瞌睡來了送枕頭, 一收到這個訊息，祝子翎當即精神一振，連忙要去玻璃坊看看實際進展。
他之前交代工匠試著做玻璃薄片, 便刻意沒讓容昭知道是幹什用的。如今聽說有了進展，祝子翎又表現得這興高采烈，看得容昭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
這東西看來……很不簡單？
容昭陪著祝子翎再度造訪玻璃坊，前來接待於管事顯得輕車熟路多了, 也不怕得罪容昭，上前行過禮後就多半只捧著祝子翎說話。
“按王妃您的吩咐, 咱們玻璃坊不光在做那些杯子碗和大塊窗戶，一直試著做那種無色的玻璃薄片，現在做出來比較好的已經有個十好幾片了。”於管事滿臉喜色地躬身對祝子翎說道。
“不瞞王妃，一開始咱們其實都不太懂您要是什樣的東西, 以為是打算做什珠寶裝飾呢。”於管事尷尬地笑了笑, 但很快又來了精神，興致勃勃地說：“ 沒想到就那麼個小薄片, 按王妃說的做出來之後, 簡直……簡直神了！”
於管事興奮看在容昭眼裡，越發讓他心生疑惑。
容昭輕輕眯了眯眼睛, 看向祝子翎，果然見他並沒有意外神色，顯然對於管事讚歎的東西早就瞭然於心。
不過祝子翎也不是那麼鎮定，欣喜和滿意的神色都寫在了臉上, 神采奕奕地抬頭對容昭說道：“王爺, 咱們去看個好東西！”
容昭看著他透出幾小得意的模樣，微微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祝子翎面露期待地急著要去看工匠們做出的成品, 直接拉著容昭往裡走。於管事不敢怠慢，連忙讓人把那些玻璃薄片拿了來。
雖然不是珠寶，但這些薄片如今待遇卻勝似珠寶，每一樣都被小心地放在墊了厚厚布料盒子裡，上面一層是光滑絲綢，為免將這些薄片給磨損了。
除了被維護得精細，容昭第一眼看過去，並沒有從這些玻璃片上看出什特別來。不過於管事自然不會著他問，率便開口講解起來。
“這幾枚是做得最好的，沒有一點兒雜質，透光效果最好。工人們做出來拿著檢查的時候，就發現透過這些玻璃片看後面的東西，有時候能變大有時候能變小，上下有時候也會變，一開始嚇了一跳！”
祝子翎正拿著一片弧度凸起在看，這時打斷於管事道：“透鏡，這種玻璃片叫透鏡。”
“這種凸出來的就是凸透鏡，”他用自己手上那一片示意了一下，再指了指另外一片，“那個往裡凹的就叫凹透鏡。”
於管事聞言連忙反應過來：“對，透鏡！王妃取這個名字好，咱們這些人沒化，正愁不知道這明顯不是一般玻璃神異物什該怎麼叫呢。”
“凸透鏡和凹透鏡……合適！起得太好了！”
祝子翎被於管事語氣誇張誇獎激起了幾雞皮疙瘩，隨口解釋：“這稱不是我取，是從其他地方聽來的。”
於管事不料自己馬屁拍歪，正想找補，卻見容昭面無表情神色不知何時變得緊繃，眉心緊蹙，緊緊盯著盒子中的那些透鏡，周身氣壓有如風雨欲來，頓時識相地不出聲了。
“這個透鏡……可以讓後面的東西看起來更大？”容昭在祝子翎話音落下後片刻，便忍不住開口問道，語氣冷凝中帶了幾驚異，乃至幾緊張。
祝子翎舉起那一片凸透鏡，透過它去看容昭，看到對方那一張俊臉被鏡片拉扯變形樣子，彎起了眼睛笑道：“是啊，透鏡可以把實際景象放大。”
“王爺是不是已經想到了？”祝子翎透過那片凸透鏡對容昭眨了眨眼睛，“只要把這些透鏡想辦法組合利用，就可以讓人看清很遠地方。到時候站在高處，比如城牆上，幾里外人都能看。”
容昭看著鏡片中外圍明顯扭曲，但中間卻纖毫畢現的祝子翎的眼睫，呼吸都停住了一瞬。
雖然在於管事說的時候，他就已經忍不住有了類似猜想，但得到祝子翎確認後，容昭終究還是沒法保持平靜。
他帶兵打仗多年，非常清楚能夠直接看到幾里之外人的形跡意味著什。
如果能做到料敵機，哪怕實力差距再大都有可能藉此翻盤。就算沒有什本事，至少也能減少己方的損失。
