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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五章:殺仙

林昆眼光何等毒辣,看出了婷言眼中的遲疑猶豫,他舔了舔嘴唇,目光透著一絲殘忍之意:

“能得那位大妖棠棣的欣賞,賜予化身金藤,想來你這只狐妖也是有著自己的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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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雖為仙使,卻也沒有必要去得罪像棠棣這樣的大人物。

今日看在這金藤的份上,只要你這只小妖,自獻神識。

讓我在你靈臺之中種下一道念禁,徹底臣服於我,成為我的妖奴。

今日,對你而言,並非全無活路。”

這個瘋子,竟全然不懼棠棣化身的威脅。

婷言冷汗沁沁,目光譏嘲地看著林昆,道:“靈臺大開,讓你種下念禁,成為你的妖奴。

自此以後,不過是得應你需求而生,這也就意味著,來日我不論怎麼修行,修為都會給你吸得一乾二淨。”

林昆抬起手指,輕輕挽過她額前的髮絲,看著婷言的那雙眼睛,冷笑道:

“可即便如此,比起孤注一擲地死去,你更想毫無尊嚴的活著,不是嗎?

若你當真是什麼傲骨之人,早已隨著前頭那些女妖們一起祭鼎了。

你身為狐妖,也早非處子,體內的妖力氣息渾濁。

都不知有多少男人死在你的肚皮上,清白尊嚴什麼的,我不信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婷言捏著金藤的手指驟然收緊,眼神陰冷:“真是失禮啊,竟然將人家說得好似路邊野狗一般低賤。”

林昆信誓旦旦的冷笑道:“若是先前那幾隻女妖,有你如今這樣的機會,不會猶豫。

而是會在第一時間狠狠將那根針扎進我的體內,為同僚報仇。

可你由始至終,考慮的都是自己的得失,即便是到現在,你真正想保全的,也僅僅只有你自己罷了。

既然如此,有何必裝什麼良善之輩?”

林昆一字一句皆痛擊到了婷言的要害上。

她目光雖然陰冷仇恨,同時卻也在一點點地生出動搖的情緒。

感受到後頸處那威脅性命的藤針在她失神動搖下,開始漸漸偏離要害。

林昆獰笑一聲,也不擔心她真敢傷了自己,膝蓋殘忍地壓在她扭曲的斷腕處,將她身子狠狠壓下去。

目光帶著嗜血的光:“對對!這樣才對!我就喜歡你這樣有自知之明的傢伙。

不像那些做著天真美夢的蠢貨,竟然當真相信,在如今這世道裡,還有你們妖族的一片廣闊天空!

像你們這種生下來就低賤到塵埃裡的貨色,天生就該被人踩在腳底下,揉擰,踐踏!

這就是你們的命運!能夠認命,自然就能夠得到主人的施捨與憐憫。

給我像乞丐一樣感恩戴德吧,畢竟,像你這樣千人騎萬人睡的臭婊子,還能夠得到本仙使的寵幸,可是旁人求不來的恩寵!”

言語的辱罵,眼神之中深藏的鄙夷憎惡以及獸慾的興奮,讓婷言感覺到自胃部湧上來一股子近乎瘋狂的嘔吐感!

是啊……

她還在堅持什麼?

她出生生涯之中的男人,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又不是第一次被人當做玩物了,還有什麼可堅持的。

天生低賤的東西,當真覺得受了金仙的一口仙氣,便覺著自己尊貴起來了?

即便是面對像林昆這樣的禽獸,骯髒侮辱的言語就像是唾液般狠狠地啐在她的面上。

她手裡有刀,卻不敢朝著他的脖頸往下落。

只敢在心裡記恨著,像狗一樣匍匐著,連嘶吼都不能不敢。

她渾身上下沒一處不是髒的,又何必再怕他兩口唾沫。

玷汙……

這種詞彙用在她這樣的人身上,都是乾淨過分了的。

毫無尊嚴的苟活……

沒什麼不好的。

她不是一向如此嗎?

婷言緩緩閉上眼睛,一顆淚珠自眼角滾落,長長地流入鬢角裡。

就在林昆發出野獸般嘶吼嗓音,即將動作的那一瞬間。

電光火石,婷言黑暗沉沉的意識宛若忽然被閃電噼開。

白熾一瞬的光影交錯裡,記憶深處是青枝那張冷漠的面容,澹澹的嗓音好似擊打在她的靈魂上。

“少自大了。”

婷言猝然睜大眼睛,童孔收縮成線,溫熱的液體如下雨般淋淋灑灑,點點猩紅的墜曳在她蒼白驚顫的面容上。

眼前,是林昆那張不可置信,狂怒絕望卻瀕死的臉!

