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髓移植手術存在一定的失敗率,陳暮星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的時候,對著自己的手掐了很久,才止住它的顫抖,歪歪扭扭的寫上自己的名字。
“我們所有人,都會盡全力的。”
是手術都有危險,更何況是這種,就連鄭濟澤都不敢和她打包票,只能如此給予她信心,也是給自己打氣。
“嗯。我相信你。”陳暮星眼中噙淚的朝他笑,“我也相信她。”
醫護人員收走她手裡的同意書,鄭濟澤走進手術室,厚重的門在她面前緩緩關閉,燈亮起,手術開始。
砰。
砰。
砰。
陳暮星站在門前,全世界都只剩下了她的心跳聲。
楚司瞳攬住她的肩膀,將她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還要很久,坐這裡等著。”
“一定不會有事的。”
楚衡擰開一瓶飲料塞進她手裡。
“嗯,一定不會有事的。”
陳暮星點著頭重重的說。
手中飲料瓶裡的液體微微晃動,漸出些許。
“手術還要很久,介意和我聊聊嗎?”
等所有人的都趨向平靜後,聶聞宣站到她面前說。
陳暮星仰頭看著高大儒雅的男人,微怔。
“不……當然不介意。”
跟著聶聞宣走到一旁僻靜處。
“聶先生,要說什麼?”
她問。
聶聞宣失笑,“你叫清月阿姨,還要這麼生分的喊我嗎?”
陳暮星有些不好意思,順從的喊:“聶叔叔。”
“這聽著就舒服多了。”聶聞宣笑言,“清月是不是問過你一些關於你父母的問題?”
陳暮星點頭:“是的。”
聶聞宣無奈的搖頭,他就知道。
“我知道這麼說你會覺得有些唐突,但是,之所以會問你,是因為清月懷疑,你是我們的女兒。”
唐突不唐突的陳暮星沒感覺,但被驚到是真真的,她嘴巴張了老半天才發出一聲:“啊?”
“因為繁星和我們去世的女兒太像了,而你也和清月年輕的時候很相像,年齡算起來,也正好和昕昕一樣大。”
聶聞宣掏出自己的手機,將上面珍藏了十幾年的照片翻給陳暮星看。
照片上是一個小女孩,坐在旋轉木馬上,在眼光下笑得天真燦爛。
那眉眼,和陳繁星幾乎一模一樣。
陳暮星震驚不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聶聞宣和江清月說繁星與他們的女兒長得特別相像,她一直以為頂多有些神似,其他大概是他們夫妻二人思女成疾的心理原因疊加,現在真真正正的看到聶昕的照片,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什麼血緣關係。
“她……她是昕昕嗎?”
陳暮星不敢置信的問出聲。
“是的。”
聶聞宣點點頭,又翻到下一張,“這是清月,23歲的時候。”
陳暮星看著照片中的江清月,微微愣了神,不是因為她與自己多麼相像,而是那時候的江清月和現在的氣質完全不同。
照片中的江清月穿著紗裙站在海邊,衝著鏡頭甜甜的笑,整個人散發著被人寵愛長大的乾淨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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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在她身上並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她依舊纖弱好看。只是,大概因為喪女,現在的江清月,溫婉中不時的透出絲絲苦楚。
“她真好看……”
陳暮星由衷的讚歎,“而我,並沒有這份美好。”
因為都是精緻類的長相,她們的五官確實有相似之處,但是陳暮星從小就艱難生活,後來又因為繁星一再受折磨。
你的經歷會體現在你的長相和氣質中。
這句話確實沒有錯。
陳暮星好看則好看矣,只是身上時時透著一股脆弱感。這種脆弱感說好聽點是楚楚可憐,實則就是有些苦相,從來沒有照片中江清月這種恬淡的感覺。即便,是她最快樂的時光和沈清硯戀愛的時候。
要說,現在的江清月或許與她的感覺更相像一些。
聶聞宣並不意外的收起手機,她和江清月的相似,似乎只有他能看得到。
“而且,我已經和阿姨說過,我有很清晰的小時候的記憶。還有就是,我和陳允舟做過親子鑑定。並不太可能有這個幸運,是您的孩子。”
陳暮星雖遺憾,但還是實話實說。
聶聞宣和江清月都是這麼溫柔的人,對自己女兒的離世十幾年都走不出來,成為他們的孩子應該是十分幸運的事情,而她,並沒有這個命。
“抱歉。”
抱歉你們冒著危險救我的女兒,而我又再次讓你們失望。
她垂著頭說。
“不不不,不用抱歉。我的女兒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這點我十分清楚。”聶聞宣說。
“那阿姨她……”
為什麼還會有這個懷疑?
“因為她有一些創傷後的障礙,有時候會自欺欺人的出現這種幻覺。不過已經好久沒有這樣了,這次大概是因為繁星真的太像昕昕了。”
“抱歉……”
除了抱歉,陳暮星真的不知道再該說些什麼。
聶聞宣微笑著搖了搖頭,“我這次將你喊過來,主要是想問一下,你願意和我做一個親子鑑定嗎?”
“啊?”
陳暮星不解的看著他,“您不是說……”
確定自己的女兒離世了嗎?
“這是她進手術室之前交代我的。”聶聞宣寵溺的苦笑,“我想著能讓她徹底放棄這個想法也是好的。不過,你如果不願意也沒有關……”
“我願意。”陳暮星完全沒有思考的點頭,“這只是件小事,我當然沒有問題。”
“謝謝你。”
“是不是沒有那麼緊張了?”
聶聞宣突然問。
陳暮星微怔,繼而發自內心的笑著說:“是的,沒有那麼緊張了。”
她一直知道江清月是一個溫柔至極的人,沒有想到聶聞宣也這麼體貼。
如果真的是他們的孩子,該多好啊。
雖然明知不可能,但陳暮星還是忍不住的想。
因為是江清月手術前要求的,所以在手術進行中,陳暮星和聶聞宣就去做了取樣,楚衡親自告訴科室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出結果。
他們將一切事情都做好,時間也不過過去兩個小時,甚至在鑑定結果出來之後,手術室的燈依舊沒有熄滅。
鄭濟澤說這個手術大概就是五個小時,五個小時過去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對陳暮星來說都是一場凌遲的煎熬。
整整六個小時後,“手術中”三個字,終於熄滅。
“滅了!”
解依晗大喊一聲。
陳暮星已經唰的一下站起來,跑到了手術室門口。
沉重的大門又緩緩在她面前開啟,鄭濟澤站在裡面,看著門口的陳暮星,恍惚中彷彿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一般。
“鄭醫生,怎麼樣?”秋姨焦急的問。
陳暮星直直的站在他面前,提著嗓子看著他走出來,看著他摘掉口罩,然後衝著她微微的笑。
她飽受煎熬的心臟,終於在那一刻,重新歸了位。
“手術很成功。”
鄭濟澤說。
“太好了!太好了!”
解依晗和秋姨相擁而泣。
“很成功。”
鄭濟澤又朝著聶聞宣點頭。
聶聞宣回以安心的微笑。
陳暮星看得出來,即便一直表現的很淡定,但在聽到這句話時,他也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氣。
“謝謝……謝謝……”
似在對鄭濟澤說,也似是對聶聞宣,也可能兩者都有。陳暮星已經淚流滿面,語無倫次。
“去看看她們吧。”
鄭濟澤將路讓出,身後的醫護人員將昏迷中的兩人推了出來,送到重症監護室。
所有人的身心都在床上兩人之上,只有趙慕白再次將眼神投向了空無一人的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