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孩子的樣子已是極其狼狽,能看得出他們有在努力嘗試協調步調,但履帶太快了,不出多久他們都以失敗告終,再次跌下去。
坐在最前排的一個女孩,突然有一顆什麼東西掉在她面前,白花花的,上面沾著血。
是一顆門牙。
她面部立刻皺起來,咧開嘴,抬頭看了眼他們,一邊摸了摸自己的牙齒。
又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上面那幾個孩子開始求饒,喊到聲音都嘶啞了,教官才下令讓艾德瑞安將履帶速度調慢了一些,讓他們好歹能爬起來正常跑完全程。
在他們終於穩定了之後,教官正對著其他的孩子,擲地有聲地道:“今天的事大家都給我記住了,把人埋到沙子裡是一件很危險的事,自己也不要輕易去嘗試,弄不好會出人命的!誰再敢做出傷害別人的行為,結果就會和他們一樣!”說完,還指了正在跑的三個人一下。
所有人全都被嚇住了,如果會落得這樣的下場,這誰還敢隨便欺負人?
漫長的下午終於結束了,好像訓練場的空氣都被抽走了一般,孩子們都覺得這一下午過得特別煎熬。
科迪晚飯吃到一半,眼前暗了下來,他發現自己被那三個人圍住了。
“你不再是我們的人了。”其中一個男孩道。
為首的漢克咬牙切齒:“他說得對。你要是一句話不說,替我們受罰,之後什麼事都沒有,我們還是好兄弟。”
科迪往後縮了縮,好像怕他們要對他動手,他下意識放下了左手拿的餐具,身體也微微傾向桌椅的開口。
擔心了許久,他們沒有對他動手。科迪稍微不那麼怕了,他想應該是他們也怕再次被懲罰。
漢克再往前一步,像一座要將他壓倒的山。他被緊緊盯著,科迪覺得那雙眼睛刺來的目光就像兩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劍,隨時都會把他絞死。
“自求多福吧。”漢克翻著嘴皮對他放出這樣一句話,就帶著另外兩人走了。
科迪終於松了口氣,他重新用不太熟練的左手拿起餐具,但又想到什麼,抬頭望著他們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食堂除了他自己之外,一個人也沒有了。
-
“反艾瑞斯聯盟”就在教官出了這麼一條新規之後瞬間散架。
休息時間,科迪走在去孤兒院的路上,他的另外三個室友已經三天沒跟他說過話了,就算是他主動找他們說話,也會被冷冷地駁回去。他看著他們訓練之餘有說有笑地並肩同行,總是在想漢克對他說的那句話,如果他不招,會不會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科迪聽到了索菲亞說話的聲音。
“別人幫你忙你要對別人說謝謝知不知道?”
“我不想說。”
“怎麼不想說呢?你就是不好意思開口。”
科迪剛想湊過去看的,但認出另一個聲音是艾瑞斯之後,腳步立刻停住了。在他心中,艾瑞斯是比漢克還可怕的人,他右手的兩根手指就是被艾瑞斯掰斷的。
於是他打轉走了。
“……”
“謝謝。”
“你跟我說謝謝有什麼用,跟萊薩說去啊,她可是救了你兩條命!”
“我不想去。”
“你這樣是不行的……要講禮貌知不知道?”
“你幫我告訴她就行了。”
後面的,科迪就聽不清了。
萊薩,科迪不知道是該感謝她還是該恨她。她抓住了自己,卻讓自己免受一次重罰,然而又讓他被之前的兄弟們孤立。
他不知道該去哪裡,宿舍不歡迎他,訓練場有兩個人在比劃著什麼,是拉娜婭和傑羅,但他也沒跟他們倆說過什麼話。
他選了個偏遠的位置,倚靠在器材上看了他們很久。
果然,他們沒一個人過來找他。
他們發現他在這裡的,他肯定。他們的目光到過他這裡。
最終科迪還是決定回宿舍了。
拉娜婭累了,看那邊人也走了,她再次環顧四周確認沒人後,小聲問傑羅:“如果一個人告訴我不要做這件事,結果反而自己去做了,說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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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羅有點沒聽明白似的,側過腦袋問她:“你具體指什麼事?”
拉娜婭遲疑了一會,她在想該不該告訴傑羅這件事。
算了,反正萊薩都知道了,那給傑羅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
於是,她取出口袋裡那塊大師給她的令牌。
“這是大師給我的,這個東西好像很珍貴,沒幾個人有。相當於非常高的許可權吧。艾德瑞安告訴我,除了已經是正式盜賊的那些人,不要讓任何一個人知道我有這個……也就是你們。但是,他向我承認他告訴了教官。雖然他是沒有告訴你們,但他告訴教官之後,教官讓萊薩知道了這件事。我不知道艾德瑞安到底是沒想到告訴教官的後果,還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什麼?這……雖然我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麼用,但是萊薩……萊薩知道了那不就等於所有人都知道了嗎?”
“我也覺得會變成這樣。”
“先不要太擔心,不一定的,如果真的發生了,我會儘量幫你。”傑羅堅定地對拉娜婭道,轉而摸著下巴,喃喃自語:“我感覺教官告訴萊薩應該是有他的理由的。但是艾德瑞安……我不知道,他……我看不懂,我感覺他不像個哥哥,甚至不像老師,他離我們太遙遠了。”
“太遙遠了?”