能在隔了幾里遠時候就發現敵人，這在戰場上能起到的作用太大了。交戰雙方，如果對手擁有了這樣的能力，而自己沒有，那絕對是可怕至極一件事。哪怕容昭往常對北狄軍行跡多半也沒料錯過，但想想這樣的場景，也忍不住為之心驚。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看著神態始終輕鬆活潑的祝子翎，輕輕開口：“王妃交代玻璃坊工匠做這些，一開始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祝子翎點頭：“是啊，這不是透明玻璃弄成功了嗎，我就想起來望遠鏡這個東西應該對王爺來說也很有用，最好也做出來。”
容昭雖然對祝子翎之前故意遮遮掩掩的行為有所猜測，但本以為就是跟玻璃窗戶差不多東西，萬萬沒料到竟會這驚人。
饒是容昭定力過人，這時候也忍不住輕輕深吸了口氣，眸光深不底地看著祝子翎，輕聲問道：“王妃既然是想給本王做這個望遠鏡，怎麼之前都不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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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祝子翎已經給他送過了不知多份大禮，但這是頭一回讓他著實覺得猝不及防。
又或者是因為這是他終於明了自己心思後，第一次被祝子翎滿滿為他著想的真心戳中，以至於內心反應比之前更加激烈。
面對容昭的問題，祝子翎無辜地眨了眨眼，“我不是擔心萬一做不出來，提前告訴你話就成了白高興一場嗎？”
“好在成功做出來了。”
“而且現在直接知道，難道不是更驚喜了嗎？”
容昭深深地看著眼前年，剋制住直接將人摟進懷裡衝動，微微垂眸，從鼻腔裡輕輕“嗯”了一聲。
是更驚喜。
驚喜到他幾乎難以維持冷靜。
於管事在透鏡作用上沒有容昭那麼敏銳，只把這當成是個神異現象，並未想過怎麼用。但在察言觀色上，他卻是敏銳至極，感覺到容昭和祝子翎之間的氛圍似乎變了，當即就退開了些許。
不過容昭並不打算在外面表露出什來，很快就恢復了算平靜神色，把話題轉回到這些透鏡上。
“王妃所說的望遠鏡就是這個凸透鏡？”容昭伸手也拿了一片，微微蹙眉端詳著，“這透鏡為何能將物體放大？”
然而祝子翎卻搖了搖頭，“這個單獨一個只能算放大鏡，達不到望遠鏡效果，至少要兩個搭配起來。”
祝子翎用另一只手再拿起一個凹透鏡，把凸透鏡在前，凹透鏡在後，兩手舉在眼前，從中透過去看。
“至少這樣的才是望遠鏡。”祝子翎一腳踩上了石凳，轉了個方向，越過高牆把視線投向玻璃坊外遠處。
他手舉得不算穩，也不知道望遠鏡鏡片準確位置，除錯了半天距離才終於找到了個合適地方，看到了極遠處樹上一隻黑底藍紋的鳥眼下那一丁點白斑。
祝子翎再把兩片透鏡拿開，果然就只能遠遠看到那棵大樹逐漸繁茂頂蓋。別說鳥眼睛下白斑，直接連鳥都看不清在哪兒了。
看他大大咧咧地直接站到了凳子上，於管事嚇了一跳，心說這厲王妃就算不是女子，做這種不符身份不合禮數的事也不好吧？而且讓他們這些人看到了，這不是丟厲王臉麼？
即便知道容昭十寵愛祝子翎，於管事心中也不由地升起了一絲忐忑。
按照這兩人關係，容昭就算生氣，估計頂多也只會說祝子翎幾句，但他們這種無足輕重下人，說不定就要倒大黴了。
於管事一陣緊張，果然就容昭看著踩在凳子上祝子翎微微皺了眉。
然而就當他以為容昭就要訓斥祝子翎的時候，卻見對方伸手將人扶住，問：“看得清？這凳子太小太矮，看不清就再讓人找更高地方。”
祝子翎連忙說道：“沒事，我已經看清了！”
祝子翎放下手轉過身，在自己跳下椅子之前，就被容昭直接伸手給抱了下去。
年對於男人懷抱顯然已經習以為常，在對方鬆開前就自然而然地仰頭跟人說道：“一個凸透鏡一個凹透鏡就能做望遠鏡！我剛才隨便試了一下就看得挺遠，王爺你也試試？”
容昭眉目冷雋，淡淡“嗯”了一聲，鬆開人後順手給他整理了一下在自己懷裡蹭亂了點的衣襟，修長的手指再勾起年鬢邊一縷髮絲，幫他理到耳後，這才徹底將人放開，接過了祝子翎手裡兩枚透鏡。
提心吊膽看完全程於管事：“……”
是他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