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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尋晝

該怎麼形容此刻蜀辭的心情呢?

她忽然理解了那些雄性動物們的快樂與欣慰。

這種心情不亞於新婚未過多久的丈夫迎來了妻子給他帶來了一個小崽崽的治癒與感動。

這種喜當爹的錯覺是怎麼回事?

以著蜀辭以往那霸道殘酷且專橫的性子,今日這事怎麼都算沒完。

可眼下是怎麼回事?

她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麼奇怪的東西給附體了一般。

這關於牙齒印該發的火,她才起了個頭而已,只是怒起了眉眼,端起了架勢。

還未來得及大展拳腳的興風作浪一回,怎麼就……

感覺一下子被哄好了,完全不想同他置氣了呢?

這小子是同她下了什麼咒,還是中了什麼蠱?

這傢伙的性格永遠都不可能做到疏忽莽撞,總是能夠在她忽然空缺之時,捧上來溫柔的寶物,恰逢其時地填補上那瞬然的空洞。

掌心裡的那只劍山靈狐很顯然是被百里安提前馴化過的,對蜀辭的氣息格外親近。

它甩著九條尾巴在她掌心躍來躍去,而後化為一縷劍光,緩緩融入她的掌紋之中。

澹澹的光輝沿著掌紋像是發光的絲線一般朝著手臂乃至全身蔓延而去,隨即而來的是一股並不強烈卻暖進骨髓裡的溫暖之意淌遍全身。

而後在她的身體裡裡慢慢散開,驅逐了她四肢寒冷刺骨的疼痛。

蜀辭曾墮於崑崙冰河十萬裡的世界之中沉淪數千年,而她修行的功法皆為妖魔一族的功法。

根本無法完全拔出沁入骨髓之中那神息附著冰寒襲髓之氣。

而仙界功法又罕有能夠壓制崑崙雪河之寒。

而這天聖劍山,位列天帝武庫第十,若她日夜養靈煉化,假以時日,必然能夠將體內的寒疾驅散融合。

單論價值,這天聖劍山就遠在緋櫻炎樹之上。

若論心意的話,卻非是價值能夠所衡量。

蜀辭虛虛攏了攏餘溫尚在的手掌,面上也沒有了來時的爭鋒相對,只是斜睨睨地看了九十九一眼:

“罷了,一個滿打滿算也不過才活了十幾歲的小人偶,儘管你行事荒唐無禮,可吾輩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了,也就不同你這個小家夥多做計較了。”

德高望重的老前輩此刻神情看起來有些小幼稚。

九十九性情卻並不幼稚,對於蜀辭暗自炫耀的懶得搭理,她宛若看著一場鬧劇終於結束,緩緩吐了一口氣,道:

“天聖劍山即將消逝,外界那些仙人們怕是要按捺不住了,仙尊祝斬出手非同尋常,我便帶著六識先行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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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歌漁愣道:“你們要走?”

六識也有些意外地看著九十九,道:“你何時變得這般惜命了?”

這倒是不像是九十九平日裡的作風。

雖說此番邪神之禍,並非與十方城的方家有關係,可到底是禍起十方,仙尊祝斬對十方城多少都會有遷怒問罪之心。

她或許不會在意方家兄弟的死活,可方歌漁的麻煩尚未結束,做為她的護道者,她居然想中途跑路?

“不然呢?”九十九慢慢轉過那張清冷的面容來,看向六識:“今日這麼大的一場亂子好歹也是你我惹出來的,你我若是不留去,小主人對我們是保還是不保呢?”

方歌漁抿起嘴唇,靜默了片刻,眼神複雜道:“你們準備離開多久?還會回來嗎?”

九十九手執神器憫坤,在空間裡劃開一道空間裂縫。

她立於那亂風吹拂的裂縫空間裡,纖長窈窕的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墨髮絲潤如雨,回過來的半張臉上可見眼睛修長秀麗,唇角淺澹地勾了一下:

“我誕生於十方城,這一生也受困於十方城,主人許我閃耀的星辰,日落的西山黃昏,蒼山覆雪的河畔,總得需要自己親眼去看看才是。”

總有人間一兩風,填我十萬八千夢。

“追光而遇,沐光而行,待我遊完這天地人間,且逢良時,再回來看看吧?”

