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放晴，晨曦漸露，紅日緩緩爬上海平面。
東海，一處巨大的礁石之上，一人負手而立，看潮起潮落，旭日東昇。
兇名滿蓋武林的刀，斜斜插在了腳下，靜默一身的鋒芒，靜靜地陪著男子觀賞日出。
“三天了，你，當真不來嗎？”
絕涯微微垂下了眼眸，低聲呢喃。
嗡~~
神泣忽然自主顫動，淺淺嗡鳴。
“呵呵，你也不耐煩了嗎？”
絕涯笑了笑，輕輕招手，神泣忽然蹦起，落在了他的手中。
絕涯手掌輕輕擦過神泣刀身，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在這裡，已經枯站了三天了。
從那日在佈施方寸與垢無塵分開之後，他便傳信邀請了一人來此會面。
對方失約三天了。
或者說，對方並沒有失約。
“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失約，也不會避而不見。或許現在，他正站在某個地方，也在靜靜地看著我，等待我放棄，自行離開呢。”
絕涯沒有因為枯燥而離去，而是將神泣歸鞘，繼續等待。
然而就在神泣歸鞘之後，他神色便是忽然一動，心中暗道：來了！
“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霄。”
短短的辭號，短短地低吟，短短地一聲輕嘆。
白色的眉，白色的發；白色的劍，白色的衣。一名如同在雪中行走而出的男子，輕巧地來到了絕涯身後。
絕涯所邀見之人，赫然竟是自己的師兄，垢無塵之恩師，上一任全道之鋒，與三教內戰時期，生生殺出一個道門劊子手稱號的道門傳奇人物——
天涯霜雪·白慕寒！
“師弟。”
白慕寒神色平淡，僅是輕輕喚了一句，語氣之中，卻帶有了一絲情緒。
絕涯忽然冷笑了一聲，轉過身來，直視著白慕寒，問道：“你來多久了？”
“三日。”白慕寒答道。
絕涯又笑了，不知道是開心，還是生氣，又問道：“是看見我將神泣收起，你才現身的是嗎。”
白慕寒‘嗯’了一聲，說道：“師弟，放下執念吧。”
“哈。”
絕涯失笑，用充滿了失望的眼神看著白慕寒，道：“你變了，失去了以前的果敢，多了許多不必要的情感。”
“時勢不同，應世的態度也應有所轉圜。絕涯，過剛易折，你也是時候收斂內戰時期養成的性子了。”
白慕寒輕輕搖頭，誠懇地看著絕涯，道：“你我之間，本就不需要分出高低。”
“住口！”
絕涯有些惱怒，短而促地低吼了一聲。
白慕寒輕抿了抿唇，沒有繼續說下去。
絕涯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神泣已收，戰興早失。此回邀你出來，乃是有事相詢。”
“哦？”
白慕寒略感詫異，難得邀約一次，竟然不是為了打架，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師弟有何疑惑，但說無妨。”
絕涯說道：“內戰時期，我記得你曾與佛門佈施方寸發生過激戰，甚至因此重創，是吧？”
白慕寒點了點頭，的確是由這麼一件事，那一次他傷勢之嚴重，近乎死亡。
縱觀整個內戰時期，傷到這個程度也不過屈指可數的幾次，因此他記憶十分深刻。
絕涯問道：“我要知道佈施方寸相關的事情。”
“佈施方寸？”
白慕寒狐疑地看了絕涯數眼，說道：“此乃佛門隱世一脈，你若是想要打聽，理應前往佛鄉才是。”
“你不要管！”
絕涯冷哼了一聲，隨後又說道：“我要知道你所瞭解的全部，尤其是那名把你擊傷的人。”
“你怎會無端關注此事？莫非是遭遇了什麼事情？”白慕寒疑問。
絕涯不答，直道：“你說不說。”
白慕寒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沒有隱瞞。
他微閉著雙眼，似乎是在回憶當時的情況，平緩的語氣，逐漸傳來。
