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站在神木的對面，仰望著這棵巨大無比，比他體內的兩株樹木還要強大恐怖的樹木，陷入到了震驚當中。
秦天旁觀著這次兩者之間的匯合，好似在這悠久歲月之前，一切終於與未來出現了某種圓滿融合。
對於秦天來說，這是一次十分有意義的匯合，他不再是像之前一樣，盲目茫然的度過無數的歲月，這一次，他等到了十分重要的事情發生。
他終於有機會弄清楚一切，究竟為何會跟夕瑤產生瓜葛。
這亙古歲月，原本已在秦天的內心中難以掀起波瀾，此刻，卻令他有些激動。
道衍抬手，觸碰著神木的巨大軀幹，眼中的震驚十分濃郁，難以化開：“原來，這才是真的你，而我凝聚出的，卻並不是你。”
神木的柳條隨著風輕輕晃動，沒有任何的回饋。
顯然，道衍還沒有掌握與神木溝通的方式。
道衍低喃道：“比起真正的你來，我的神木還那樣的渺小。但你可知道，我小的時候，就已經對你抱有強烈的憧憬與幻想，那個到目前為止，對我最重要的人，給我講的故事裡，你總是存在。”
道衍說著，眼圈竟然有些紅了：“他已經不在了，為了創造出更好的我。”
秦天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氣，人是複雜的難以以完全的善惡決定，此刻道衍的內心，應當是無比懷念道塵的，而這也是人之常情。
他想起了道衍的祖先道羅，便是這樣在人生的某個時刻，表達出了他內心的柔軟。
而道羅殺死了原本他道衍族的族人，拋棄了過去，他自己便代表道衍族。
反觀道衍，與他的祖先何其相似，同樣的才情，同樣的命運。
道衍道：“你看起來真美好，比起你來，我製造的東西，好像是一場玩笑，看上去十分醜陋……”
道衍嘆息了一聲，放下了手掌，默默的退後，立在神木之下，觀看著這株巨大的參天樹木。
正在這時，秦天看到，有一道碧綠的身影，正在道衍前方不遠處幻化出來。
這是一個模糊的女子形態。
只是，令秦天感到有些吃驚驚愕的是，這身影的輪廓，竟有幾分像是夕瑤一般。
身影無法開口說話，卻繞著道衍轉了幾圈。
道衍看不到她，只能繼續端詳著神木。
道衍選擇了停留下來，盤膝坐在這株神木之下，進行沉澱，感悟。
他會召喚出屬於他的兩棵樹木，展示給神木看。
而他也總是在對比了自己的樹木與神木之後，發出一種嘆息，彷彿無比的羨慕神木的強大。
道衍，進入到了一種，不再去修行，而是靜止修心的狀態。
這世上每一名強者，無論他看上去是邪惡，又或者是仁慈，他們總逃不開修心與感悟這件事情。
修為的強大，雖然能夠令強者成為強者，但是修心，才能夠令強者成為強者中的強者。
秦天感受著道衍的變化，彷彿在他的世界當中，他在重新回望屬於他這不長卻也不短暫的一生。
他在回望他少年時代，坐在星空之下，遙指著星辰，向道塵詢問的問題。
回望著他的修行經歷，他幼年生長的那片大山。
回望著進入了乾元閣之後，他的風光無限。
回望著參與聖王爭奪，而後在不知情的情況，被排擠。
回望著宗門逐漸不再對他寄予厚望。
回望著他一點一點，抽絲剝繭，瞭解到的有關於先祖的故事。
回望著，某個夢中，他曾經模糊的想起的，一個懷抱著他的女子，那或許是他的母親。
只是，他這一生，都未能有機會見過那個女子。
他繼續回望，想到了以他為中心所衍生出的一場又一場死寂與空曠。
對於道衍來說，那些或許並非是殘忍的事情，他只是將他的心境，帶到了現實，以他的方式，狠狠地報復了這個世界，僅此而已。
他的兩棵樹木，也並非像他所說的那樣醜陋，而是一樣十分高大。
就這樣。
道衍盤膝打坐的時候，總有一道碧綠色的身影，好奇的站在他的附近，但是卻從不開口。