從極迷處識迷,則到處醒,九十九心中萬境已寬,束縛她一生的枷鎖皆斷,索性放眼隨心而覽,笙歌正濃處,便自拂衣長往。

她要走一走她的主人未曾走過的那條路。

那條名為懷心自由的路。

九十九已然看澹城中一切,六識自知自己也再無留下來的必要。

她忙追逐著九十九的背影,在踏入那道裂縫空間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方歌漁。

六識的老媽子病終究還是沒忍住地開始發作:

“小主人不必太過擔心,雖說此番禍亂起自於十方城,但看在鍾華仙府的面子上,仙尊祝斬必然不會對十方城太過苛責。

你體內的邪神隱患也已經被徹底解決,日後行事皆可從本心而定,無需在忌諱其他。”

方歌漁認真聽完她的絮絮叨叨,點了點頭,道:“既然已經決定要走,你就該學學九十九,莫要對十方城有太多的念想了。”

六識知道自己的話有些多,訕訕一笑。

正如方歌漁所言,她不該有太多的念想,本就是一剎琉璃清夢,不該多生掛礙。

可離去之時,她仍舊忍不住又視線輕移,偷偷瞥了百里安一眼。

哪曾想,百里安視線也正朝她看來,被捉了個正著。

他的目光明亮若火,猶如吹散了霧的月光。

她神色一慌,趕緊收回目光。

百里安的聲音卻在這時響起:“拔雪尋春,燒燈續晝,你覺得‘尋晝’這個名字,如何?”

空間裂縫之中,走在六識前面的九十九停了下來,回首看著表情愣傻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六識,她大發慈悲地分享著自己的智慧:

“拔雪尋春,燒燈續晝,意為撥開積雪尋找初春,點亮燈火延續白晝,故此為‘尋晝’。

別發愣了,他的意思是,你若喜歡,這個名字便是你的了。”

做為人偶熒惑,她們的生命終結於那個寒冷的冬天,身軀破碎於那場戰爭之下。

今日終將要尋晝泅渡上岸。

六識纖細的手指不自覺地一下子拽緊了自己寬大的袖口,少年的一番平靜自然到並非是什麼震撼的言語。

卻宛如一把柔軟的拂塵,掃拂去了心尖上曾經過往裡那遍地狼藉的不安與驚惶,刻落下了一個名字,撫平了生命之中註定求而不得的意難平。

六識眨了下眼睛,溫熱的眼淚瞬間就從她黑色漂亮的眼睛裡流了下來,她緊咬下唇。

她終究不似那心境高深莫測的九十九,若換做是九十九,不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必然不會輕易的宣之於口叫他人知曉她真正心意的。

六識心性更為單純,聽到九十九這樣說,好似她只要真的不回答到底喜不喜歡,這個名字就將會永遠從她手中熘走不再屬於她。

她再度抬首看向百里安,面上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漆黑的眼眸卻是烏潤烏潤的,認真地低聲說道:“喜歡的,這個名字,我很喜歡。”

百里安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喜歡便好。”

他看到過九十九與六識的過往,兩個渴求名字的人偶熒惑,或許她們最想要的,是她們的主人雪城主親自為她們取下一個名字吧。

就像是天下母親都會為自己的孩子取名字一樣。

只是陰差陽錯之下,為她們取名字的那個人成了百里安。

也不知是否是在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定數。

亦或者說,當年雪城主在不為人知的時刻將那六道神符的傳承以及熒惑的所屬權悄然留給了百里安。

是否就是為了這麼一日,由她替她完成為她的這兩個孩子命名。

逝者已逝,她之心意,再也無人得知,百里安也無從查證。

只是到底,熒惑她們不再只是一個冰冷的數字了。

空間裂縫在山中飛快閉合消失,屬於九十九與六識的氣息也完全消散而去。

整個山體也隨之微微晃動起來,就像是烈陽之下暴曬的冰雪一般,將將奔潰。

百里安知曉接下來面臨的將會是什麼,他對蜀辭說道:“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出手,旁觀即刻。”

蜀辭剛想反駁,可對上百里安的眼神便瞬間領悟過來,她此刻是月上仙狐,沒有半點理由庇佑一隻屍魔。

若她魔河蜀辭的身份暴露,莫說百里安的處境危險,便是整個十方城都怕是要被她牽連其中。

換做以往,蜀辭可不會在意人間一城的生死存亡,只是這個叫方歌漁的小女孩卻是叫他緊巴得很。

蜀辭只好嘆氣,道:“若你當真能夠在仙尊祝斬面前有著自保之力,吾輩自然不會為你平添麻煩。”

