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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覺悟

藍牧平靜地敘述著,說出來的話卻是讓白歌的心沉到了寒淵裡。

如果藍牧不說這些,白歌還是很有鬥志的,他非要無限永恆不可,他打破了維度,打破了次元,打破了藍白界,如今到了這裡。

想著,就算有什麼困難,多麼絕望,自己也能面對。

甚至於,當聽說了什麼作者,自己超脫的所有過程,亦不過是劇情,白歌還是有著勇氣去面對。

因為無限次元不就是這樣的嗎?一個次元的作品是另一個次元,之前他的次元只是比較自由,而現在,所面對的是極度詳盡的安排。

他能接受的了之前的,就能接受的了現在的。

白歌得知自己的一生僅是在取悅另一個介面的生物時,早已做好心理準備的他,並沒有崩潰。

不就是自己不平凡的一生,都是被設計的嗎?不就是一個更崇高的生物執掌著自己乃至身邊的一切嗎?

他為什麼不可以像藍牧一樣,拼盡一切地尋找那不為零的希望,誰說這世間就沒有更加偉大的未知,允許一名角色凌駕於他的作者?

永恆的生命下,除非作者不顧一切地寫死他,他是一定可以找到這個方法,超越到作者那裡。

是的,在聽到藍牧說‘你是主角’時,他就做好了這種覺悟。

乃至於,他覺得自己比當初藍牧面對真相時,要更加有勇氣,至少他沒有急於一時,他沒有像藍牧當年那樣,妄圖立刻找到破局之法。

然而,他錯了,藍牧的覺悟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白歌,剛剛興起的覺悟,被藍牧一席話語,擊得粉碎。

曾經以往的藍牧,便是像他一樣,想著可以一次超越到作者那裡,一次不行那就兩次。

只要百折不撓,只要不放棄就好了。

但是,白歌真的理解什麼是不放棄嗎?

當他想著自己總有可能達到作者的層次時,他就已經給放棄留下了餘地。

當想著一次不行,還有兩次,兩次不想再來一次時,聽起來很不屈,但這也是給放棄留下了餘地。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超越了,然後也凌駕於作者了,這個時候,他是不是自認為成功了,而停下了呢?

既然存在著他超越作者的可能性,是不是也存在著他自以為超越作者,實際上沒有超越作者的可能性呢?

當一次次超越,又一次次發現自己被騙後,他是否還有繼續超越的勇氣呢?

或許某一次,他就突然認定某一個作者就是作者,然後告訴自己:我成功了,我已然絕對無限永恆。

於是,他停下了,他自以為成功,即是等於放棄。

因為他怎麼知道,自己真的就一定成功了呢?誰能證明呢?

無解,如果真理無窮,他永遠不可能得到答案。

但是,藍牧……卻說出了一個讓他從未想過,乃至於發自內心顫慄,已然令他恐怖的方法。

“不止於某個結果,永遠走在對無窮未知無限探索的路上。”

“明明知道真理可能是無窮的,竟然還妄圖得到答案?一旦內心自以為很崇高的信念,乃是希望能得到一個結果的話,那麼這個所謂信念本身,就是可以被擊敗的:給你一個答案就行了。”

“如果一個答案無法擊敗,那就兩個,總能擊敗的,因為追求的不就是個答案嗎?抱有這樣的心態,你就算現在不崩潰,也遲早會崩潰!”

“又拿什麼去面對無法預知的未來?”

藍牧的話,充斥著無限的信念,他永遠沒有妥協,他的覺悟已經無法形容,甚至沒有給放棄留下任何餘地!

明知未知可能是無窮的,那就直接將無限探索本身,當做追求。

給予他的任何答案,都無法阻止他,根本就不給自己制定終點。

白歌沒有被絕望擊潰,卻要被藍牧的覺悟給擊潰了。

“你是瘋子嗎?你難道沒有想過,當作者不再書寫我們時,很可能超越到一個完全不確定,連作者也不清楚的絕望世界裡,慢慢等死呢?你也說作者無法知道真正客觀的所有可能,所以想超越他,本就是建立在一種虛無縹緲地想象上。”前腳還決定不放棄的白歌,被藍牧所描繪的未來所驚嚇,此刻竟開始反駁藍牧話語中的漏洞。

藍牧說道:“確實存在你所說的可能,甚至還有更絕望的,比如當作者不再想象時,你我以及這一切都定格了,乃至消失了。”

“白歌,還有嗎?”

白歌沒想到藍牧說了個更可怕的,不禁皺眉道:“什麼?”

“你還能想到哪些不想接受的結果?都說來聽聽?”藍牧平靜道。

“這還不夠嗎?這些結果你難道都能接受嗎?”白歌

藍牧平靜道:“原來你把這條路當做必勝了,你還是覺得需要一條能成功的方案,否則這條路就不值得去走對嗎?”

