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倫看著正在忙碌著整理實驗室的吉克和菲比，微微一笑。
他的目光又掃視了一眼，隨口道：“這就是你的實驗室？不錯啊。”
實驗室裡擺滿了各種鍊金器具，操作臺上有大量盛裝著花花綠綠液體藥劑的燒瓶、試管。反應鍋爐裡的綠色液體還在火焰灼燒下咕嚕咕嚕沸騰著。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郁的混雜藥劑氣味。
這像是一個藥劑師的實驗室。
但鑑定一看，很多容器裡盛裝的都是炸藥相關的危險藥劑，觸碰就容易發生劇烈反應。
真要能看懂這些材料的人，會覺得這裡更像是一個彈藥庫，而不是實驗室。
而且不僅僅是那些危險品，實驗室裡還有一些連線著能量裝置的精密儀器正在工作。
最打眼就是那臺直徑十幾米高的“海格斯T3型強壓試驗機”。
蘇倫一眼就認出這儀器是出自瑪法軍方，也是位面機械領域的頂級儀器，用來測試一些超高壓超高溫的實驗專案。
因為小虛空界裡的機械工廠就有兩臺。
這還是當初瑪機械帝國法創始人之一的盧西恩·佩皮斯大宗師送朵拉加入黎明時，一併送的。
蘇倫也很意外吉克的實驗室裡竟然有這種頂級裝置。
“嗯。”
吉克看著自己老師對實驗室有興趣，很熱情地介紹道：“老師，這些裝置都是卡位元隆淪陷之前，老師們讓我們從機械學院帶出來的。正好我研究‘反物質炸彈’需要用，大家就讓我搬在實驗室裡了。”
畢竟是面對頂級強者，一旁菲比顯得有些拘謹。
而且是吉克的老師和師伯，她也有種見長輩的忐忑。
看著吉克示意，她這才醒悟過來，端來了實驗室裡的凳子，“蘇倫先生，師伯，您二位請坐。”
她不知道如何稱呼鏡先生，也就跟著喊了一聲“師伯”。
鏡先生聽著也微微一笑。
兩人就坐在了椅子上。
雖然簡陋，但氣氛很溫馨。
......
蘇倫之前在地堡的時候就發現的吉克身上多出了很多傷痕，就猜到他這弟子這幾年恐怕日子也過得很行庫。畢竟在今日之前，瑪法是純粹的淪陷區，全境都被天神位面的人打得節節敗退。
他問道：“位面入侵後，你們就一直在反抗軍裡？”
“是的，老師。”
吉克點點頭，又說道：“本來學院通我們學員是第一批可以撤離的。但我想著能憑著自己的彈藥知識給前線帶來一些幫助，就留下來了。菲比看我不走，她也跟著留下來了。”
他簡單地說起了淪陷後這幾年的經歷，大致就是各種東躲XZ的到處打游擊，好幾次都差點死了。
雖然反抗軍給天神位面的敵人帶來的影響有限，但也讓淪陷區的人們知道，有他們這麼一批人還在堅守著戰鬥。
蘇倫和鏡先生聽著，也從那字裡行間聽出了這幾年的艱辛。
吉克又道：“不過現如今的機械技術在萬人法團面前的傷害還是太過有限，反抗軍傷亡也很大，不斷有城市淪陷...我就一直想發明一種能對萬人法團造成傷害的炸藥。後來我翻閱古籍得到了一些靈感，再有這些實驗儀器，我才弄出了‘暗物質炸彈’...”
蘇倫聽到這話，神情也微微又異。
他之前看到那藍色蘑孤雲的炸彈能的重創萬人法團，也很是意外。因為全那種爆炸竟然規則層面破罡效果。
這次過來找吉克，也是想詢問相關的情況。
既然聊到了這個話題，他便直接問道：“吉克，你說的那種‘暗物質炸彈’到底怎麼回事兒？”
一提及自己的專業，吉克就顯得十分健談。他語速極快地說道：“噢！老師，正好我也有一些相關的問題想請教您的。”
頓了頓，他說道：“因為我職業階位太低，觸碰法則層面的理解也太薄弱，那‘暗物質炸彈’雖然做出來了，但受認知所限，很多原理其實我都沒弄懂。而我覺得，它應該更完美的。所以我想請教老師...”
蘇倫沒著急說話，就安安靜靜地聽著。
.......
“因為我有想製作一種能破開高階職業者領域，甚至是殺掉高階法師聖域炸彈，所以我意識到不能單從能量波動層面去設計炸彈。新的炸藥必須要有能破開那種高階領域的特性...”
