和銀航的關係也很好。”

“她擔心和一群男生玩鬧會不大方便,我是來保護她安全的……”

隨著聲聲唸叨,南舟眼前驟然一亮。

他對江舫說:“……手機。”

轉眼間,六部手機都擺在了他眼前。

根據左嘉明留下的資訊,在聽到第六聲沙沙聲後,他們藉助物質載體、向外界傳達資訊的能力會消失。

等同於身處孤島之上。

這也是左嘉明留下的訊息無法肉眼可見的原因。

所以,南舟需要爭分奪秒,在孫國境聽到第六次沙沙聲前,驗證自己的想法。

好在那股力量沒有在這種關鍵時刻出來干擾他們。

很快,經過緊鑼密鼓的整合,南舟得到了他想要的線索。

在孫國境滿懷希望的注視下,南舟先說出了結論。

“影響被抹殺順序的,是我們進入的順序。”

“那天的聚會是7點半正式開始的。但我們進入教室的順序各不相同。”

他指著孫國境的手機。

7點10分時,顯示著一條發給羅閣的資訊:“我到了,可老胡的小情人還沒到,哈哈,他急得跟個竄天猴似的。”

羅閣回覆:“文明觀猴。給我和老齊留個觀賞位啊。”

由此可知,7點10分時,孫國境到達了聚會地點;羅閣、齊天允還沒到,“老胡的小情人”李銀航也不在。

已知胡力和左嘉明是第一、第二受害的。

如果按照進入教室的順序,就是受害的順序,一切就能理得通了。

雖然孫國境一直掌管著403的鑰匙,但他當然可以把鑰匙轉交給室友胡力,讓他先來開鎖。

胡力第一個開門,進入教室。

他的球友左嘉明緊隨其後。

孫國境則於7點10分到來。

至於南舟和李銀航,正好就在孫國境的後面。

之前,由於南舟、江舫和李銀航的聊天資訊中只提到了江舫和南舟的特殊關係,和7點半前到403教室的約定,所以他們一度想當然地以為,南舟和江舫是一起來的。

然而,江舫作為南舟的物件,兩個人並未完全公開戀情,一起來反倒不自然。

而李銀航之所以要找南舟陪自己,是考慮到自己的安全問題。

所以她和南舟同時前來反倒合情合理。

謝相玉大概是7點20分左右來的,因為7點21分時,孫國境又給羅閣發了一條微信:

“再不來牛油就涼了啊。”

南舟並不能確定謝相玉來的時間是排在自己和李銀航之前還是之後。

但他來的時間,一定先於羅閣和齊天允。

而江舫是最後一個來的。

因為根據結論倒推,江舫是他們中最晚聽到沙沙聲的。

這樣的話,一切就都對上了。

如果403教室本身,就是一張巨大的、無聲的、渾然天成的血盆大口,只在深夜向造訪它的人張開的話……

那麼它抹殺人的順序,就是進門的順序。

如果他們理出的這條線索是真實可靠的,那麼……

這回齊天允反應很快,興奮得幾乎跳了起來:“我們只要打亂順序,在同樣的時間點內再進一次門,不就可以解決了嗎!!”

齊天允覺得自己猜得對了,語速越來越快:“沒錯,沒錯!這是對的,這一定是對的!”

“我們再次進門的話,門抹殺我們的順序就會被打亂!”

“我們這些聽到沙沙聲次數少的,如果往前頂一頂,咱們幾個輪流來,就算每次打亂後次數不清空,也總能熬到五天之後!”

“正好!就是這麼湊巧!我和老羅怕你不讓我們跟來,就提前進來了!”

他撲上去,扳住了猶在發呆的孫國境的肩膀:“老孫!咱們喝了一個多小時酒了,你還有沒有聽到沙沙聲?啊?距離上一次聽到隔了多久了?”

孫國境木呆呆的:“呃……加上下午,七八個小時了……”

齊天允一下抱緊了孫國境的脖子,語無倫次地吼道:“得救了!老孫!你得救了!你沒事兒了!下一個聽到沙沙聲的會輪到我了!針對的也會是我!我次數還很多,我們都有救了!”