這便是神木的化身，她在好奇道衍，而道衍身上的某種氣息，吸引了她。
那或許是同源的氣息。
道衍沉浸在他的世界裡。
終於有一天，他開始對於神木的波動，有了一絲奇異的瞭然。
彷彿他體內的兩棵樹木，開始在跟神木建立一種更深層次的溝通，而他的血脈，他的力量，甚至他的靈魂，就好像，能夠逐漸明白這些波動的意思。
彷彿宿命……
道衍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逝……
“這是……”道衍疑惑的看著那身影消失的方向。
神木發出了波動：“你似乎發現了我。”
此刻神木的聲音，已經不再完全是少女，像是個青年女子。
畢竟，神木已經存活了比較悠久的歲月，不再是一株小樹了。
道衍愣了一下，瞳孔收縮，死死地聽著眼前的樹木說話：“是……你在說話。”
“嗯，是我。想不到你竟然能夠與我溝通，我很歡喜。”神木中傳出了波動。
道衍深吸了一口氣，道：“原來，你可以說話。是了，你如此高大宏偉，不可能無法說話。”
神木道：“這世上，能夠與我溝通的人寥寥無幾，在我的夢中和人生當中，曾有一隻鳥兒與我交流，陪伴我，後來，他死去了。曾有一個男人與我有一場約定，他拿著我的葉子離開了，可我卻不知道那約定，是否僅是我幻想出的……而你，大概是又一個能夠跟我說話的人。”
秦天旁觀著一切，聽著神木的訴說，當神木說道拿著她的葉子離開，進行一場約定的時候，秦天陷入到了一種茫然，疑惑，思索當中。
在這一刻，未來所發生的事情，與當下出現了一種交匯和糾纏。
他，似乎成為了這個世界的歷史，定點就在神木的記憶當中。
而道衍，就這樣，聽說到了他的存在。
道衍吃驚的站在原地，道：“原來，早就有人來到了這裡，他是什麼人？”
神木道：“一個我也不清楚的男人，他擁有與我一樣悠久的壽命，能夠陪伴我一直走到這世界煙消雲散，一直到一切的盡頭。我在夢裡總能見到他，可惜他不知道去了哪裡。”
秦天沉默的看著這一切，神木的人生，似乎既複雜又簡單。
道衍道：“你說，我有沒有可能，就是你話語裡所說的那個人？”
“你不是。”神木道：“我在等他，我與他有著約定。但是和你之間，沒有約定。”
“你們約定了什麼？”道衍的眼神複雜。
神木道：“此事不可說，是這天地之間，一等一的巨大秘密，當這個秘密說出口的時候，這一切都將會走向湮滅與崩潰。”
“也許他不會出現了。”道衍不知為什麼，這樣開口道：“你似乎已經等待了他很久，但是他沒有出現，這就說明，他很有可能是騙你的，又或者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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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瞭解他。”神木說完，不再回覆道衍說的話，陷入到了不說話的狀態當中。
秦天沉默的看著這一切。
神木，就像是一個瘋子，四十八億化身的她，會把一件小事，變得無比的重要，她夢中的一切，既是現實，也是虛假。
秦天默默地，記住了神木把他看做很重要的事情，想著未來度過了悠久歲月，解決了一切之後，他該去到神木那裡，履行這一場約定。
數日之後……
道衍莫名的說出了這樣一段話：“你說他還存在，我不信，而且，那或許只是你夢中想象出來的，也許，我才是那個人也說不定。”
“不，你不是。”神木道。
道衍道：“你無法證明我不是。”
秦天心情複雜，他不明白，這件事情，究竟是早已經發生，也就是說，他沒有親身經歷時，神木就曾經對道衍說過，還是，神木此刻才對道衍說出這番話。
