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魯克依舊只是輕蔑地笑著。
學別人的東西，算不上本事。徒弟終究只是徒弟。
他今天就沒打算能讓自己全身而退，公會被滅，自己這把老骨頭也厭煩再活著了。已經走到這一步，退無可退，他知道自己會死，但他可以拉著剛鐸跟他一起死。
雖然是徒弟，死在一個遺蹟契約者手裡，情有可原。但如果讓剛鐸活下來了，以後世人提起“弒師”之類的字眼，那他就算死了也覺得顏面無存。
鋒利的刺刀貫入他的胸膛。
索魯克的身軀如山般屹立不動，反而騰出一腳，在剛鐸膝彎處狠狠來了一下。
“抱歉，你輸了。”
如同旋風般的聲音響起，剛鐸沒有就此墜落，反而憑藉著飛鏢高速旋轉產生的上升氣流，穩穩地停在空中！
控制自己的所有物是索魯克教的，至於怎麼用，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索魯克眼裡有驚訝，看到自己的徒弟正向他微笑，他只有無盡的不甘。在自己將要跌落之前，索魯克以魔法操控自己身上所有的武器，全數向剛鐸射去。
為了不被武器傷到，剛鐸只能將飛鏢橫過來格擋。但當他剛剛開始這麼做的時候，自己的身形便開始不穩了，而飛鏢在格開大量攻擊後，能量也已不足，難以支撐繼續旋轉。
剛鐸落下的速度越來越快，風聲在他耳邊呼嘯，下墜感像是要將他的靈魂從身體裡抽出來。
還是要死麼？
就算擊敗的人是自己的師父，剛鐸也沒有任何的成就感可言。
因為他師父的命，對他來說，只是交換籌碼的一部分罷了。
好不容易可能換來自己最想知道的訊息，居然在這之前死掉……
氣流方向陡轉。
風把他託了起來，平穩地躺在地上。那飛鏢也落在一邊。
突然間的變化令他自己都沒回過神來，他只看到自己的視野裡走進來一個人，全身披在黑色中的人。
看到這身打扮，剛鐸立刻就認出了他：“你一直在觀察我？”
“算是吧。”
“既然你有救我的能力，為什麼還要讓我來為你去做這些事？還有……你為什麼想要他們的命？是跟他們有仇麼？”
黑衣人頓了頓，道：“你的問題太多了，不過這些你都會知道的。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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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鐸便爬了起來。失去了之前的緊張感，他突然覺得自己肩頭變得格外地痛，“別的你可以不告訴我，但是你現在應該把你搶去的情報給我了！”
“難道你還沒發現麼？真相就是，她一直都在你附近，但你從未察覺。”
“別跟我扯花聖說過的話！”
“哦？那我這麼說吧。她已經等你很久了，我帶你回王宮找她。”
剛鐸登時睜大眼睛。“你利用我？你是王宮的人！你明明可以直接告訴我的，為什麼還要讓我……”
“我不是都說過這些人不能留的麼？交給你來解決，只是給你的一個小小的考驗，現在考驗結束了，你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你到底是誰？”
黑衣人伸手去摘面罩，“風影王國公爵，風影大師的徒弟……千面亞特。倒不如說是個使者。”
當亞特剛剛露出他下半部分略顯稚嫩的臉蛋時，剛鐸一手就把他的衣領拎了起來。驚訝的程度前所未有，但亞特居然如此整他，已經過頭了！
還敢在他面前耍帥！不就是個玩cos的麼！
“等等……你說你是公爵？”
“對啊。”
“如果是真的，那國王鐵定瞎了眼了，居然封你做公爵，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嗯。”亞特只是笑笑，但他笑得似乎別有意味。“走吧，回王宮。”
-
如亞特所承諾，剛鐸真的見到了可兒，一年的時間過去了，可兒的變化大得險些讓人認不出她，她的頭髮變長了些，也不像以前那般瘦弱，無人陪襯時她亭亭玉立，在剛鐸面前又顯得嬌小可人。
當剛鐸看到可兒的佩刀時就肯定一定是她了。她在離開的那天，就是把夜叉背在背上。
“你都去哪了？”
可兒卻低著頭，抿著嘴角，盡顯羞澀，這副模樣讓剛鐸看到都不好意思了。
回想起這麼久以來尋找她的經歷，剛鐸也慢慢發現，自己其實非常在意她。
“有些事情所以就走了，其實，我這次過來，是想……想……嫁給你。”
剛鐸全身都僵住了。他真切地理解了一個詞，腦袋斷片兒了。
“太……太快了吧？”
雖然雙方心意上沒什麼問題，但如果可兒嫁給他，不就是龍火王國的王后了麼？
“還有啊，亞特應該還沒告訴你，風影國王是我，風影大師也是我。我們，我們結婚了以後，風影王國的領土會併入龍火王國，我的軍隊和子民都是你的。”
剛鐸只覺得他這幾分鐘接受的信息量有點讓他喘不過氣來了。
原來在風影王國，不是公爵不能見國王的規定是這麼來的。只有亞特才能見到可兒，怪不得訊息把守得這麼嚴密，連天輝大聯盟情報部都發現不了！
與風影王國聯合，也在剛鐸的計劃範圍內，他跟可兒也算兩情相悅，婚姻能解決此事再好不過，但也意味著更加重大的責任。
之後剛鐸還得知，這次的聯姻婚禮，主辦人是莉娜，是可兒剛來時的請求。只等這幾天賓客到齊，就能開始了。
