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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節 牢獄之災

三十

牢獄之災

坐在車裡回陽川的路上我發愁該怎麼向蘇玉開口?我和金老大攀扯不上什麼關係,冒冒失失問她,她還不知道會生出幾多心思,要是編瞎話,我也不是她對手,憑我這水平,絕難忽悠住這鬼丫頭。想了半天終於想出個辦法:不繞彎子,直接問。

金七爺在陽川租的好大一處院子,這兒原也是個有錢人家的宅子,這家人全家搬到外地,原本想把院子賣了,但當時陽川能買的起這等豪宅的少之又少,很長時間也無人問津,所以這家人乾脆把房子託給一個朋友照看,能賣則賣,賣不掉就閒著,後因金七爺等人準備長住陽川,需得有個住處,因此劉胖找人跟房主的朋友作了協議,每月都付高昂租金,房主朋友看房子兩年也賣不出去,樂得收個租金,補貼家用。

我回來之後馬上給蘇玉打了電話,想著這事兒在電話裡不太方便說,就邀她來衛攀這裡一坐。自從回陽川後這是我頭次主動跟她聯絡,況且上午我們剛談了好一陣子,因此蘇玉有些驚訝,不過還是答應過來。

等她坐定,我開門見山問道:“你知不知道金老大是什麼時候最後一次出的遠門?”

“問這個幹什麼?”

“有頂要緊的事兒,你先給我說,然後我再慢慢告訴你。”

“這個我可得好好想想,七爺爺對我說的時候我也沒太在意,似乎是五幾年,我記不清爽了。”

這丫頭腦子這麼好使,偏偏在關鍵時候掉鏈子,把我弄的好不心急,不住勁兒的催她快想,她想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就在我即將心灰意冷的時候,蘇玉突然一拍大腿說聲有了!

我心中一喜,以為她想起來具體的年份,連忙問道:“想起來了?”

“想是再想不起來了,不過我能算呀,你看啊,大爺爺是去年過世的,七爺爺當時說大哥自從受傷以後糊里糊塗活了四十四年,臨走才得了片刻清醒,卻還是連句囫圇話也沒說完,把去年的紀年一減四十四不就是大爺爺受傷的時候嗎?我來算算啊,恩,應該是51年,沒錯,是51年。”

這事果然蹊蹺,我曾祖51年不幸身亡,金老大偏偏就在51年受傷,好歹錯個一年兩年都好判斷,可可兒的就是這麼巧,讓我頓時迷失了方向。

“寶貝勒,該你說了。”

“說什麼?”

“哎?想耍賴啊,你不是剛才說有頂要緊的事要告訴我嗎?你的問題我也答上來了,輪到你說了。”

“什麼事兒都沒有,我就是好奇,隨口一問。夜拉,家裡也沒旁的女眷,你呆到這兒怕是不太方便,我也不留你吃飯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蘇玉不願意,可無論她怎麼問,我都是信口胡謅,無奈,最後她恨恨盯我兩眼,氣哼哼走了。

去給龐老二一說,他也和我一樣,無從判斷,應該說,我曾祖和金老大有沒有交往各佔一半可能,見我還是愁眉不展,龐老二勸我說事過去了那麼長時間,兩個老人都已含笑九泉,退一步講,即便過去有什麼恩恩怨怨,也都該煙消雲散了,你再費這麼大勁兒去查問件摸不著的事兒,何苦呢?我想想,也確實如此,過了兩天,就把這件事兒埋在心裡。

連著幾天我都心情不暢,悶在家裡心煩,這天吃過晚飯獨自出去走走。這時候天氣全冷了下來,街上行人不多,我慢悠悠的沿馬路牙子往前走,點支菸深深抽一口,看著煙氣從嘴裡噴出又慢慢消散在眼前,心想古人說的功名利祿如過眼雲煙,就是這個樣子麼?

馬路邊停著輛嶄新的摩托車,兩個二十剛出頭的小毛孩子正跟兩個女孩圍在車旁連說帶笑。說來慚愧,我也是二十好幾的人了,沒談過戀愛,別說親熱了,就連姑娘家家的面頰也沒香過一下,眼下看著路邊兒的名車美女,心裡又是酸楚又是羨慕,不由多看了幾眼。這也就是屁大的事兒,要不讓人看,乾脆天天就呆家裡,出門幹嘛?我看那倆姑娘的眼神可能讒了點兒,於是有個小毛孩兒就不樂意了,橫了吧唧喝問我看什麼看,我一向不愛惹事兒,撇撇嘴,朝地上啐了一口就準備離開,小毛孩兒衝過來跟我推搡,另一個也在旁邊助威,最後他們先動了手,我本來就心裡不痛快,又遇見這種事兒,忿忿不平,我是幹什麼的?起碼算是半個江湖人,雖然不欺負別人,也不能讓別人一直欺負,當下不甘示弱,攢足了力氣衝著其中一個迎面一拳,正中對方鼻樑,這一拳打的著實不輕,那家夥鼻血四濺,躺在地上翻滾呻吟。