南舟:“……是這樣的嗎。”

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了怒吼和歡呼聲中。

他看向江舫。

江舫湊到他耳邊,溫熱的氣流吹拂到他的耳垂上,癢絲絲的:“他們的推論或許也有道理,不如……先試試看。”

……

慢慢回過味來,發現自己真的有可能逃過一劫的孫國境精神大振,開懷暢飲,喝得越發不加節制。

每喝一口,從死亡邊際線上爬出來的感覺就越發清晰。

他甚至跑來給南舟敬酒。

在南舟身前站定後,孫國境二話不說,一個深躬就鞠了下去。

“我孫國境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孫國境說,“都在酒裡了。”

他對南舟一舉啤酒罐,咚咚一口灌下去了大半。

南舟叼著吸管,往裡面輕輕吹泡泡。

孫國境放下啤酒罐,一抹嘴,說:“謝謝你,救了我兩回。第一回就是剛剛,第二回是在宿舍裡,要不是你給我解釋,老子的sin值就要沒了。”

南舟:“……”

但南舟沒有糾正他:“嗯。”

“你sin值挺高的吧。”孫國境的舌頭已經喝得大了一圈,咬字也不很清晰,“我看你不咋怕。你是個爺們兒,以前的事兒,是我孫國境做得不地道,我想交下你這個朋友……”

南舟:“……”

他飛快往後閃了一步。

他皺眉想,現在的人真輕浮。

“朋友”也是隨便能當的嗎?

孫國境已經喝高了,當然察覺不到南舟的躲避之意。

他虛著一雙眼,發現焦距裡失去了南舟的蹤影。

他踉蹌了兩步,哈哈大笑著,繼續去找他的兩個好兄弟去了。

酒氣實在醉人。

再加上南舟他們想驗證一下,齊天允的推論是否為真,所以也沒有立場。

不多時,南舟漸漸困倦起來。

眼前明亮的燈光也變成了一團團散亂的、毛茸茸的光暈。

他撐著最後一絲意識,想要找兩把椅子拼起來躺一躺。

可他剛一動身,腦袋就被一隻手輕摁住,引導著向一側歪斜去,枕到了一片溫熱的皮膚上。

江舫低頭看著他,笑道:“怎麼躺到我腿上來了?”

南舟:“……”

不是我主動躺的。

好像有哪裡不對。

算了。

夜半,三個有過命交情的兄弟酩酊大醉。

李銀航屁股坐在地上,人趴在旁側的椅子上,睡得安然。

南舟枕在江舫腿上,而江舫靜靜坐著,指尖輕輕撫摸著南舟眼下的淚痣,清醒至極地審視著周遭的一切。

孫國境醉倒在了階梯上。

他趴在冷硬的地板上,旁邊扔著十七八個空了的啤酒罐。

醺然酒氣從他的呼吸中濃重地噴吐而出。

他睡得有些不舒服,扭了扭腰,抓了抓露出一截的小腹,將身體向另一側翻去。

而就在此時。

——沙——

——沙——

——沙——

“沙沙”的細響,變成了拖長的音節。

像是指甲摁在黑板上,慢條斯理地拉動,劃出長而細的銳響。

但孫國境睡得太香了。

他沒有聽到。

江舫自然也聽不到那響在孫國境耳側的細微之聲。

在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他撐著頭,給自己留了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羅閣是被齊天允叫醒的。

他茫然看看狂歡後狼藉一片的教室,顯然還沒能消化眼下的情境。

羅閣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怎麼睡到這兒來了……”

這時候,南舟剛剛醒來。

他一邊醒神,一邊給江舫按揉著他據說麻了的腿。

齊天允和李銀航在忙著用空塑料袋清理殘跡。

“噢!”經過漫長的回憶,終於找回斷片前記憶的羅閣興奮地一揮拳頭,“我們是不是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了!”

齊天允也是一臉的喜氣洋洋:“這樣最好。今天晚上咱們再來一次……”

說著,他看向了江舫:“江舫,是吧?你的次數最少了,今天晚上你可以再來一趟,替你們隊裡的兩個隊友分擔分擔!”

江舫摁著大腿根部,唔了一聲,像是應下了。

齊天允拎起裝滿了的垃圾袋,抓起了放在桌上的鑰匙,自然地對羅閣說:“我們走吧!”

眼看著他們兩個出了403的門,李銀航也見到了希望,回頭笑說:“我們也走吧!”

南舟扶著江舫站起身來。

江舫跳了兩步,頸項處閃出一道細微的駁光。

南舟望向懸掛在江舫頸間的“第六感十字架”,眉尖輕輕一凝。

……這個道具,是他從誰身上拿過來的來著?

在他思考這個問題時,他已經扶著江舫走出了403。

齊天允反鎖了門,晃著鑰匙,搭著羅閣的肩膀,笑著走向外面豐沛的陽光。

而睡在階梯上的孫國境,在拉緊了窗簾的、漆黑無光的403教室,無知無覺,酣然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