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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神眼

神眼

衛垂柳能被人稱為神眼絕非偶然,既然他的名號裡帶著個神字,必定身負驚人業績,絕對算的上是個響噹噹的人物,有關他的諸般事蹟在以後的日子裡我也耳聞了不少,蘇老闆和他有著常人難比的交情。其實蘇老闆這人表面上看起來很謙和,內心裡對自己的眼力和經驗是非常自負的,當他估摸不出這塊玉的來歷之後,覺得慚愧,馬上到衛神眼那裡搭了線。象衛神眼這樣的人,一般的凡品自然難以勾動他的興趣,但這塊玉顯然已經被蘇老闆詳細描述給了衛神眼,所以這位老先生馬上就答應看看東西。

臨去之前我給松爺放了半天假,我感覺他不太適合出現在這種場合,松爺倒沒什麼異議,只是叮囑我一定得弄清楚墨玉值得多少銀子。

蘇老闆帶我先坐車到了陽川老城,然後下車在水果攤上買了幾樣時鮮水果,“咱們空手去見老爺子有些不敬,但他老人家八十的人了,不會跟小輩計較。所以買上點水果拿過去,既不寒磣也實實在在。”我和他一邊閒談一邊步行,穿過一道熱鬧的大街之後轉進條深長的小巷,蘇老闆說衛神眼就住在這裡。聽完這話我倒有點吃驚,要按我心想這等高人必定會隱居在山清水秀人跡罕至的地方,沒想到衛神眼竟住在鬧市旁邊。

蘇老闆敲開一戶小院的大門,這是個獨院,整個院子上方爬滿了清翠的葡萄藤,沿牆根一溜兒擺著數盆各色花草,青磚鋪就的地面一塵不染。院子正當中擺著張石桌,一個白髮白鬚的老頭和一個圓臉中年胖男人正坐在桌旁喝茶。蘇老闆笑著說:“老爺子今天好興致。”

要按蘇老闆所說,衛神眼今年也是望八十的人了,但保養的很好,看上去精神矍鑠紅光滿面,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我估摸著老人家可能還沒修煉成仙,這口牙十有八九是假的。衛神眼比我想象中要親切的多,招呼蘇老闆和我坐下,然後指著身邊的圓臉胖男人對蘇老闆說:“恩茂,這位是登州的劉意合先生,這幾年生意做的大,你常在三譚院,以後少不得有仰仗劉先生的地方。”蘇老闆很客氣的跟這個叫劉意合的胖子打了個招呼。衛神眼接著說:“這位小友想必就是墨玉的主人吧。”

我對這衛神眼頗有好感,當下恭恭敬敬回了一句。蘇老闆在臨來的時候告訴過我盡量少說沒用的話,直奔主題,衛神眼近年來少見外客,這次能痛快答應下來實在是不可多得的機會。所以略說了幾句閒話我就掏出墨玉雙手遞到衛神眼面前。衛神眼接過墨玉後微一端詳馬上神色就變得凝重起來,抬頭問我:“小友可是姓金?”

我對這個問題感覺有點詫異,不過還是如實回答自己姓陳。衛神眼又細細看了手中的墨玉之後說道:“確是罕見的全墨。”蘇老闆問:“老爺子可能看出此物的來歷?”衛神眼說:“恩茂,其實我身上這點子能耐和你師傅相差無幾,只是痴長幾歲,道上的朋友東捧西捧給我弄來點不實在的名聲,我也確實是看不出此物來歷。”

衛神眼身邊的胖男人自從見到這塊墨玉後眼睛就再沒離開過它,這傢伙十有八九也是倒騰古物的主兒。

衛神眼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不光是蘇老闆,就連我聽出了他言語不實。不過即便如此,我們倆也不好違拗衛老爺子的判斷,心知其中肯定有什麼原由。多說無益,所以我收回墨玉,和蘇老闆喝了兩口茶後便告辭出了衛家院門。蘇老闆忙活了半天卻沒料想收到個這麼結果,顯得有點沮喪,我安慰他說:“這東西是我家傳下來的,原本我就沒有出手的意思,不過只是想多知道些玉的其它情況,象衛先生和你這般眼力都難看出所以然來,可能天意就是叫它永遠默默無聞下去,我從父親那裡接過這塊玉,最多也就是原封不動留給下一代而已。”