我也就是晦氣,合該倒黴,原本遇見這樣的情況應該撒腿就跑,可那家夥剛躺地上,一輛派出所的車恰好從這兒經過,不由分說,把幾個人全帶回派出所。

這本來不算什麼要命的事兒,可隨著事態發展,我感到一絲不妙。派出所的人把我們分開錄口供,我如實說了,我覺得流點鼻血算不了什麼,最多罰我點錢,教育教育就算完事兒。可萬萬沒想到,後來我讓送到了刑警隊。進了刑警隊以後又是錄口供,畫押,被銬著關了一夜,因為我認錯態度好,說的又跟被打那小子出入不大,所以還算沒受皮肉之苦。

我長這麼大沒跟警察和公安局打過太多交道,因此什麼都不懂,直到讓我在刑拘證上簽字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無奈局子裡的人把一應手續都給我辦妥了,叫我上警車帶路回家拿鋪蓋。我試著詢問拿完鋪蓋上那兒去?被對方告知去了就知道了。我算是徹底慌了,就差哭鼻子抹眼淚求他們放我一馬。不過慌亂之中我還是存著幾分清醒,想著衛攀在陽川吃的開,現在正好趁著拿鋪蓋的時候跟他透個信兒,叫他想法子把我撈出來,於是我引著他們一路來到衛攀家。

這件事兒距現在時間真的過的很長了,我已經記不清楚當時的細節,只記得公安看見我竟然在這樣的地方住著,臉上表情就變的有點驚異,然後進去取鋪蓋,衛攀和龐老二紛紛架著拐出來,衛攀以往做的都是些不太乾淨的買賣,因此黑白兩道都有熟識的關係,當他問明情況後就覺得扯淡,打個架就這麼嚴重?還得刑拘?不過即便他再牛也不敢和政府頂著幹,只得先叫人拿出行李,隨後我被送往陽川市看守所。

進去以後就是例行公事,官方做交接,我被一個穿著橘黃色褂子的(後來知道也是讓關在裡邊的仁兄,因為混的好,出來幹點雜活兒)瘦高漢子搜身,細緻非凡,皮帶是在刑警隊就被抽走了,這時候連腳上皮鞋底裡鑲的兩個鐵片也被取了出來,然後把我送到南棟十二號。

現在要我說那裡邊的情況我是熟門熟路,可在當時確實是一無所知。陽看分為南棟和北棟兩部分,各有一個過渡號,顧名思義,就是容剛進來的人適應適應環境,然後分放到其他監室,這南棟十二號就是所謂的過渡號。當時已經是十二月,我哆哆嗦嗦抱著鋪蓋走進去,隨即聽到身後大鐵門哐鐺一聲重新關上。院子不大,裡面站著高矮胖瘦各色人等十多名,一個滿臉胡茬子的漢子叫我蹲下,問了我亂七八糟一堆閒話,之後我被告之,因為剛進來,為避免我身有疾病傳染給他人,因此要洗澡殺菌消毒。我一聽,好啊,如今監獄果真人道,進來就先給洗澡,張口問道,澡堂子在那兒?一院子人放聲大笑,隨後我又被告之,澡堂子,沒有,自來水洗。冬天洗冷水澡?這不是開玩笑麼?我只得決定不洗,謝了胡茬子一番好意。誰知道大鬍子厲聲喝道洗也得洗,不洗也得洗。看著他那兇樣兒,我不由的心裡一陣顫抖,磨磨蹭蹭在院子裡脫下衣服,早有熱心人端來冷水數盆,我先伸身進去沾了沾,冰冷刺骨,這麼一盆子水澆在頭上,不死也得掉層皮啊。在眾人威嚇下,只得咬牙洗了番冷水澡,等大鬍子點頭示意差不多時,我已經是渾身冰涼,面無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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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衛攀在我進來以後動用關係,原本以為這點小事手到擒來,沒想到找人把事一說,處處碰壁,最後有人暗中對他說:你這兄弟打的不是地方,要是平常人家,你出點錢,我用用力,事情也就結了,但這次傷的是某某領導的公子,你兄弟也真是沒長眼睛,街上那麼多人不好打,偏要惹這位衙內,還打得他鼻樑骨折,定成輕傷。象這情況,誰敢出頭幫你?衛老闆,這次可真是對不住了。

我在看守所內住了足足兩月有餘,虧得衛攀在外四處打點,又託人走了某某領導的門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疏通好關係。隨後法院開庭,判一緩一,當庭釋放。這番經歷可比進山那段日子還要難熬,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等我重獲自由那一刻,幾乎要流下淚來。

兩個多月不見,衛攀和龐老二的腿已經恢復正常,給我接風時,衛攀重重一拍我的肩膀說道:“陳兄弟,你可知道現在什麼樣的男人才算完整?”見我搖頭,他接著說:“上過大學當過兵,住過勞改離過婚,人生種種經歷全都來一遍,才算不枉世間走一遭啊,眼下你也算經受了磨練,以後給江湖上朋友說話也多份底氣,你想想,旁人都說點打打殺殺的事兒,你卻一問三不知,丟不丟人?眼下就沒這煩惱了,你只須大大方方的說:想當年兄弟我在牢裡的時候如何如何,別人就不敢小瞧了你。”

眾人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來了個大團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