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篇·第十二節
在愛麗絲走進莫薩爾的領主大廳，厚重的鑲釘巨門在她身後緩緩合攏的時候。莫薩爾貴族區的另一側，躺在床上的米妮緩緩睜開雙眼。
金紅色的美人兒眨了眨眼睛，迷茫的目光左顧右盼。
“唔……我這是……”她輕輕地撐著床邊，試圖想要坐起來——這項危險的舉動立刻就被一隻柔軟的手給阻止了。
“不要亂動，你現在還虛弱。”身旁的煉金術士用柔和而不容置疑的力度將她按了回去。從術士的聲音中，可以清晰地分辨出歡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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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已經起作用了，但完全發揮效果還需要一點時間呢。”
“是帕琪小姐啊……”米妮有些虛弱地笑了笑，按照煉金術士的吩咐躺了下去。“這麼費心的幫我治療，真是太辛苦你了。”
“這是我分內的事情。”穿著寬鬆外袍的煉金術士連忙擺了擺手。“您更應該感謝那位叫做愛麗絲的小姐，如果不是她費心為夫人您找來了稀有的藥材，我也是完全沒辦法的呢。”
“那是兩回事。”米妮微笑著說：“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些老毛病不是靠著幾味珍奇藥材就能夠祛除得掉的。這都虧了您的醫術和藥劑。沒有它們的話，我大概是沒可能活著醒過來了。”
米妮頓了頓，然後問道：“愛麗絲小姐已經醒過來了？”
“啊，是的。她在上午把藥材給我以後就帶著個包裹出去了，說是要處理一些雜物。可能很快就會回來了吧。”
帕琪比劃了一個手勢。“那個包裹看上去很重的樣子。”
“是這樣嗎？”米妮想了想，很快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她肯定是去商會買賣那些地下遺蹟裡面的戰利品了。呼，她其實沒有必要這樣心急的。”
“嗯嗯。”帕琪附和著，抿著嘴露出了好看的笑容。但她卻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牽扯太多的意向，隨口便把話題岔開了。
“您還是多躺一會兒好，我已經讓您的僕人準備了粥和熱湯，只要好好補幾天身子，平時再多注意一點，不要太勞累應該就沒問題了。”帕琪一邊說著，一邊輕手輕腳地給米妮把被子壓好。
“如果您的身體壞掉了，可是有很多人會傷心的。”
“哈。”米妮啞然失笑，隨即打趣地朝術士問了一句。“那其中也包括你嗎？帕琪？”
“那是理所當然的，”紫頭髮的術士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您可是我的大主顧，按照之前的文書協議可是有著兩年的僱傭時限。您要是倒下了，我該找誰去要酬勞呢？”
“真是務實啊，帕琪。你可以更加可愛一些的。”米妮微微搖搖頭，說道。“就算真的會有那麼一天，你也可以——”
她的聲音突然卡住了。就像是有人突然朝一架運轉良好的機械裡塞進了石頭一樣，毫無徵兆地便陷入了停滯之中。
“？”帕琪疑惑地低下頭，看向自己的僱主。
她連忙問道：“您怎麼了？感覺不舒服嗎？”——如果她的反應能夠更快一些，她或許便能夠察覺到米妮的臉色是如何在蒼白與鐵青之間迅速的轉換。
然而她還不夠快。不，應該是幸好她還不夠快。因為對於這位戰鬥能力極其低下的煉金術士兼職醫師來說，被矇在鼓裡才是最大的幸福。
“不，並沒有什麼。”米妮微笑著搖了搖頭。目光中卻流露出了一種不容置疑的神色。她看著帕琪，命令道。
“你忙了這麼久，應該感覺很累了。快去休息，好好地睡上一覺吧。”
這是命令，而不是請求。請求可以商量，但命令卻不容更改，當她開口的時候，語言中便也充斥了莫名的力量——毫無防備的帕琪在一瞬間便被這力量所支配，雙眼迅速地變得呆滯起來。
“是，我這就去睡一覺。”她語氣空洞地說道，便像是一隻木偶一般僵硬地站起來，不聲不響的離開了米妮的臥室。而沒過多久，屬於她的房間內便傳出了重物倒在床上的悶響。
“來得真快。”
米妮輕輕在床邊按了一下，一座隱藏的暗屜便悄然開啟。她伸出手，便從漆黑的隱秘空間中提出了一柄漆黑的長劍。
劍的刃只有一側開了鋒，劍身通體由烏木打造，漆黑的劍脊之上密佈著血紅色的符文。沒有錯的，任何一個合格的學者，任何一個對魔族神話稍有研究的人都能夠在第一眼便輕易地說出這一柄奇形長劍的名字——
