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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一批任務者

方棠棠做了個夢。

夢裡是方純白的空間,空曠,安靜。

面前有塊巨大的顯示屏,顯示屏上最頂端用血紅的字寫著:“死亡直播間排行榜。”

排行榜上的名字不停變換,有的還是鮮紅的,有的突然變成黑色消失在螢幕上。

而榜一永遠沒有變過。它的名字是灰色的,叫做“夜深花睡”。

頭頂的燈突然亮了起來,身後傳來吶喊的聲音。

她倉皇回頭,在黑暗裡看到無數雙血紅的眼睛,歡呼吶喊掌聲雷動,而她站在舞臺中心,如同王者歸來的巨星。

方棠棠醒來時,對著一片黑暗,還有點發愣。

她被綁著手,躺在地上。

轉校生坐在她旁邊,抽著煙,紅色的菸頭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看到她醒來,張熙吐出眼圈,灰色餘燼掉到地上,“醒了?”

方棠棠掙扎兩下,無果,只好努力讓自己仰躺著,不要讓臉沾到地上的灰:“你要做什麼?”

張熙:“做個實驗。”

方棠棠觀察周圍的景象。

現在大概是下午,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隱隱有光從破掉的窗漏進來,照亮這間昏暗破敗、雜草叢生的小禮堂。

她認出這間禮堂,上初中的時候,大禮堂還沒建成,他們是在這兒舉行文藝匯演校長講話那些雜七雜八的活動的。角落裡,還堆著某次活動落灰的橫幅。

張熙把她弄到這裡,難道就沒有人發現嗎?

方棠棠:“老師會發現我失蹤的,你就不怕嗎?”

張熙笑了下,嘴角扯出嘲諷幅度:“她不會發現你失蹤的,我用了道具,是……”

突然覺得沒必要和npc解釋道具的作用,他噤了聲,沒有再說話。

方棠棠追問:“道具?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張熙沉默片刻,嗤笑:“你心裡不是清楚嗎?我們是任務者。”

方棠棠心裡一驚。

他怎麼知道自己清楚?

“任務者到底是什麼?你們明明不是什麼超能力者,沒有辦法對付鬼怪,偏要湊過去幹嘛。”

張熙聽到她這麼質問,心中無端嘔出一口鬱氣,惡狠狠地說:“你知道什麼?你這種普通人知道什麼!我要是不完成任務我就得死,死無全屍的那種,你知道嗎!屍體爆開,腦漿和血炸裂,像煙花一樣,可不可怕?哈哈哈哈我親眼看著他們死的。”

方棠棠小臉煞白,驚懼地看著他像瘋子一樣手舞足蹈,描述血肉爆開的場景。

張熙陰惻惻地轉頭望向她,表情有些癲狂,“你說我湊過去幹嘛,我以為我想湊過去嗎?我它媽的只想活下去!想活下去有錯嗎?”他揪著女孩的領口,“我問你想活下去有錯?”

方棠棠被他勒得喘不過氣,用力抬起腳往上踹,踹到青年身上才掙扎開,不停往後面退。

張熙似乎被一腳踢得清醒了點,臉上癲狂之色漸漸消褪,沉默著又點根菸。

方棠棠努力理清思路:“所以是那個直播間逼著你們去和鬼怪對抗嗎?可你們實力明顯比不上鬼怪,這不是逼你們送死嗎?”

“也不全是這樣。”張熙大抵對她心裡有些內疚,又或許是現在距離十二點太久,時間難熬,他開始和女孩解釋起來——

你看過直播嗎?死神直播間就是一個差不多的玩意。

被選中的任務者當倒黴鬼,直播給群不知道什麼東西看,也就是當主播。

只是這種直播必須正面接觸鬼怪,完成任務,不小心就會送命。

死神直播間的主播的實力也能夠隨著完成任務的次數逐步提升,大主播打賞禮物拿到手軟,很多道具傍身,甚至有制服惡鬼的實力,傳說中最頂級的主播能夠駕馭數十個厲鬼。

不過那只屬於傳說和少部分人。

大部分任務者都是像張熙這樣可憐的小主播,沒什麼觀眾,打賞很少,生存率極低,只能依靠運氣和頭腦活下來,無法和鬼怪正面剛。

“好在直播間給我們成長的空間,不會發放太難的任務。”

除了這次。

張熙說著,竟露出點感激的神色。

“我知道了,”方棠棠對死亡直播間和任務者有個大致瞭解:“所以就像是古代的鬥獸場一樣,逼著奴隸和野獸去對決,無論誰贏,他們都不在乎。”

她靜默一會,又問:“你們傳送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是怎麼知道其他的任務者呢?就像遊戲裡那樣,知道對方的名字身份,一起組隊嗎?”

張熙搖頭:“其實大部分的時候,身份名字都會被任務者用道具隱藏。”

任務者們之間的關係比鬼怪更加複雜,既是同生共死的朋友,又是背後互相提防的敵人,有很多任務者為了彷彿其他人暗算,會接到任務後用道具隱藏掉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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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棠點頭,“可,為什麼你們一定要抓著我不放,我只是個你們口中普通npc,也從來沒有得罪你們。”

張熙垂眸看她,眼裡有掙扎:“是,可是,”他頓了頓,說:“你不死,我就要死了。”

也許他還是做不到像夜深花睡那樣,不傷害任何一個npc,不違背自己為人的原則,就能在一次次可怕的夢魘中活下來。

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只能夠接受這種弱肉強食的規則。

煙頭燙到手指,張熙罵了聲“草”,皺眉把它扔掉,點燃另一根煙。嗆人的煙味漫開,地上女孩咳嗦兩聲,眼睛黑溜溜的,哀求地看著他。

張熙手指頓了頓,目光落在女孩手腕結實的麻繩上,起身走到禮堂外去抽菸。

聽到腳步聲遠去,方棠棠松了口氣,嘗試把繩索掙斷。她側身躺在地上,用麻繩摩擦地面,繩子還沒磨斷,細白手腕就已經紅腫掉皮。

目光所及也沒有什麼尖銳的東西能割斷繩索,方棠棠心中越來越涼,她孤零零躺在冰冷的地上,書包、校服還有糖果都不在。

她盯著黑漆漆的屋頂,安靜地抿了抿唇。

幾分鐘後,嗒嗒腳步聲傳來,張熙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女孩臉色很白,模樣很乖巧,見到他不僅不害怕,還露出個淡淡的笑意——

“你快走吧,剛剛我,”她睜著那雙小鹿般漂亮無害的眼睛:“我講了個鬼故事。”

這個世界的第一條規則,白天講的怪談,夜晚必定會成真。

天邊,最後一抹斜陽慢慢褪去,悠悠的唱戲聲在舞臺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