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學反應-03】
林蔓蘿在課題組發出的資訊確實奇怪, 近期有三位臨近退休的工人辭職？
一般來說，年輕人工作待遇不夠好，或者和同事相處不來, 辭職另謀出路是很正常的，他們還有拼一拼的能力和條件。但是, 臨近退休的老員工，在這家單位已經工作了很多年, 辭職太不划算, 何況，這個年紀另找工作會無比艱難。
越星文立刻打字詢問：“他們辭職的原因是什麼？”
林蔓蘿飛快地整理好資料，簡單總結道：“彭勇，50歲, 辭職報告上寫的是要去國外幫兒子、兒媳照顧剛出生的雙胞胎孫女；易建強，52歲, 辭職理由是跟兒女移民去國外；程德, 55歲，因為老婆得了阿爾茲海默病, 辭職回家照顧伴侶。”
表面上看, 這三份辭職報告給出的理由還算合理。尤其是出國的兩位老人, 兒女肯定是收入很高, 才會將老人接到國外去居住, 捨棄國內的這份工作也不算太虧；而照顧老伴兒的那位, 可以說是夫妻感情深厚，為了伴侶寧肯不要工作。
但越星文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下意識地扭頭看向江平策, 低聲問：“你怎麼想？”
江平策道：“出國的兩位根本無從查證。單位上的同事如果在他們辭職之後聯絡不上他們，也不會懷疑他們出了什麼事。”
越星文點頭：“沒錯，出國是個很好的藉口, 我們回頭打聽一下這兩位的情況。還有，老伴得了病要辭職回家照顧的這位，也想辦法調查一下。”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叮”的一聲，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從電梯裡出來，越星文和江平策立刻停下腳步。對方見到兩人，笑眯眯地走上前，主動打招呼道：“兩位怎麼出來了？這是要去哪啊？”
越星文說：“去一趟洗手間。”
男人了然道：“哦，那你們速去速回，我有事跟你們交代。”
他說罷便轉身走進了兩人所在的辦公室，江平策朝越星文使了個眼色，用唇語說“組長肖文輝”，剛才，江平策簡單翻了翻辦公室內第三張桌上的材料，發現部分檔案上面有“肖文輝”的簽名，此人負責的是化工廠和醫藥公司的專案對接。
越星文輕聲說道：“看上去像是發布任務的npc，我們要不要先跟他回去？”
江平策贊同：“嗯，假裝去洗手間溜一圈再回去吧。”
兩人來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然後轉身回到辦公室內，肖組長果然坐在他的辦公桌前，將一個資料夾遞給他們，眯起眼睛道：“這是我們跟銳科醫藥合作的下一批專案的生產計劃書，你們倆抓緊時間看一遍，沒問題的話報給領導簽名，下個月開工。”
江平策接過計劃書，和越星文一起坐在辦公桌前仔細查閱。
銳科醫藥是國內知名的醫藥公司，主要研發抗癌藥物，這次跟化工廠合作生產的是一種用於癌症化療的細胞毒性藥物，名字是“4-[雙(2-氯乙基)氨基]苯丁酸”。
越星文光看名字都有些頭疼，江平策即便是理科生，也不懂這種複雜的有機化學分子式，兩人對視一眼，江平策道：“先記下來，回頭問辛言和劉照青。”
越星文點點頭，在計劃書上用手指了指，意思是我倆每人記住一頁。
兩人記憶力很強，很快就將計劃書的關鍵部分記在了腦子裡。時鐘漸漸指向下午5點，肖組長伸了伸懶腰，笑道：“快下班了，我要回去接我閨女放學！”他揉了揉略微隆起的啤酒肚，起身出門。
越星文等他走後，才在課題組頻道問：“化工廠是不是有員工食堂？”
既然提供員工住宿，理論上應該也安排食堂才對，總不能天天叫外賣。
果然，章小年回覆道：“員工食堂在宿舍樓一樓，我跟許師兄剛才下去看過了，今晚的飯菜是紅燒排骨、清蒸魚、茄子豆角和蒜蓉菜心，食堂裡有菜譜，每天都會變化，員工用廠裡發的飯卡直接刷卡就能吃了。”
柯少彬看見菜名頓時兩眼發光：“聽起來比圖書館的飯菜好吃！”他們在圖書館每天吃水煮蘿蔔、水煮青菜，味覺都快退化了。
辛言看他一眼，淡淡說道：“化工廠的飯菜你敢吃嗎？不怕裡面下了毒？”
柯少彬糾結地皺起眉：“應該不至於吧？在員工食堂下毒，豈不是整個化工廠的員工都要團滅？”
辛言道：“也難保圖書館會讓化工廠的員工中毒死亡變異成喪屍，開啟逃生模式。”
柯少彬愣了愣，點頭說：“有道理，那我們去買些密封的泡麵？”
辛言扭過頭，輕咳一聲，似乎在忍笑。柯少彬察覺到他在開玩笑，不由怒道：“你能不能別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辛言聳了聳肩：“也不算胡說八道，先去食堂看看情況，要是其他員工吃了飯，沒被毒死，我們再吃也不遲。”