天知道莉娜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她喜歡的人，要跟別人結婚了，自己還得擔任主持者！
到王宮來的人越來越多了，和莉娜所期望的一模一樣。她也收到過許多人的問候，建立起一個王國，她的辛勞和努力別人都看在眼裡，卻沒有一個人從她平靜的外表下看到她那顆幾近破碎的心。
為什麼退讓？莉娜只是想起了尤伊所說的，既然他心裡沒有你，那就放下。成全他們，自己也許慢慢就好了。爭來爭去的，累。
聯姻婚禮暨王后冊封大典如期而至。不單單是儀式上的華麗而隆重，賓客陣容也是前所未有。包括普里斯特在內，大多數同盟者都到場了，新人在萬眾的祝福中交換對戒，許下終生。
安靜的誓詞的結尾，莉娜的聲音有些顫抖。
那本古書也隨之開始顫抖。
-
剛鐸和可兒必須直面一件事，晚宴結束以後，只屬於他們兩人的事。
儘管已經認識了一年，但這發展得還是太快了，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就連有點經驗的剛鐸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始了。
這間房間也是莉娜讓人精心佈置的，彰顯貴族氣息又不失家的溫馨，燈火柔而不暗，床墊柔軟得堪比雲朵。
這會剛鐸從浴室出來，只包著一條寬大浴巾，坐在床上的可兒頓時用被子捂住了臉。
拉開被子，半躺在可兒旁邊，剛鐸所有的動作都是試探，同時他也在關注著可兒的表情，如果她有抗拒，他會立刻停下來。
不過可兒只是有點緊張罷了，她都是乖乖地由著剛鐸擺佈，聽話得像只綿羊。
當剛鐸差不多覺得可兒已經習慣了他的輕吻和觸碰時，他卻忽然停下動作。
“不行，我做不到……”
仔細想起今天以前的種種，他今天能跟可兒在一起，到底付出了什麼代價？瑞基死了，菲也死了，他到以前的行會清理門戶，踩著那麼多條人命爬上王座……可兒，真的是他能擁有的麼？
“為什麼？”可兒輕輕握上剛鐸的手臂，“我們是夫妻啊。”
剛鐸的眼中忽然變得清澈起來。這幾天對於某些事情他反應有些慢，自己早已不是別的身份，而是國王，過去的早已過去了！
他捧著可兒的頭髮，所剩的一切都是小心翼翼，可兒也全身心將自己沉浸在他的溫柔中。他心中明白，這個女人，是他要用餘生去呵護的……
剛鐸從可兒那裡知道了他心中最大的疑問。讓他去清剿公會，全是尤伊的意思，尤伊跟亞特串通好了，然後利用他迫切想知道的情報做文章。
亞特……還真是個不容小覷的孩子。
但也有剛鐸不知道的。他不知道可兒是怎麼替瑞基走過的這條復仇之路，也不知道，當亞特把瑞基的死訊傳到可兒手裡時，可兒有好幾天都鬱鬱寡歡。
“現在不是夏天嗎……怎麼這麼冷？”天色泛白時，可兒迷迷糊糊地說道。
剛鐸無聲地抱緊了她。
-
前一刻。
莉娜已經把所有的咖啡都喝完了，只剩下白水。看了看眼前的一杯水，顧不上肚子已經漲得難受，一飲而盡。
連水都是苦的。
剛鐸和可兒的房間離她這裡不遠，莉娜沒去想什麼，她發誓真的什麼也沒想。等過去就好了，也許幾個月，也許幾年。
此時響起了敲門聲。
“誰啊。”莉娜是將門開啟的，她沒回頭管那麼多。
“我啊，莉娜小姐起得真早。”那聲音很蒼老，莉娜知道她聽過這人的說話聲。
莉娜輕輕一笑，其實她一夜沒睡。
忽然她覺得自己的手上沾了溫熱的、溼漉漉的東西。抬眼一看……這也許是現在唯一能讓她眼前一亮的了。
“極小光？！”莉娜不自覺聲音放大了許多：“你這條狗怎麼……”
“莉娜小姐，昨天看你那麼忙，不方便打擾你，我是來轉交一件東西的。”
寒冰巫師說著展開手心，其上躺著一枚碩大的冰藍晶石，是條項鍊。
“很不幸，莉萊犧牲了，這是她的東西，我想交給你是最合適的。”
“你說什麼……”
“嗯……說起來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那些孩子怕你難過，所以一直沒告訴你……”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你們都要瞞著我？”
這些天來所經歷的，真是比世界崩塌還要令人絕望。剛鐸可兒大婚，她作見證人；莉萊死了，她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莉娜滿臉的木然，她試圖去觸碰寒冰之心，卻由於極寒的氣息，始終無法接住它。
“不可能……我妹妹死了？這不可能！極小光，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極小光只有低垂頭顱，低聲嗚鳴幾下。
莉娜陡然站起，用力抓著寒冰巫師的肩膀：“誰殺了她？”
“夜魘契約者，血魔。”
“莉娜大人，大事不好了！”突然一個小官匆匆在門外停下，稟報道：“金沙帝國入侵東面疆土，我國已經連失三座城池，快守不住了！”
莉娜微微睜大雙眼，接著一手抄過寒冰之心，徑自走出房門。
“那就殺回去。”
冰霜的氣息從莉娜手中散發，沿著腳下地毯，攀上門與牆，一路蔓延到十餘米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