和蘇老闆道別之後我就回了家,剛一進門,松爺奔過來問:“姓衛的給估出個好價錢沒?”我把衛神眼寥寥無幾的原話複述給他聽後,松爺明顯的大失所望。其實這塊玉能賣多少錢對我來說是次要的,這時候我和松爺的日子雖不能說是大富大貴,但也過的相當寬裕。我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前幾天我們在溝底無意遇到的死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他身上怎麼會有和我家一模一樣的墨玉?想了很長時間,我竟然產生了一種再到那條稀裡糊塗滿是爛泥的溝裡尋摸尋摸的衝動,不過理智告訴我,除非活膩了,或者認為自己的生活太平淡想無端添點刺激才能做這樣的事。

松爺自從聽了蘇老闆對墨玉的評價以後滿心想在這上面發筆橫財,所以在我帶著玉到衛神眼那兒之後竟然破天荒的忍著憋在家裡沒出去亂跑。因此我帶回來的訊息讓他十分不爽,很自然的在晚飯時端著酒杯自我安慰起來,而我卻漸漸從墨玉身上聯想到了那個困惑父親一生的未解疑團,想來想去也產生了強烈想喝酒的***,於是我和松爺舉杯對飲,不過我對自己的酒量和松爺的酒量認識的都很清楚,不敢跟他平起平坐,我四五口一杯,他兩口一杯,如此這般喝下去,松爺屁事沒有,我幾乎要飛了。

吃過晚飯松爺負責收拾清洗碗筷,這是我倆的規矩,他一三五,我二四六,輪流值日,星期天就用石頭剪刀布來決定。我剛剛點上一根煙用牙籤剔著牙,就聽到有人敲門。我沒親戚,在前兩年落魄的時候也失去了幾乎所有朋友,所以極少有人光臨蝸居。

門外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衣著普通但渾身上下收拾的幹淨利落,他頗有禮貌的問我:“是陳先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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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和這個男人客氣的問話讓我有點頭暈,活了二十多年頭一次聽見有人叫我陳先生,激動之下我結結巴巴連說了幾個是字。那男人隨即低聲說:“要是您方便的話,衛老爺子想請您去談談。”

毫無疑問,男人嘴裡所說的衛老爺子必定是衛神眼。頓時我的心裡產生了諸多疑問,當時我確實沒什麼心機,還傻乎乎問那男人衛神眼要跟我談什麼,那男人笑了笑說:“他老人家吩咐的事,我可不敢多嘴。”

其實今天在衛神眼家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他對墨玉的評價並不是發自內心的真話。而現在他又派人來找我去談談,直覺告訴我,我們的談話肯定跟墨玉有關。所以,我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跟正在廚房洗碗的松爺打過招呼後,我跟衛神眼派來的人出了門。樓下停著一輛黑色奧迪,男人讓我上了車,我學聰明了,再沒白費力氣問他任何問題,我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何況衛神眼正在等著我,或許我馬上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

車開到小巷子的時候停下來,男人很負責的一直把我帶到衛神眼跟前才轉身離開。衛神眼依然和白天一樣慈眉善目,不過卻沒有一絲笑意,他靜靜看了我片刻然後說:“老朽為人如何,老弟可以到外面隨意打聽,雖然不敢自稱正人君子,行事倒還算的上是光明磊落。此間只有你我二人,老弟若是信的過我,就先請誠心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實在是很不明白衛神眼這番話的意思,今天以前我跟他還是素不相識,直到現在也算不上有什麼交往,信的過這三個字從何說起?我知道在這種幾乎已經成精的半仙面前撒謊裝傻打馬虎眼都是說不過去的,當下老老實實的說:“老爺子請問。”

“白天時我身邊有外人,老弟要是有什麼隱瞞也說的過去,我只想再問問,你可是姓金?”

“我確實姓陳。”

“那可就怪了。”衛神眼皺了皺眉頭,“你的那塊墨玉如何得來的?恩茂告訴我說是你家傳的東西。”

“前幾輩子的事情我的確是說不上來了,不過這塊玉實實在在是我爺爺留給我父親然後我父親又留給我的。”

衛神眼聽了我的話後開始沉思,足有一支煙的工夫他才緩緩說:“很多年前,我曾經見過這塊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