傍晚六點整，員工餐廳開放。
越星文和江平策來到餐廳時，就見柯少彬和辛言已經佔了個靠窗的座位。
遇到“吃”這件事，柯少彬永遠是最積極的。越星文用眼神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和江平策一起在隔壁飯桌坐下。
很快，四個女生也到了，排隊去取飯，坐在在不遠處。
林蔓蘿手指藏在桌下，飛快地在課題組頻道打字：“晚飯時間，很多部門的員工會來食堂，我們要不要趁機打探一下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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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星文回覆道：“可以。但注意措辭，別引人懷疑。”
藍亞蓉說道：“放心，我們已經查清了工廠的人事結構，鎖定了三位員工所在的部門，所有員工的照片資料都在我的電腦裡，待會可以對號入座。”
秦露深吸口氣，道：“大家派我來當演員，臺詞都給我寫好了。”
越星文贊道：“你們效率還挺高。”
四個女生顯然是利用這一下午的時間，把整個工廠的人事給研究了個透徹。看大家都這麼努力，越星文也十分欣慰。
片刻後，有幾個男性工人坐在了林蔓蘿旁邊的飯桌上，林蔓蘿給秦露使了個顏色，秦露端著盤子坐過去那男人對面，假裝隨口問道：“劉哥，聽說你們部門的彭老，前幾天辭職了？怎麼好端端的辭職呢？”
被秦露叫做“劉哥”的男人，年齡25歲左右，看長相十分憨厚，他撓了撓腦袋，笑著說道：“彭老的兒子和兒媳都在國外，好像是生了對一雙胞胎，叫他們兩口子出國去照顧。彭老乾脆辭職去哄孫子了。”
秦露恍然大悟道：“這樣啊，那你們能聯絡到他嗎？”
劉哥疑惑道：“你找他幹嘛？”
秦露有些不好意思：“我前段時間在外面超市買東西，手機裡沒錢，正好碰上他，借了他幾百塊錢沒還，還想著這周發工資了還給他老人家。”
劉哥道：“哦，你微信轉給他不就得了！”
秦露皺著眉頭苦惱道：“當時太急了，沒加他微信。”
劉哥從手機通訊錄裡翻出一個好友，道：“來來，你加我，我把他微信推給你。”
兩人互相加了好友。
秦露繼續問：“他出國後，有跟你們聯絡嗎？”
劉哥道：“沒有，估計是忙著抱孫子吧，只在走的那天給我們發了個再見。”
片刻後，劉照青、卓峰穿著灰色的車間工作服並肩走進來，章小年和許亦深則是一身日常休閒裝，四人也端著盤子坐在了附近。
由於食堂的桌子都是雙人位、四人位，12個人集中坐在一片區域聊天會惹人懷疑，所以，後來的同學就刻意分散坐下，但大家距離越星文和江平策都沒有超過10米，能聽見秦露和工人的對話。
秦露性格好又嘴甜，很快就一口一個“劉哥”哄得那位工人滔滔不絕，跟她聊了很多關於彭老的事情：“彭老平時眼高於頂，老跟我們炫耀他兒子出國讀了名校，年薪有上百萬，還娶了個金髮碧眼的外國美女，生了漂亮的混血寶寶。我們其實都很煩他……”
越星文仔細聽著那邊的對話，在課題組頻道問：“秦露，你加好友透過了嗎？”
秦露道：“沒透過，國外跟這邊有時差，現在應該是凌晨6點，再等等看吧。但我剛才看了這位劉強的微信，點進彭老的朋友圈，發現彭老出國之後，就把所有人給遮蔽了。”
秦淼皺了皺眉，打字道：“也就是朋友圈設定為‘所有人不可見’的狀態？”
秦露點頭：“沒錯。”
越星文和江平策對視一眼——
不對勁。
從這位劉強的描述來看，彭老是個很喜歡炫耀的人，他經常說“我兒子考上名校年薪百萬”“我兒媳婦是大美女我孫子很可愛”，這種炫耀型性格的人，出國之後的第一件事應該是拍張照片發條朋友圈說“x國環境很好，兒子親自來機場接我”，然後對著朋友圈裡的點讚樂得合不攏嘴嗎？
怎麼可能一出國就屏蔽掉所有人？
劉照青道：“他眼高於頂，出國後就切斷了跟國內的一切聯絡，這在表面上說得通，但從心理學的角度講，並不合理。炫耀，就是將自己擁有、而別人沒有的東西展示給別人看，才能達到心理上‘我高人一等’的滿足感。這位彭老既然平時喜歡炫耀，出國之後應該變本加厲才對，天天發國外的美景美食，讓‘前同事’們覺得他生活越來越好。”
越星文沉默片刻，才道：“我有種直覺，這個彭老不是出國，而是出事了？”
江平策道：“這段時間辭職的三個人，還有一個出國的、一個回去照顧老伴的，我們抓緊時間調查一下，看看他們是不是都在辭職之後就人間蒸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