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欲掙扎起身，身後的人突然低低的叫了聲，“暮暮……”
就靠在她的脖頸處，額頭抵著她的耳鬢輕輕的廝磨，帶著點酒味，和……潮溼的淚意。
他哭了？
沈清硯在哭。
這個發現讓陳暮星一時竟沒能開的了口。
“暮暮……”
他什麼也不做，就抵在她的脖頸處，輕柔的貼著她的臉頰，一遍一遍的念著她的名字。
“我好疼……”
“我好疼啊暮暮……”
他帶著濃重的鼻音，撒嬌般的唸叨著，又因為怕吵醒她而不敢大聲。
疼？
他受傷了嗎？
空氣裡的酒味有些重，並沒有聞到什麼血腥味，但陳暮星並不放心。聽他的聲音顯然是喝醉了，會不會受傷了根本就沒有去處理？
她重新睜開眼睛，看到攬在她身上的手和胳膊上都是乾乾淨淨的才放下心來。
受傷的話手上應該不會不沾染到一點血跡。
“暮暮是不是不舒服？”
許是她剛剛低頭的動作被他察覺了，沈清硯輕柔的扶著她，以極其緩慢的動作將她放倒躺在了足夠長的沙發上。
陳暮星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他放下自己的那刻又閉上了眼睛。
大概是不想面對吧……
她因為江霽月的到來那份喪氣還沒有徹底消除，現在也不太想去面對一個酒醉的男人。
她躺在沙發上，裝死一般的閉著眼睛，希望他能趕緊離開。
“暮暮……”
聲音就在她不過咫尺的對面，陳暮星甚至能想象到沈清硯現在應該是一種蹲在她面前的姿勢在看著她。
“我應該送你到床上舒舒服服的睡覺的。”他自己小聲的唸叨著，“但是我捨不得……”
“我捨不得這種難得的獨處時光，我捨不得看不到你……我好想你……”
沈清硯握著她垂下沙發的髮絲，放在唇邊一下一下的親吻著，“我好想你啊暮暮，我好想你……”
“你明明就在我面前，可你眼中從來不看我。”
陳暮星更覺疲憊。
真是夠了……
剛走一個又來一個。
一個兩個的，做過那麼多傷害她的事情，再裝弱扮慘的想從她這裡得到原諒得到回應。
是真都把她當做一個沒有痛覺又剔除了仇恨情緒的人間聖母了？
陳暮星有些煩躁的睜開眼睛，卻只看到面前人趴在那裡頭頂上正圓的髮旋。
“她也不看我……”
“我以為她真的去世了，每晚都從噩夢中驚醒，很長時間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很長時間不能聽到媽媽這個稱謂……”
“她真的好狠的心，那麼多年不回來看我一眼，那麼多年不讓我知道她還活在這世上的訊息。”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被找了回來，還選擇把一切忘記。她怕她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傷害到她另一個兒子，所以她不願意醒來，她寧願活在自己臆想中的世界都不願意醒來，不願醒來……看看我……”
“她不願意要我，她或許從一開始就不願意要我，在她自己的臆想世界裡都沒有我的存在。她在半睡半醒間還會無意識的喊出隋意的名字，還在擔心著他的死活。可是沒有我……從來沒有我……”
“明明傷害她的人是隋意不是我，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她不要我……”
她為什麼不要我？
心中鬱結未消的陳暮星也想問。
她為什麼不要我？
江霽月她為什麼不要我？
明明我才是她的親生女兒，明明陳晞壞事做盡，甚至想要她的命。
可她就是選擇了陳晞。
就像趙瑾夏事到如今還在掛念著隋意。
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為什麼，也不是什麼事都要有一個可以說服所有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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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是人的感情，從來不是一句是非曲直便說得通解釋的清。
他們能做的，唯有接受。
“你喝醉了？”
大概是這一瞬間的同命相連感讓陳暮星斂起了脾氣，她輕聲開口，從沙發上坐起身來。
“暮暮……”趴在她面前的人慢慢抬起頭來，“你醒了，暮暮？”
眼神迷迷糊糊的，嘴角和額頭都帶著青紫的痕跡。
“臉上怎麼弄的？”
陳暮星問他。
傷口很新鮮，應該不超過今天，而且看起來是被人毆打所造成的。
誰能在沈清硯臉上留下這種痕跡？還有他剛剛所說的疼，難道就是因為臉上這些傷嗎？
“沒事。”
沈清硯並不清醒搖著頭，伸手慢半拍的捂住臉上的傷，還不耽誤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陳暮星看。
“暮暮，暮暮……”
仰著頭，帶著滿臉的傷，倒有幾分可憐巴巴的模樣。
可陳暮星卻一眼也不想多看，“沒事的話早點休息吧，我要上去睡覺了。”
就這點皮肉傷看起來沒什麼處理的必要，她起身就要走。
“不要。”
誰知沈清硯酒勁上著頭，看到她要走突然伸手一把摟住了她的腰身。
“暮暮不要走，陪陪我，陪陪我好不好暮暮？”
他仰著頭，紅著眼眶看著她，陳暮星也垂下頭來與他對視。
奇異的，區別於他們都被各自的母親棄之不顧，兩人間在此時倒是真真切切的滿眼都是對方。
這個發現讓陳暮星冷淡的目光慢慢變得緩和了下來，也讓她沒有直接的推開沈清硯走開。
“你為什麼喝這麼多酒？”
陳暮星問他。
她能夠理解沈清硯剛剛所說的所有，畢竟她剛剛也是想借酒消愁的。但在隋意還下落不明的這個節骨眼上，把自己搞醉，這絕對是對自己安危極其不負責任的做法。
她不覺得沈清硯是這麼受情緒影響的人。
“我不是故意要喝這麼多的……”
沈清硯就這麼跪坐在地上，抱著她的腰身，將臉貼在她的小腹上，小聲的委屈的說著。
“我一點也不想喝酒，我想陪在你的身邊，我想看著你……”
陳暮星相信他不是借酒消愁的人，但面對一個醉酒的人也確實沒有辦法正常交流溝通。
“上樓休息吧。”
她再次伸手準備拉開沈清硯離開這裡。
“不要，暮暮不要……”
喝醉的男人就像個小孩子一般，就仗著醉意緊緊的貼著她，無賴一般怎麼也不肯鬆開手來，兩相拉扯間，陳暮星腳下不穩，踉蹌著又跌坐回了沙發上，緊接著又身形不穩的側倒了下去。
“沈清硯！”
她有些氣惱的抬頭去瞪人，卻毫無防備的望進了近在咫尺的雙眼。
裡面的情緒，是她許久未曾見過的，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