“但這個想法很難實現，因為那麼是目前瑪法最厲害的炸彈依舊是停留在能量層面的。所以，我想去古代典籍中找線索。畢竟曾經鍊金位面無比輝煌，或許有鍊金前輩研究過。然後我就開始翻閱各種古籍。噢，不得不提一句，學院的藏書幫了我大忙...”
“...”
吉克開始侃侃而談。
蘇倫聽著也十分欣慰。
他從自己這個弟子身上，已經看到未來大煉金術士的影子了。
要知道，古籍可不是那麼好翻閱的。
要想看懂各個時代煉金術士留下的那些手稿，要精通的東西太多。像是古文字、密碼學、神秘學，甚至倫理、風俗、地理、考古等等都要精通。
古代的大煉金術士們以給自己的研究成果加密為榮，越是高階的典籍，加密的程度就越高。
想要讀懂，這需要超強的毅力和天賦。
吉克又道：“萬幸，我在那些古代鍊金文獻中發現了一本《狄拉克暗物質之書》的殘卷，破譯之後終於有所發現。在鍊金領域，幾乎所有人都認同宇宙的初始是‘原初造物主’。而宇宙萬物可能是由‘原初物質大爆炸’演化而來。那而那位狄拉克大師提出了一個問題:那種爆炸，會是什麼層面的爆炸？”
“...”
蘇倫聽到這話，陷入了沉思。
這觀點他知道，甚至很多鍊金典籍中都有記載。
無數年來，追求真理的煉金術士自然會去考慮宇宙的源頭是什麼，世界是如何生成的。
“原初大爆炸”就是最主流的觀點之一。
但吉克顯然切入點不一樣。
他考慮的沒那麼深，他只在乎“爆炸”。
他又說道：“而問題就在‘爆炸’上。在《狄拉克暗物質之書》中那位大師說道，從原初物質轉換為物質這種爆炸必然和我們認知中的爆炸不相同，它不會只是能量層面的狀態變化，其中必然又忽略了什麼。比如一些特殊的能量、規律、法則，又或者其他的。像是催化劑一樣，完成了這個過程，但因為某種限制，我們無法觀測到...”
蘇倫一聽這開頭，莫名覺得熟悉。
略微一細品，這不就是艾薩克爵士第五本鍊金手稿上的那些關於“暗規則”的猜想理論？
吉克又繼續道：“那位大師在書中寫到，他覺得我們通常理解中的等價交換可能是有誤的...結論沒錯，過程被理解錯了。這過程中必然還有一種特殊的物質參與，否則我們認知中的爆炸，是達不到原初爆炸的效果的。這種特殊物質不被肉眼所見，不被觀察，不在結果中顯露，像是從藏在暗處的‘幽靈’。反應之後它們不存在，但並不表示它並沒參與。它是真實的存在。而狄拉克大師把這種幽靈物質稱之為——‘暗物質’。”
“...”
蘇倫聽到這話，眸子微微一轉。
大概，沒有任何人比他更能理解這話的意思了。
一旁的鏡先生聽著也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她雖然也看過第五本艾薩克手札，但也還沒觸碰到那個領域。
現在又從別處聽到了類似的理論，自然大感興趣。
吉克看著兩人的嚴肅的表情，還以為自己表述得太過生硬，心中也微微有些忐忑。
雖然這理論確實聽起來就很離譜。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老師，師伯，我知道你們這種理論聽上去很荒謬。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是同樣的感覺。但請您繼續聽下去。因為，我在後來的實驗中證實了，狄拉克大師是對的。因為我的‘暗物質炸彈’就是透過這種原理來的。”
“嗯。”
蘇倫和鏡先生二人親眼見過，自然不會懷疑。
他們點點頭沒多說話，靜聽下文。
吉克又道：“那本《狄拉克暗物質之書》已經殘缺，我也不知道當初那位大師是如何發現‘暗物質’的。但書中說了，這是一種人類層面無法觀測到的存在。我也嘗試過，目前任何手段都無法觀測。所以，我也並不能給這個理論拿出什麼證據。當然，這些都不是我要說的重點。因為關於‘暗物質’的一切都實在太深奧了，哪怕是我現在，也一點都沒弄懂。”
“而我想說的是，關於暗物質爆炸的問題。”
頓了頓，他又說道：“在書裡，狄拉克大師有一個結論，那就是那種暗物質和我們正常所見的物質觸碰，會發生湮滅。而這個湮滅的過程，就會釋放巨大的能量和破壞某些高位法則。這就是我‘暗物質炸彈’的靈感來源...”
