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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巴山醫舍

清代的大理手工商業很是繁盛,城內店鋪林立,有打鐵街、打銅街、金箔街、屠羊巷、賣雞巷、魚市口、竹木大理石以及各類商鋪等等,有很多家境貧寒的孩子都去那裡打工學手藝,日後慢慢熬成了師傅,生活也就有了保障。

莫氏族裡有人介紹說城裡最大的醫館“杏林堂”正在招收學徒,莫殘可以去試試。老莫夫婦也認為學醫很好,將來做一名郎中,起碼生活不愁。

這一日,老莫夫婦帶著莫殘一同進城賣菜,順便帶兒子去醫館面試。

大理城西南門是富人區,包括大理府衙、兵備道署、大理試院和文武廟都在這一帶,而普通民宅和各色手工業匠人以及小商販則聚居東北門附近。

老莫一家三口揹著竹簍從南門進城,街道兩側商鋪鱗次櫛比,人流熙熙攘攘,十分的熱鬧。

醫館坐落於鼓樓西街,硃紅色的大門,屋簷下嵌一塊“杏林堂”橫匾。據說掌櫃名叫趙鴻儒,年過五旬,出身杏林世家,醫術極好,人稱“滇西第一儒醫”。

正堂之上懸掛著東漢名醫張仲景的畫像,楹聯上書:醫中之聖,方中之祖。兩側通壁滿是木櫥藥鬥,珍稀藥材極多,是大理城內最大的醫館。

“這孩子是來面試學徒的麼?”櫃檯後的賬房先生望了一眼老莫,問素娘道。

“是的。”素娘小心回答。

那人仔細的打量著莫殘,然後點點頭說:“押金帶來了麼?”

“什麼?”素娘不解的問道。

“凡學徒者,需付押金紋銀二十兩,這是行規。”

素娘一聽傻了眼,即使不吃不喝賣一年菜,也積攢不下來二十兩銀子啊。

三人催頭喪氣的出了杏林堂,學醫不成,看來只有去城北銅鐵匠巷那邊學點小手藝了。

在“杏林堂”的斜對面,街角處有一間不起眼兒的小店鋪,斑駁的青磚牆,屋頂生有幾簇雜草,屋簷下鐵環連綴吊著個木魚形藥幌子,門楣上掛塊髒兮兮的小匾額,上面寫著“巴山醫舍”。

“娘,對面那家也是醫館。”莫殘指向那間小店鋪。

“唉,娘沒有那麼多的押金。”素娘嘆了口氣。

老莫拄著木棍,盲眼望向對面,輕聲說:“他娘,去看看吧,興許那邊要的押金少。”

“好吧。”素娘望著莫殘苦笑了下,攙著老莫走了過去。

進得門來,迎面牆壁上嵌有一個神龕,供奉著一個面目慈祥的泥塑瘦老頭,手中握著幾株藥草。兩面書有楹聯:九裡山前龍討藥,八寶石上虎求丹。後來得知,那老頭便是藥王孫思邈。

城裡的藥鋪,大都是前堂後診室,求醫者先到裡間診病,開好方子後拿到外面來算賬和取藥。

“是來看病的麼?”櫃檯後轉出一長衫老者,滿臉的皺紋,雙眼惺忪,一綹山羊鬍子,說話時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

“先生,你們這兒招不招學徒?”素娘小心翼翼的問道。

“學徒?”老者愣了下神兒,打量著對方,然後緩緩說道,“我鋪子裡倒是缺個人手。”

“您看這孩子行嗎?”

“嗯,身體還蠻結實的,可以試試。”老者目光落在莫殘身上。

“要收押金麼?”素娘遲疑的問道。

“要什麼押金,”老者鬍子一揚,不忿的說道,“對面那些所謂的名醫招學徒才要銀子,老夫只看人品,就是不收押金。”

老莫夫婦一聽大喜過望,連聲道謝。

“老夫夏巴山,這間醫舍就是我的,這孩子叫什麼?”

“莫殘。”

“叫他明天來吧。”夏巴山爽快的答應了。

當晚,素娘炒了幾個菜,老莫還喝了幾口燒酒,莫殘在城裡學醫,全家人都很高興。素娘百般囑咐莫殘,出門在外處處要聽掌櫃的話,用心學習,將來當個郎中,生活就再也不愁了。

第二天一早,莫殘揹著包袱進城,老莫夫婦倆一直送他到村口,素娘望著孩子遠去的背影,禁不住落下淚來。

在藥鋪做學徒,跟學別的手藝不同,有學“儒醫”和“生意”之分。如果學儒醫,須得先讀幾年《四書》、《五經》等儒家經典,打好文化底子,在先生的指導下再去讀醫書,基礎好才學得紮實,俗話說“秀才學醫,籠裡捉雞”便是這個道理。之後隨先生侍診,學習如何診病、用方及開藥,經過實踐練達,若要出徒自己開診,非下個十年八年的苦功不可。如果進藥鋪只是當作一門生意來學,則簡單得多,但也必須掌握一定的醫學知識,“師父領進門,學藝在個人”,但憑自己悟性了。