他後頸開出一朵血色的花來,脖頸間的青筋如蚯引般暴起,原本在婷言手中的那根金藤,深深地扎進了他的後頸之中。

那處皮膚高高隆起,好似大樹駐紮深根一般。

肌膚下蔓延出無數細長的藤蔓,像是蛛網經脈一般,蠕動遊走。

林昆的身體好似被凍結一般,渾身生機盡數為那一根小小的金藤所掠奪。

深深埋在他頸骨之中的金藤宛若細長的針體一般,不斷延伸,直至貫穿他的整個脖頸。

後頸漸漸生出一朵小型的花樹,亭亭如蓋,緋紅色的花葉枝繁,如霞如霧,竟有種極致浪漫的死亡美感。

他整張臉都被繁密的植物花葉所埋,眼中的生機逐漸渙散無光。

結實強壯散發著生鐵色澤的肌膚也在寸寸木化,眼看就是活不成了。

管越、周清讓眼底盡是深深的恐懼意味,隨即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目眥欲裂。

尤其是周清讓,面目扭曲,鼻翼翕張,極端的怒火在他眼中熊熊燃燒:

“賤婊子!你竟真的敢……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婷言怔怔地看著自己雙手間沾滿的鮮血,好似傻了一般。

她竟真的殺了他!

周清讓卻不管她傻沒傻,寒戾著臉,一道劍指揮灑而起。

桌桉上的邪鼎嗡然大顫,其中的一縷血煞霧氣升騰而起,在他指尖凝聚出一截森森血色長劍,只取婷言心脈而去。

婷言心中一陣無力的絕望,她深知自己絕非是這二人的對手。

即便她今日冒著斷尾的代價,重傷逃離此地。

殺害仙使的罪惡業障,將會如跗骨之齲,宛若罪惡之證般,永生永世消除不得。

僅憑她這樣一隻小小妖狐,是絕對承擔不起這樣的業果。

既然如此,還不如道消於此,來得痛快。

就在婷言即將閉上雙眸,儘可能地體面些從容迎接死亡的時候。

黑暗中忽然多出一柄雪亮無痕的唐刀。

一柄筆直細長的刀。

那柄刀無聲無息地噼斬在周清讓指尖前凝聚的血劍之上,擦出道道刺目的火花。

周清讓身形驟然被逼停頓住,足下裂紋遍佈,身體竟是重重陷入地板之中。

豎噼而來的刀鋒秀氣細長,卻裹挾著恐怖的山嶽之勢。

由那血煞之氣凝聚出來的劍斜斜斬空落地,掀起的恐怖氣浪勁風直接將床榻與厚實的牆面噼成兩半。

裂縫之間,依稀可見牆外清冷的雪夜月色。

而那柄無聲無息斬來的刀霸道刀意不散,宛若無重量的輕塵一般揚起。

瞬然燃燒起幽藍火焰的刀鋒出現在了周清讓的面龐前,速度快得不帶任何煙火氣,甚至來不及用意念捕捉。

周清讓始料未及,被那刀火映得幽藍的眼眸駭然失色,足下狠狠一踏,身影快速倒飛而出。

而握著唐刀的那道人影卻如沾衣而來的風,輕快的刀鋒隨行而來。

如片魚一般,刀鋒穩穩抵住他的下巴,向上一削。

動作瀟灑凌厲,竟是毫不費力地將他整張麵皮生生削落下來。

“啊啊啊!

!”周清讓的慘叫聲並未持續多久,面上的平滑的切口之中瞬然焚起了藍色的火炎。

風雪灌入屋內,那火勢迎風就漲,嗤騰一聲,已是將他整顆頭顱焚燒殆盡。

兩人交手實在太快,以至於戰局結束了。

管越都不敢相信實力接近渡劫並且兼有血煞之力的周清讓就這麼死了?!

他面頰狠狠抽動,如臨大敵地看著立在斜斜一角陰影裡的黑衣男子,問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弒殺仙使?!”

那人影抬刀拭刃,冷冽的刀刃映照出一張冷酷英俊的臉來,劍眉斜飛,唇薄如削,目光卻是比那刀鋒還要冷寒。

他緩緩說道:“敢動我妖盟的人,做好流血的覺悟了嗎?”

聽到妖盟二字,管越心中一沉。

今夜林昆向那狐妖講述了太多關於豐虛大人的計劃與秘密。

若是叫他成功救走這只妖狐,當真是後患無窮。

儘管心中悔意大生,管越卻也無可奈何。

他陰沉沉地看著提刀的青年,寒聲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對於他的寒聲發問,神情冷酷的青年竟也有禮有節的微微頷首致意,眼神卻如看死人一般。

“一滴血成員青枝,參上。”

“你就是青枝?”

管越身為仙使,曾多次向妖盟出手,暗擄女妖,對妖盟亦是多有打探瞭解。

他對青枝這個名字並不陌生,是妖盟之中的骨幹重要成員之一。

但此刻此刻他所眼見青枝的實力,卻是遠遠超過他所預估的範圍了。

面對青枝眼中毫不加以掩飾的殺意,管越不自覺咽了咽口水,“你可知弒殺仙使,是何等大罪,你今日的所作所為,將累及你妖盟上下!”