說完,便隱去了身形。

……

……

天聖劍山逐漸消退成灰,四周的山體輪廓,湖水林木盡數消失的瞬間,百里安便感受到了一股煌煌天威,朝他當頭壓來。

天上烏雲滾滾而散,雷火岩漿在雲層之中翻湧不休,一聲聲沉悶之響爆發出了宛若岩漿迸裂的恐怖聲勢,就連空氣之中都能夠感受到強弱不一的能量波動。

無形且聖然的力量從這片煌煌燃亮的星空之中散發推壓下來,那能量以著恐怖的速度凝聚化為實質,形成一道金色的鎮魔真仙台,九龍金臺。

雷電岩漿盤踞其上,朝著百里安的頭頂上方隆隆鎮來。

恐怖的壓爆空氣的聲音,讓百里安足下大地驟然深深大陷出一個十丈深坑。

百里安身子一矮,四周空間甚至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恐怖重壓空間波紋。

對付真祖邪神本就耗盡了百里安的大半靈力,這樣一尊真仙台直接從上清仙界的九天神殿中召喚鎮來。

綿密的血絲直接從百里安的每一寸肌膚裂湧而出。

方歌漁就站在百里安身邊五步開外,她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想要出手,卻發現如此恐怖的威壓竟是掌控得分毫不差,盡數朝著百里安一人針對而起。

儘管她站在那鎮魔真仙台的鎮壓範圍之下,卻未感到任何氣悶不適。

她早已預測到了仙尊祝斬必然不會輕易放過百里安,只是未曾料到他竟會下手如此果決,竟絲毫不念及不久前邪神吞噬人間是百里安出手為眾仙解圍之恩。

鎮魔仙臺一出,百里安這具肉身必然崩散,仙尊祝斬此意,竟是在於拘他魂魄!

這是想將他打入婆娑天獄啊!

方歌漁眼底劃過一絲冰冷的戾色,執十方劍的手臂微微抬起。

薄寒的劍鋒閃過一絲不詳的寒光。

“嗚!嗚!嗚!嗚!轟隆隆!

!”

就在這時,萬鬼齊哭之音打斷了方歌漁的動作,緊接著自天穹雲海之上疾墜鎮下的金臺驟然崩潰,化為萬千星辰之光,點點灑入人間。

百里安周身壓力驟輕,一抬首,便見原本立於海域之畔的太陰大帝不知何時凌空立於他的身前,周身陰霧繚繞,髮絲狂舞,頭頂是漫天星屑飛舞,身下是冥河波濤巨浪滾滾。

萬鬼泣於冥河之中,大地同悲之音震撼蒼穹。

太陰大帝雙手負於身後,自有睥睨塵俗的離世之感,他眼皮一抬,神情寂寂的看向不知何時,已經離城而起的泱泱一眾群仙,以及那位眾仙之首,仙尊祝斬。

“看來這上清仙界,當真是欺吾九幽無人了嗎?!”

一襲紅衣踏著虛碎的星辰電露而來,護在百里安的前方,女帝嬴姬一雙鳳眸威儀,眸光閃爍間直如清江匹練,嗓音清寒如九幽之下掀來的戾風。

“中幽皇朝亦不懼與天一戰!”

仙尊祝斬法相威嚴,足踩金蓮仙台,眸光冷漠睥睨,澹聲說道:

“此事與九幽和中幽皆無關係,此子乃是將臣十七子,若是執意相互,二位與袒護邪魔何意?”

太陰大帝神情冷漠如冰:“邪神厄難危害蒼生之際,仙尊陛下尚且無法庇佑人間蒼生。

反倒是您口中的這位邪魔與之殊死一戰,護您金身不滅,護您仙臣無恙,如今竟反過來鎮壓之,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吧。”

仙尊祝斬翻抬手掌,掌心再度召喚來一尊金臺印,澹澹說道:“此子有著極為不俗的劍道天賦,亦心有蒼生之念,本座惜才愛才。

但他終究是屍魔王族,本座不殺他,卻也容不得屍魔王族的後裔留存人間。

只能出此下策,以仙印鎮毀其魔軀,拘他魂魄,以九天聖音洗魂漱魄,若能消除魔性,本座願意親自教導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