從這一天開始,莫殘便正式開始了學徒生涯。

巴山醫舍只有他們兩個人,每日裡除了侍奉夏巴山的日常起居、端茶倒夜壺以及洗菜燒飯刷碗等零碎雜務外,餘下的時間才學習藥鋪的生意。

藥鋪生意大致分為挑簸晾曬和切打團吊。

凡購進的中草藥材,都需要進一步的加工。挑除雜質,簸出塵土和細小雜物,無須暴曬的,要風乾和陰乾。此外,一般藥鋪都按“配本”自行配製成藥。具體說來,先用藥刀和腳蹬鐵碾子把整藥軋碎,再打成水丸或團成蜜丸,最後蜜丸用蠟皮封嚴,稱之為吊蠟皮。

莫殘幹起活來細心麻利,上手很快,夏巴山十分滿意。

素娘進城賣菜的時候,時常會送一些新鮮蔬菜過來,順便瞧一眼莫殘,見兒子和夏巴山相處還融洽,也就放心了。

每到晚飯時,夏巴山一口酒落肚,就照例發起了牢騷,說來說去,還是怪那杏林堂搶走了生意。酒至半酣,又開始講述自己年輕時闖蕩江湖如何風光以及一些民間醫林異事,莫殘倒也聽得津津有味。

夏巴山早年是一名江湖遊醫,後來因為醫死了人,遭仇家追殺,只得遠避滇西在大理古城開了間醫館。由於醫術一般,上門求醫者寥寥,收入很少,只能夠勉強度日,因而鋪內不但缺少人參、鹿茸、虎骨等一些珍貴的藥材,就連一般便宜的草藥也儲備得不多。

早上,莫殘看見對門杏林堂門前集合了十餘名學徒,年歲大的有二十出頭,小的與自己相仿,都身背著藥簍,看來是要上山採藥去。

“先生,店裡草藥不多了,我也想跟著去採些回來。”莫殘指著對面對夏巴山說。

夏巴山點頭應允了。

莫殘背起藥簍,帶了些乾糧,拎著小藥鋤悄悄地尾隨在了杏林堂採藥隊伍的後面。

自藥鋪學徒以來,莫殘雖然對中草藥有所瞭解,但上山採藥卻還是頭一回。平日裡寸步不離醫舍,能出外透透氣心情格外的好。

蒼山方圓百里,中草藥種類眾多,如當歸、柴胡、草烏、丹參、黃芩、天南星、半夏以及紅景天、藏紅花等,有的獵戶偶爾還能打到麝鹿、雲豹或黑熊。賣到城裡的麝香、豹骨和熊膽價錢很高,只有像杏林堂那樣的大鋪子才能收,夏巴山想都不敢想。

進入到高原灌木叢裡,草藥開始逐漸多了起來,杏林堂的學徒們四面散開分頭尋找,莫殘混入其間,並無人察覺。

一直到午後,莫殘只採到些獨活、柴胡及牛蒡之類的草藥,不足二三十棵,而杏林堂的學徒們,則大都裝滿了大半個藥簍。

莫殘坐在一道清澈的溪水旁,就乾糧飲著溪水填飽了肚子。那些杏林堂的學徒們經常上山採藥,自然比不上他們,不過自己出身獵戶,小時候聽慣了村裡大人們講述的狩獵故事,索性不如抓點什麼回去也好。

他沿著溪流向上攀登,同時注意聆聽著岸邊草叢裡的動靜,不久便有了發現。

不遠處陰涼潮溼的灌木叢裡,發出了輕微的窸窸窣窣聲音,水邊泥地上留有清晰地五趾足印,中間第三趾尤長,莫殘知道那是穿山甲,鱗片可以入藥,而且價錢不菲。穿山甲動作遲緩,一般只有夜裡才出來覓食白蟻,白天離開巢穴則很少見,大都是出來排便的,這東西愛乾淨,絕不肯弄髒自己的窩。

他躡手躡腳的追蹤過去,那只黑褐色的穿山甲似乎覺察到了危險,正要一頭鑽入土洞時,莫殘迅速抓起一把泥土甩了過去,穿山甲遇襲隨即縮成一團,以堅硬的鱗甲抵禦敵人。

莫殘跳過去一把抱起牠,掂量一下,足有五六斤重,是一隻成年雄性穿山甲。放入藥簍後,莫殘高高興興的下山,顛簸中的穿山甲始終團著身子,一動不動。

夏巴山見捉到了穿山甲,口中連連稱讚:“巴山醫舍的人就是比杏林堂強,老夫沒有看走眼。”當即宰殺後燉了滿滿一鍋肉,鱗片則掛起晾乾入藥。

晚上,夏巴山喝得滿臉通紅,夾起紅撲撲的肉塊,隨口哼起了小調:“穿山甲,王不留,婦人食了乳長流,哎呀呀。”

趁著他高興,莫殘提出平時多去上山採藥,以彌補店裡藥材的不足,夏巴山認為這主意不錯,遂滿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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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殘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繼續按照書中的腹部逆氣法練氣。一段時間以來,他感到自己的肺活量大增,今天爬山也未曾覺得累,只不過閉嘴說話仍是含糊不清,看來火候還不到。

隨後的半年裡,只要天氣好,莫殘都會去採藥,開始是在北坡,以後越行越遠翻過山埡到西坡。蒼山周邊以西坡中草藥最多,只不過山高路險,懸崖峭壁且多毒蟲猛獸,人跡罕至。莫殘有時一去兩三日,但每次回來都是滿載而歸,連一些名貴的蒼山貝母、天麻、雪蓮以及蟲草、藏紅花等也有不少。夏巴山的藥廚漸漸滿了,巴山醫舍的生意也開始有了好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