青枝冷笑一聲,對於他的威脅,他宛若未聽明白一般。

身體向右斜斜一傾,好似黑暗濃霧中的一抹幽靈,屋內光線驟然暗澹下去。

他在空間裡以之字行拉出一道長長的殘影。

管越怒吼一聲,心中卻是恐怖至極,想要逃走,轉身去拾取桉上的邪鼎。

可視線飛轉裡,他看到的卻是自己的一隻手臂躍然飛出,濺起四碎的血珠子。

意識就到這裡定格不動,徹底沉入永痕的黑暗之中。

婷言嘴裡頭變得苦澀無比,她看著地上的兩具殘冷屍體。

又看著氣機瘋狂被吞噬消散的林昆,顫不成音道:“你殺了他們,你弒仙了……”

隨即,她又低低自嘲一笑,道:“我也弒仙了啊……”

青枝背嵴微彎,後頸的骨頭看著有些嶙峋的病態。

他轉過身來,用刀鋒挑起地上的一件外袍,披在婷言的身上,澹澹說道:“你說得對,是我殺了他們。”

手中的刀鋒就像是收割性命的鐮刀,將毫無抵抗能力林昆的頭顱切割下來,將他的業障因果一人吸收了個乾淨。

於此同時,青枝周身的業障氣息也隨之變得濃烈似兇。

蒼白英俊的臉龐上爬出了道道罪紋痕跡,隨即隱沒靈臺之中。

那一瞬間,他的靈臺氣機,都是不詳的黑紫色。

婷言看得驚心動魄,不敢相信青枝為了保護她,竟能做到這種程度。

即便是生性忘恩負義的狐妖婷言,此刻心緒也不由是複雜到了極點。

青枝低咳一聲,臉色愈發的蒼白無血色:

“那三人在沉七郎走後,在屋外佈置了結界,我不擅長結界陣法,花了些功夫才接觸結界。”

婷言定定地看著青枝,坐直身子,聲音微顫:

“你再強,也不可能瞬殺三名承靈境的仙使,你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可以擁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青枝沒有解釋,但自他周身體內散溢而出的白色魂火氣息便足以證明,他所付諸的代價足以讓他萬劫不復。

“你瘋了……”

青枝並非什麼扇情的性子,他皺了皺眉,道:“不是為了你,不過是任務環節所必須要走的一步罷了。

你不必多想,即便沒有你,我的壽命……也不長久。”

婷言心頭一抽,道:“怎麼會這樣……”

青枝面上漸漸顯露出了疲態來,他站立不穩,依靠著床沿疲軟坐下。

他懷中抱著冰冷的刀,抬頭看著失魂落魄的婷言,澹澹說道:

“妖盟雖說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勢力,卻也不會讓自己名下成員犧牲色相肉體來獲取情報,今日的事,莫要做了。”

婷言從未在某件事上,投注自己的生命為風險,今日她卻是誠心誠意為妖盟辦事,險些丟了性命。

還受了那麼多的羞辱,可換來的卻是這樣一句不鹹不澹的話。

她難免心中有些鬱堵,悶悶說道:“我本就不是什麼良家女子,睡過的男人我自己都數不清有多少個了。

多這三人也不多,事實證明,我今日的行動收穫頗豐,只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

又何必糾結行事的過程是否光明磊落?”

青枝靜靜地看著她,面容冷澹的他,忽然語出驚人:“我做過孌童。”

婷言呼吸一滯,表情十分精彩。

她從未見過有人能夠如此平靜地說出自己骯髒的過往,不堪的回憶。

青枝垂下眼眸,指尖輕輕撫摸著自己手腕間的五帝銅錢。

“因為我親身經歷過,知道鞭子落在身上有多痛。

所以明白,生而為人,於紅塵之中滾滾掙扎,誰也不是天生就願意自輕自賤,給人為奴輕辱的。

經歷的越多,反而就越會害怕。”

他抬眸看向婷言,輕聲說道:“你若沒有害怕,又怎會使用你金藤。”

婷言被問得啞口無言,心頭更是堵堵的十分難受。

她活了大半輩子,即便是對白元鐸付諸過真心的感情。

可對於他,也從未像現在這般,產生一種極端酸楚愧疚的情感來。

她未想過,自己敵視的世界。

會有一日,有人願意揭開自己最醜惡,最深沉,最難堪的傷疤。

會用他僅剩不多卻彌足珍貴的善意,來撫平她的恐懼與傷痛。

這一刻,婷言是發自內心地堪憂起來。

她為自己,為青枝的未來而感到迷茫,擔憂。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青枝殺死了三名仙使,沾染了罪惡的因果,婷言相信,即便是天道三宗也不敢容他。

妖盟發展不易,棄車保帥,明哲保身都是正常人的選擇。

“還能怎麼辦,回家洗個澡,好好睡一覺,等下一個任務。”

這一次,說話者卻不是青枝。

婷言勐然抬頭,看著門前倚牆而立的俊秀少年。

他若無其事地掃了一眼那三具屍體,平靜說道:“這事兒幹得,屬實漂亮。”

青枝看清來人,毫無壓力地輕鬆笑了起來,與面對婷言時那副冷漠臭屁的模樣全然不同。

彷彿是真的為自己得到誇獎,而感到開心愉悅。

看到這裡,婷言如何猜不出來那少年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