“你沒有體會過失敗嗎?”

白歌沉默。

藍牧說道:“失敗不可怕,重點是不要認輸。失敗與否是現實,人要面對現實。認輸與否是自己,人要超越自己。”

“這麼多年下來,我想了無數種會遇到的殘酷現實,比你所能想象的,還多得多。但這並不能成為讓我止步的理由,或者說,我根本沒給自己放棄指定任何理由。”

“當作者徹底放歸我們自由時,可能性是無窮的,他不能確定那之後會發生什麼。其中既有無數種比你想象的還要絕望的可能,亦有許多可以接受的可能,其中就有一種,能真實地超越,在作者乃至作者的文明,乃至作者所在宇宙的神也無法預料的真實超越。”

“真正凌駕於作者,乃至更高,更更高,超乎此時此刻你我的想象,超乎作者的想象,以及作者的作者的想象,還有作者的作者的作者的想象……”

“它不為零,這就夠了,就已然值得我,抱有著永不屈服的決心,去拼上一切。”

白歌豁然而起,被藍牧的話所徹底地驚駭。

“誰說就一定不為零了,如果真的只是極度渺茫……我,總之……如果為零呢?如果哪怕無限的未知裡,根本將你所想要的指定為不可能呢?”白歌再次指出藍牧口中的錯漏。

然而這誅心的話語,絲毫沒有動搖藍牧。

藍牧的氣度始終給予白歌一種名為‘一如既往’的感覺。

“你看,我覺得不為零,你覺得也許就偏偏為零,這就是未知啊。不為零本身,也是不為零的……白歌,你懂嗎?這宏大的無限未知,讓我曾經在面臨那銷燬一切的零點時,克服了自己的恐懼。這宏大的無限未知,讓我在這個介面,見到假作者時,亦沒有妥協,克服了對殘酷現實的絕望。”

“如果只想著不能接受的可能,相當於從一開始就認定了失敗,就甘於失敗,就已經妥協了。”

“抱著這點覺悟,是沒有資格探索無限未知的。機會存在,也得去把握。儘可能地做足準備,無論是客觀的還是主觀心理上的準備,都不可以懈怠。”

“哪怕有著下一秒就被作者寫死的可能,但如果恐懼於此,絕望於此,妥協於此,那麼當真正超出作者預料的可能誕生時,也沒有資格去把握了,妥協的你我,已經是敗者,是看不到那種機會的。”

“不管未來是如何可怕,至少這一秒,我,藍牧,還未妥協。”

白歌啞口無言,當他站著看向藍牧的眼睛時,發現那深邃的瞳孔,平靜的背後,是無法描述的器量。

這可能是他永遠無法仰望的意志。

藍牧,做好了迎接一切殘酷的準備,自己呢?真的做好了嗎?

就為了一個都不知道是不是為零的可能,無限超越?而且還是真正的,無限渺茫地超越?

白歌要的不是這個,他的無限永恆,是為了無限永恆後的無限幸福。

“荒謬……”

“連一個終點都沒有,無盡的征途,除了無盡的折磨,還有什麼?你最終會得到什麼?不,根本沒有最終,因為對你而言,任何‘終極’都不是讓你停下的風景,你的追求本身,便是那無盡的追求。”

“但這關我什麼事?什麼作者,那根本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你要殺他復仇,又不是我要殺他。我要的是無限永恆,永遠地生活下去,永遠地體會著快樂與逍遙。”

白歌駁斥著藍牧的話。

他本有勇氣面對所謂作者,敢於試著找出不受對方桎梏的方法。

但藍牧無限覺悟的話,卻猶如一柄利劍,刺破了他的心防。

不夠,這點勇氣根本就不夠。白歌這點覺悟,給放棄與妥協,留下了太多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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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牧直言不諱地向他揭示了想超越作者,至少得具備怎樣的覺悟!

這覺悟的背後,所描述地是無比恐怖的未來,沒有真正的勇氣,誰敢直視它?

而現在,藍牧卻一點也沒有遮掩,一開始便赤果果地把這殘酷地現實說開來,讓白歌抱有僥倖的所謂勇氣與不屈,一下子不值一文。

那種覺悟下的未來,他接受不了,在白歌眼中,那不是值得追逐的東西,外表是無限可能的殘忍!

可同樣一件事,藍牧卻看到的是希望,是那沒有無與倫比的勇氣所不能看到的希望。

隱藏在無盡的殘忍下,真正連作者,乃至作者的神,亦不忍直視的希望。

這便是器量的差異。

沒有準備好直面一切無法預料之恐怖,一切可能的殘忍現實的人,是不會認可這份覺悟的。

白歌沒有這樣的器量,在他眼中,藍牧所描繪的未來,乃是大恐怖。

不知不覺,他已經多次地去質疑藍牧,甚至連作者是否存在都飽含質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