“是的。這只是我的一種感覺,我也說不清……我不確定他會做出什麼,你最好還是提防著他一點。”
拉娜婭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
-
漢克宿舍內。
三個男孩各自躺在床上,屋裡一片漆黑。
“搞艾瑞斯不行了,他腿快好了,他力氣大,我們打不過,而且教官也不讓我們打架。”
“科迪是被誰抓的你們看清沒有?”
“好像是萊薩。”
“行了,這下罪魁禍首找到了。我們三個可不能再反水了,得團結起來。”
“沒錯,今後我們就是鐵三角了。”
“乾杯。”
幾個人同時敲了敲床邊的鐵護欄。
“萊薩怎麼說?”
“對,萊薩是罪魁禍首,不能放過她。”
“我說,我發現一件事情。那什麼馬克索菲亞都只管動手打人打傷的,但是小小地欺負一下,他們最多也就說你兩句,有些時候理都不理。我昨天搶了那個新來的叫什麼來著……哦,比爾的麵包,然後他去告狀了,你們猜怎麼著?他們讓我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就算了,哈哈哈哈!你們是不知道比爾還哭鼻子,那鼻涕都掉嘴上了!”
“哦?那可以啊!”
“我想到幾個點子,以後那小臭娘們有好果子吃了……”
狡詐的男孩們大聲密謀著,突然聽到腳步聲響起,幾個人全部噤聲,他們知道是科迪回來了。
科迪默默躺到自己床上,閉眼,聽到些許竊笑聲。他不知道在他沒回來的時候他們都談論了什麼,只知道,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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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艾德瑞安發現拉娜婭有點不對勁,總是躲著他。
也不找他練格鬥了,問她原因,她啥也不說。
一天下午結束訓練,艾德瑞安注意到拉娜婭帶著傑羅走出訓練場,去向通往後山的通道。他心中有些疑惑,於是跟了過去,一直跟著他們來到瑪麗家門前那塊平地。
他就在偏下一點的位置看著,然後發現,拉娜婭開始教起了傑羅格鬥。
艾德瑞安哭笑不得,但是沒事就好,剛剛還以為這兩小家夥要跑到什麼危險的地方去。
於是他就回去了。就在他轉頭的那一剎那,他的心裡莫名湧起一股酸意,腳步一頓,幾秒後,又是自嘲般一笑,便繼續走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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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皮筋!還給我!”
漢克的手上有一根紫紅色的皮筋,上面還束著兩顆玻璃製成的有稜角的晶球,裡面各有一朵粉色的小花,非常漂亮。
漢克用一根手指拿著皮筋轉了幾個圈,兩顆玻璃球碰撞出美妙的聲響。
他看了一眼萊薩的眼神,然後直接就跑,萊薩拔腿就追。
萊薩推開兩邊擋道的人,怒意又開始在她胸腔內翻湧起來,讓她眼眶發酸。這幾個人突然就動不動找她的麻煩,前天是搶了她的毛絨玩具,還把眼珠子擰下來了,昨天是打湯的時候撞了她一下,她現在半個左手背還是紅的,他們說是不小心。
“你們最好別往武器大廳跑,不然我會殺了你們。”
萊薩說道。
實際上武器大廳根本不會對孩子開放,他們也不會跑向那裡。
眼看前面就是男廁所,幾個男孩一溜煙進去了,萊薩在門口躊躇著,遲遲也沒踏進去。
“哈哈哈哈!來拿呀,我不跑了,你來拿我就給你!”漢克高舉著他的戰利品,另外兩個男孩對萊薩做著鬼臉。
“哦?看來是不想要了,那就丟掉咯。”漢克說著,拿著皮筋的手伸向糞坑。
萊薩急了,她差一點就要衝進去,突然她被人撞了一下,又有兩人風風火火闖進來,一下子就把那三人打倒了。
萊薩心臟猛地一震,她的皮筋還是掉進去了。
“別急,急什麼!”那個稍微矮一點的胖男孩道。
“……”
“看看,現在好了吧,人家皮筋掉進去了,你自己撿咯。”
艾瑞斯無言,看了坑口三秒後,屏住呼吸,下手去掏。
萊薩看得直皺眉頭。
掏了半天,掏出來了,艾瑞斯拿到水池邊洗了洗,洗乾淨之後,走出來朝萊薩一遞。
萊薩往後縮了半步。
艾瑞斯皺了皺眉,放到自己鼻子邊聞了一下。
他尷尬地咳了一聲:“你再等一下。”
艾瑞斯跑了,那個胖男孩跟在後面,萊薩想了想,也跟上去了。
艾瑞斯跑進孤兒院邊的澡堂拿了塊香皂,又搓洗了好幾遍,用鼻子使勁地聞,反覆確認之後,這才遞給萊薩。
“……謝謝。”
艾瑞斯大步轉身又要走,被胖男孩給扳了回來。
“認識一下,我叫凱!”凱用搭在艾瑞斯肩膀上的一隻手戳了戳他的臉,“艾瑞斯你應該認識,他這個木頭,不喜歡說話,但是人挺好的。”
“哦……”
萊薩也想走。
“以後我們三個就是朋友了,別不好意思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直說,誰欺負你你就告訴我們,木頭肯定會打得他滿地找牙。是不是啊木頭?”
艾瑞斯被凱用肩膀撞了一下,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