蘇倫聽到這裡，已然明白了大半。
他這個弟子對規則層面一無所知，但卻把利用了這個湮滅特性，製作成了炸彈。
這其實就是古法鍊金術。
古法鍊金術幾乎不會深究材料微觀層面的具體作用，而是看中整體配方的效果。
簡單說就是：能用就行，而不用去考慮為什麼。
吉克又指著那些實驗儀器道：“暗物質非常不穩定，它一觸碰正物質就會湮滅。所以製作過程很困難，需要超高溫和絕對真空條件，才會出現。而想要達到那種溫度和條件常規情況幾乎不可能。而我在矮人族冶金藥劑配方中找到了一種古配方，能製造極高溫。再利用這些儀器，終於達到條件的環境...然後，我成功製造出了‘暗物質’！”
說到自己的研究成果，吉克臉上已然滿是興奮，手舞足蹈地比劃著：“老師，您知道嗎，這種湮滅的這威能是普通炸藥百萬倍，只需要一克！就一克！就能達到之前那種效果。但暗物質非常不穩定，只能我在現場控制。所以之前老師您才會在地堡看到我...”
不僅僅是吉克很興奮，蘇倫聽了也非常自豪。
“暗物質炸彈”絕對算得上是機械鍊金領域一個里程碑意義的重大發現。
爆炸能破壞高位法則力量，從此以後，機械鍊金在戰鬥層面才真正算是涉足了頂級鍊金領域。
這個發現足以讓他吉克·詹姆斯的名字載入史冊。
不過，這個技術顯然還不夠成熟。
.......
“我也有問過一些彈藥學的前輩和機械大師。但也沒人能給我答桉。所以，我就想問問老師...”
吉克說完，激動的情緒也降溫了下來。
這個無法解決的問題，就是他最大的困擾。
甚至讓他日夜難眠。
這問題還真就是超綱了。
因為這根本不是人類能理解的範疇。
吉克要換個人問，哪怕是九階，或許聽了都必然是一頭霧水。
或許還沒他自己懂得多。
但偏偏老師是蘇倫。
這可能是這個位面唯一能幫吉克解釋這炸彈原理的人了。
不過蘇倫聽完吉克發現暗物質的過程，心中也滿是感慨：某些領域天賦真的很重要。
否則蘋果掉地上，絕大多數人會意識到蘋果熟了；而只有少數人會想它什麼會掉地，而不是掉向天空。
蘇倫剛才雖然沒說話，但其實已經完全聽懂了這個反物質炸彈的原理。
他沉吟了一瞬，這才鄭重地說道：“吉克，你的想法沒錯，但可能理解錯了。這種暗物質炸彈破壞的不僅僅是法則層面，而是更高層面的‘規則’。”
吉克投去了疑惑的目光，“規則？”
顯然這不是自己理解中的規則。
同時，他眼底滿是期待，自己老師真的知道！
對他現在來說，沒有什麼比解決心中這個疑惑更讓他期待了。
蘇倫點點頭，解釋道：“‘規則’是神階之上才能掌握力量，是隱藏在宇宙深處的奧秘。而你說的暗物質，也是你師公艾薩克爵士有研究的領域...”
這“暗物質”其實就是艾薩克爵士“暗規則”中的某種物化具象，就像是火焰只是火元素的一種物化具表現了。
自己這弟子顯然認知沒達到那種高度，而只是用到了製作炸彈的那一部分。
但涉及“規則”和“暗規則”層面的話題，根本不是普通人類能理解的。
好在飲用【密米爾之泉】之後，蘇倫獲得了足夠的智慧，他便用自己的理解把“規則”用凡人能理解的方式描述了一下。
鏡先生自己是九階，倒是聽懂了大半。
而吉克和菲比兩人雖然很認真地聽，還記下了筆記。可兩人臉上那愁眉苦臉的表情讓人不難看出，他們聽得非常吃力。
蘇倫這一解釋，就是一整晚。
......
不知不覺，清晨已經到來。
實驗室裡，蘇倫還在繼續講解。
而吉克和菲比兩人也全然沒有半點睏意，全神貫注地聽著。
他們一邊聽著，也一邊記錄，手中的筆記本不知不覺已經記下了厚厚的一大本。
他們此刻也沒意識到，這本筆記會在日後無數年，成為鍊金位面的聖典之一。
蘇倫一路走來，很清楚某些認知在職業者階位達不到一定高度，是無論怎麼講都理解不了的。
他也沒指望自己講了一晚上，吉克就能聽懂。
這些內容，“指引方向”的意義遠大於內容本身。
這會讓吉克知道自己的路未來會指向哪裡。
講著講著，蘇倫便從那些生澀的鍊金知識講解中停了下來，結束道：“關於規則的內容我大致就只能講到這裡。這些知識對你們現在來說太過深奧，需要你們話很多時間去理解理解...”