那麼，秦天和神木，終究對歷史有了一絲改變，只是這改變，究竟是大是小，很難看破。
神木道：“你怎麼證明你是。”
道衍道：“你可以告訴我應該怎麼去證明。”
神木道：“你能帶我，去這世間當中看看嗎？就像天上的鳥兒那樣，能夠飛，帶我去看看那些，我無法看到的世界。”
道衍陷入了沉默當中。
神木如此巨大，他沒有這樣的能力，帶著神木離開，除非他有能夠遷移星辰的本事，此時此刻的他，並沒有這種能力。
道衍雖然知道不行，但他還是詢問了出來：“我應該如何帶你離開，給你自由？”
“比如，將我做成一艘大船，可以載著無數的生靈，脫離苦難，在世界湮滅的時刻，仍舊存在……”神木開口道。
道衍震驚的聽著神木的講述，眼中出現了一絲駭然之色：“你說……什麼！？”
神木沒有回覆。
道衍有些懵了，他看著巨大的神木，心跳，開始不斷加快了起來。
這株神木，竟，想著有人能將她做成一條船……
“我當然可以做到，終有一天，我能夠做到，將你化作一條巨大的舟船！”道衍開口道。
秦天微微皺眉。
神木，就像是一個無比單純的孩子，一張白紙，她根本不清楚，被做成了舟船，便失去了她自己，那個時候，她是否真的能夠看到外面的世界，是否真的能夠忍受痛苦，還是在難以忍受的痛苦當中，學會習慣和失去思考的能力。
她在走向危險，卻從來不能自知。
“所以你不是他。”神木道：“我向你證明了，你不是他。”
道衍愣住了。
秦天也愣了一下。
神木道：“我曾在夢中與他說過同樣的事情，但他選擇了拒絕，但是你沒有拒絕。”
道衍握著拳頭，皺眉陷入了沉默。
神木道：“不過，歲月悠久，或許，他不會出現了。”
這話語裡，存在了淡淡的傷感。
秦天沉默，一年的時間，或許在神木的眼中，是數十億年之久。
對於她來說，等待是恐怖的，那是一個天文數字。
一百年，對於她來說，又會像是多久？
“如果可以的話，有一天，你若是能將我化作舟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也不錯。”神木開口道。
道衍再次愣住，神木的脾氣古怪，出乎於他的意料之外：“但是，我還不夠強。”
神木道：“那你就去變強。”
道衍的目光閃爍，仰望著巨大的神木，道：“我的身上，也凝聚著兩棵樹木，它們是我幻想中你的樣子，它們是提供給我力量的源泉，但是，它們並不夠強，所以我也不夠強，我需要你的力量變強。”
神木道：“我的力量……”
“是的。”道衍開口道：“有了你的力量，我會變得無比強大，能夠在將你化作舟船之前，便帶你走入星空，去看更多的事物。”
神木道：“僅是力量而已，應該沒什麼。”
道衍道：“是啊，對於你來說，那力量，只是滄海中的一束，可是卻能夠令我變得無比強大。”
說著，道衍喚出了屬於他的兩株樹木，猛地催動起了化生規則。
一瞬間！
整個碧綠色高大的神木，猛地發出了微微的光芒，它彷彿成為了星空當中，一盞巨大的明燈。
無數的生機，開始順著樹幹中的脈絡，從大地當中，傳入道衍的身上。
道衍身後的兩棵樹木，開始出現了一絲十分奇異的變化，它們在飛快的生長，飛快的，變得晶瑩剔透，變得無比神聖。
秦天已經多次見到過道衍施展這樣盜取生機的方法，在他施展過後，大地，將會迅速化作枯萎死寂。
可，有神木在，那生機難以估量，無比強悍，如同大海一般滔天，所以，道衍對於周圍，幾乎沒有任何影響，所有的力量，全部來自於神木。
秦天知道。
道衍真正的發跡，便是在此時此刻，他遇到神木的那一刻開始的，他可以汲取神木的力量，從而壯大自身。
他所謂的化生規則，便是因此而誕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