魔神器，梅法拉的烏木之刃。
數個紀元來，每當這一柄劍出現在世上，便意味著整個泰姆瑞爾即將迎來數之不盡的欺詐與背叛，詭計與謀殺。而持劍的主人，也往往都不得好死。
而現在，這柄劍在米妮手上。
“我本來還以為多少能夠拖延一會兒的，做了無用功麼？”
她迅速的穿好衣服，將頭髮和袖口打理好。很快，一股鋒銳凌厲，凜凜然如劍鋒一般的氣勢便隨著她的舉動逐漸地散發出來，原先的那一副嬌嬌弱弱的貴族夫人模樣在轉瞬間就消逝得無影無蹤。
偽裝，已經沒有繼續的必要了……至少現在沒有。
屬於貴族遺孀，米妮·艾利西斯夫人的一切都從這世界上迅速的消褪。就像冬日下的雪一樣，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唯一剩下來的，便僅僅只有一樣。
米妮，米尼墨尼爾！
她迅速地推開門，穿過迴廊，消無聲息地穿過了假山和夜茄的花田之後進入了一扇隱秘的門。七轉八轉之後，便來到了地下——一個巨大無比的，即便是有一百頭猛獁叢集衝鋒也不會引起地上人注意的龐大空洞！
這並不奇怪，天際省的地下在拜龍教時期就基本被挖空了。曾經作為巨龍米尼墨尼爾的她，想要在這莫薩爾城內找到一處廢棄的地下遺址並不困難。
當然，這並不是重點。一個地下的大坑當然不是重點。
真正的重點是那個比她先一步抵達，正悠然然地在地底下等待著她的人。
或許，那並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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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慢哪，米妮姐姐。”當米妮踏入地下洞窟之時，等候之人便緩緩轉過身來。
她身材高挑，高高束起的淡金色長髮搖動著，幾乎要垂到她的腳踝。一身白色的連身禮裙更是為她增添了許多魅力。淡紅色的雙瞳，在昏暗的地下猶如燃燒火炎一般的明亮熾熱。
她的手上按著一柄長劍，一柄灰色的，單刃開鋒的，和烏木之刃有著相同式樣的劍。
“我可是在這裡等了你好久。不打算說些什麼嗎？”她輕笑著，淡淡地說道。她的語氣從容，儀態優雅，簡直就像是一位身份高貴的貴族小姐一般。
不，或許要比那更加高貴得多。
“naha……gliiv……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米妮，輕輕地咬了下嘴唇。
“叫我娜麗芙也是可以的喲。米·妮·姐·姐。”少女淡金色的長髮輕輕地甩動著，彷彿有一道無形的氣流環繞著她一般。“我為什麼要到這裡來，你不是再清楚不過了嗎？因為你的靈魂變這樣子的衰弱，感覺可像是少了一半的分量哪。”
“難道，是拿去餵狗了嗎？”
“天知道。”米妮心中一沉，手指已經按到了烏木之刃的劍柄上。她揚起頭，神情淡然地回答道：“或許是因為最近的夜晚太吵鬧，所以精神稍微有些衰弱也說不定。”
“噗嗤——睡眠不足會折損龍的靈魂。這還真是新奇的理論。”少女捂著嘴輕輕地笑著，淡紅色的雙瞳卻逐漸地凌厲起來，將先前的悠散氣氛驅散得無影無蹤。
她的聲音逐漸變冷，直至如鋼鐵一般冰寒。“你違背了霸主交付給你的職責，把一半的靈魂輸送給了那個不人不龍的半吊子。是不是？”
“是……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娜麗芙搖了搖頭。“你以為你做的很隱蔽，但是你錯了。你的叛離早就在霸主的預料之中。畢竟那個半吊子在擊敗你的時候雖然是借用的霸主的力量。但執行的人確實是她。你會因此而改變立場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但是未來已經註定，即使稍有波折，最終也會回到正確的路線上。”
“哼，未來可是還沒有發生呢。”米妮輕哼一聲，手中的烏木之刃緩緩舉起。“那麼，你就是來糾正錯誤的咯？”
“這是自然。”娜麗芙垂下眼簾，灰色的單刃直劍緩緩從劍鞘中抽出，發出了很清脆，很好聽的金屬摩擦聲。“在你和那個半吊子玩過家家的時候我去拜訪了一番那些死蛇，雖然沒見著一個活著的。然而卻是發現了一把不錯的武器呢。”
她抬起手，灰白色的劍刃下指。
“這柄劍的名字是龍殞。和你記憶中的那把劍很像是吧，我也覺得很像。或許它和那柄曾經將你埋葬的龍禍出自同一工匠之手也說不定。”
“來，廝殺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