“具體事情你也瞭解，師兄便不贅言。當時一戰，的確兇險異常，若非是一絲幸運，恐怕將成隕落之劫難。當時出手之人，便是來自佈施方寸一名完成了‘身佈施’的高僧。”
說到這裡，白慕寒的面色不由得閃過一絲感慨。
‘身佈施’之人太可怕了，就好似直接擁有了一式神通那般，令人防不勝防。
絕涯道：“說說此人以及‘身佈施’之事。”
“此人嘛，嗯……此人法號無惑，在此之前不曾聽聞此人，應也是因內戰方才現身之人。不過與你我不同，他應屬於前輩一列的。”
無惑！
絕涯眼中神光一閃，這個名字，他曾從執空口中聽過，乃是佈施方寸如今的主事之人。
“咦……提起此人，倒是讓我又有了新的感想。”
白慕寒忽然挑了挑眉，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笑道：“當時之時，無惑能為算不得在場至強，然而身佈施的奇特卻讓他將我重創。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此人身上的氣息，似乎與尋常佛者不同。”
白慕寒閉上了雙眼，稍稍沉默，似乎實在翻閱著腦海中的記憶。
絕涯屏息而待。
約莫有半柱香之後，白慕寒語氣之中才帶了一絲不確定地說道：“是了，他的身上，除了佛性之外，似乎還帶有了一絲邪性。這股邪性十分隱匿，只有他在動用‘身佈施’神通的時候，才有轉眼即逝的顯露。”
說著，白慕寒宛然一笑。
當時情況正是戰時，情況緊急不說，無惑使出神通之後，他也隨之重創昏迷，無暇顧及此時。等到他傷勢痊癒，卻又已經是在另外的戰線了，自那以後，更是不再與無惑相會。久而久之，便將這件事情遺忘了。
然而絕涯聽了此事，卻是若有所聞。
“邪性……”
如果沒有記錯，佛門入世宗門留下佛鄉一脈，過程並不順暢。
當初三教止戰，決心和平共處，修復彼此友好的關係，並決意只留下一脈之力守護武林。這一脈之力的選擇方式，也各有不懂。
儒門一脈相承，自然而然由教育英才的風月學堂擔任了。
道門則是玄機第一個站出來將此事攬下，道門其他分脈見狀，也樂得清閒。
反倒是佛門，著實經過了一番博弈。尤其是佈施方寸，若非是有佛尊親自開口，恐怕如今佛鄉的地位，便要被其取而代之了。
如今看來，以佛尊的心性竟會親自干預此事，不讓佈施方寸得逞，便足以說明問題了。
“是了，無惑的‘身佈施’是哪個部位？”
絕涯摩挲著下巴，隨意地問道。
白慕寒卻認真地想了想，道：“左手食指。”
“哦，左手食指。”
絕涯恍然地點了點頭，還在思考佈施方寸的事情，半響之後才反應了過來，驚訝地說道：“左手食指，齊根而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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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白慕寒點頭，說道：“說起來，這‘身佈施’之法也實在是奇妙，據說‘身佈施’之後的部位，是無論使用怎樣的辦法都無法續上了。”
絕涯問道：“那你可知在無惑之後，佈施方寸可還出現過其他完成了‘身佈施’之人？”
“嗯……不曾，以往並未關注這方面的資訊。”
白慕寒搖了搖頭。
絕涯忍不住低哼了一聲，一句‘要你何用’險些說了出來，幸好想到對方到底給自己提供了不少的情報，這才壓下了這股悶氣。
“哼，算了，不論如何，多謝你的情報，請。”
絕涯搖了搖頭，朝著白慕寒微微躬身，之後便不再搭理，徑直化光離去。
此事或許需要前往佛鄉一問究竟，垢無塵請三教之印，順序必也自道門開始，佛門而終。他速度快些，或許還能在垢無塵前往佛鄉之前到達。
白慕寒看著絕涯離去的身影，張了張嘴，最後只有一聲嘆息。
兩師兄弟之間的誤解，不知道何時才能夠解開了。
白慕寒道袍一甩，轉身化光離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