雖然講得由淺入深，但這可能是一般煉金術士要學幾百年才能累積的知識量，幾乎代表了目前人類能掌握鍊金術之最。
即便吉克天賦驚人，未來很多年內，他可能都要耗在這些內容上了。
吉克聽到這話，這才中那種沉浸聽課的狀態中迴歸神來。
他連忙起身，躬身行了大禮：“謝謝老師。”
一旁的菲比也同樣乖巧行禮。
蘇倫笑了笑，又道：“高等鍊金領域的認知不是一蹴而就的，好好鑽研，日後必然會有收穫。特別是彈藥師領域，也大有可為...”
吉克聽了一晚超綱的鍊金知識，好像整個腦袋都有點消化不良，呆呆地回應道：“是，老師。”
蘇倫看著自己弟子這樣子，哪裡沒猜到他人在這裡，腦子裡怕是已經迫不及待開始做實驗了，又道：“不過你說你想把的‘暗物質炸藥’運用在機械中，讓它更穩定，我這裡倒是有一個很特別的東西，可以用作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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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他展示了一個物品的投影，那是一枚黑漆漆像是黑曜石的東西。
東西太特別，也沒敢從小虛空界裡拿出來。
這是之前在龍之國海域，戈爾工一族的聖殿密室中找到的古代兵器【諸神黃昏】那種魔能火炮的能量石。
【諸神的黃昏】
詳解：又叫‘左西莫斯暗物質’，以發現者名字命名的神奇物質；曾經神話地精一族在黑暗世界無盡虛空中發現的神奇礦石，蘊含了超強能量和你無法理解的高位法則之力；透過研究，地精們發現了它擁有剋制神明信仰之力的特殊效用，因此這種石頭也被神明視作禁忌；
看到這東西，吉克的目光彷彿才聚焦，從那種神遊的狀態中迴歸神來：“老師，這是...？”
“這就是一種特殊的‘暗物質’。”
蘇倫之前看不懂這東西。
後來看懂了也不知道它意味著什麼。
等再後來看過艾薩克爵士的第五本手稿，現在又看到了吉克那本《狄拉克暗物質之書》之後，他才有了準確認知。
這就是一塊固化的“暗物質”。
雖然不知道這種天然物質到底怎麼來的，也好像和吉克人工製作的也不太一樣。
但本質是同一種東西。
可借鑑的地方就很多了。
而且這大小，和吉克那種臨時製作才能製作出一克、兩克的，根本不能同一而論。
最關鍵的是，它穩定，且有很成熟的使用方法。
吉克聽到這話，眼睛都直了，“這...這...”
他像是看到了一座寶庫向自己開啟了大門，根本挪不開眼了。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兒，這東西小虛空界裡都沒任何人弄懂了。
蘇倫覺得讓吉克研究再合適不過，又道：“這晶核上有一種非常復雜的鍊金陣，它禁錮隔絕這塊暗物質，所以才沒湮滅。你可以研究一下，或許能讓你煉製的暗物質穩定下來，達到可安全儲存的程度。還有，小虛空界裡還有那古代兵器的詳細圖紙，圖紙上有如何能精準釋放這種暗物質湮滅能量的方法。你也可以參考一下，用到現代機械上來...”
蘇倫之前得到了那圖紙和晶核的時候，只把它當成一件古代兵器。
因為作為彈藥的暗物質，他也不知道怎麼製作，打完了就沒了。
但也沒想這麼巧，自己的弟子竟然研究的也是這個門路。
一旦研究有成果之後，也就意味著這東西可能就是一種可持續的技術了。
一克就能重創一個萬人法團，那麼這麼一大塊呢？
和圖紙鑑定出來效果一樣，這怕是能對神明都造成致命威脅的兵器。
到時候真來十幾門這樣的大炮，豈不是遇神殺神？
要是能武裝到所有機械部隊裡，那還怕什麼位面入侵？
不過，這種剋制神明的兵器，蘇倫覺得沒有自保能力之前，還是最好別暴露。
不說製作成本必然極高。
到時候真要暴露了，可能不僅僅是天神位面，其他位面的神明怕是都會來毀滅這種能威脅她們的武器。
如果不夠強大，鍊金位面用了只會加速毀滅。
看到這裡，吉克早已按捺不住心中那迫切的研究欲，興奮道：“老師，我想去小虛空界裡研究學習！”
蘇倫微微一笑：“嗯。不過在此之前，我覺得你可以先和你的夥伴們說一聲。”
吉克欣喜若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