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這裡面，有陌門的手筆？”賭坊老闆聽了手下彙報，眯起眼來。
他摸著自己鼻翼下面的兩道小鬍子，兩道眯縫眼裡不時流轉過幾抹精光。
匯報情況的，是他的心腹，故而一看他這反應，就知道他此時正深思熟慮中，所以，這會兒輕易不能打擾他。
不知過了多久，老闆終於抬起那張即使使勁兒保養，仍然黝黑粗糙大臉，既像自言自語，又像衝手下言語道：“不對！”
“老闆？”手下不解他所言是何意，微微抬起頭，臉上的詫異表情恰到好處。
老闆單挑條眉，嗤笑：“不對！不對！”
“您是說？”
“有人故意把咱們的視線向陌門那處引！”
老闆言語篤定，手下吃驚，免不得一怔，旋即猶豫道：“不能吧！這對他們有何好處呢？況且陌門行事，向來隨意，它們嘴上說不參與道上的事兒，可誰都知道，它們手上的門路可廣呢！”
“正是因為這樣，才不對勁兒呢！”老闆眼底含笑，衝手下招手，“你小子跟我面前很不用謹小慎微，既然我那寶貝看上你，就是你的福分，就衝著我寶貝，我也對你另眼相待！”
“都是老闆提攜！”手下眼中閃過一抹感動。
老闆看到了，滿意的一笑，又道：“你之前也說，那陌門行事，向來隨心所欲，從來都不遮遮掩掩……可是，你卻忽略一點，那就是陌門每次出手，都是事出有因，向來不留把柄。但是你想想，咱們和它們幾乎沒有接觸，它們怎麼會砸咱們場子？”
老闆說到這裡，喘口氣，又道：“咱們和陌門，可以說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說是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為過。既然無冤無仇，對方的事出有因在哪裡？”
“老闆，咱們這麼看重對方的道德底線，是不是……”
“道德底線？”老闆聞言，先是一怔，旋即便指著面前這個手下，哈哈大笑起來，“你莫不是逗我來呢！還道德底線？混黑的跟人家談道德底線，可不可笑？”
他笑夠了，才指著自己的辦公室，道：“你看看咱們這，就咱們的賭坊而言，你能說是個好地方？嘿嘿！別看老子用它賺錢，可是老子很清楚，這就是坑人的地方！”
“你看咱們做這樣的買賣不地道，錢特麼不乾淨，可是我告訴你，陌門手底下的買賣，除卻不沾毒，不沾人口買賣，其他的，可是沒有它們不接觸的呢！”
“哈哈！這樣的地方啊，你跟我說它們有道德底線？你不是說笑？可能麼！”
老闆跟發洩一般，噠噠噠噠的一口氣將話說完，聽得手下都替他感到憋氣。
說到最後，老闆斜睨著對面這個手下，哼道：“你放心，我也不是好惹的，不管怎麼說，這事兒得跟它們陌門溝通一下。”
“溝通？老闆，我是說，萬一沒人冤枉？”
老闆倒是很有把握，道：“傻小子，咱們這樣做才是進可攻退可守呢！”
手下琢磨一番，抬頭看向老闆。
老闆見狀，哈哈一樂：“這都想不明白？”
雖然嘴裡嗤笑，但顯然對手下這樣的反應，他是很滿意的。
要是按照之前選心腹手下的標準，面前這個反應不算快的手下，早就讓他提到旮旯裡呆著去了。
可這不是不僅僅是手下麼！這人還是他家寶貝閨女看重的女婿人選！
這樣一來，對於這個未來女婿的期許，讓他更願意看到對方愚鈍一些。
要他說，選女婿，又不是培養繼承人，何必找那太過精明的人呢？
憨一些，才能讓他閨女把握在手啊！
他雖然有兒子，但也沒想著讓自己兒子接手這一攤子事！
既然不打算讓兒子接手，那麼他更不會將這擔子加在女婿身上，不然，女婿但凡有變，他那閨女兒子，還不得讓人一勺全給燴了！
既然這樣，乾脆他給他們足夠的財產，讓他們幾輩子都能衣食無憂就夠了！
這女婿，等到他閨女確定真就嫁他了，他自然有法子名正言順讓他離開這攤子事，讓他洗白自己。
這心裡的盤算幾乎是眨眼的事兒，他面不改色的一心二用，嘴上說著：“若是這事兒的確與陌門毫不相干的話，咱們這樣做，也算提醒對方！畢竟暗處抹黑它們的敵人，它們不一定注意到……當然，無論它們是否有所知覺，對咱們的示好，對方肯定會領情啊！”
說到這裡，他美滋滋道：“小子，你記住了！很多時候，與人為善不一定會有收穫，但是恰當的與人為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一番大大的際遇呢！”
“咱們也不指望對方回報，但是只要陌門能夠記住咱們幾分好，那就是咱們的投資！就像處於陌門這樣地位的勢力，它們不會喜歡欠人情分，早早晚晚會回報給咱們十分豐厚的謝禮的！”
“當然，若是……若是陌門的確有做這件事，那咱們也不怕。
不管怎麼說，毫無緣由就砸咱們場子，到底它們無理，說起來，於情於理它們也知道欠咱們一個道歉。
咱們也不訛詐、也不要道歉，只要它們欠咱們就足夠了，到時候……呵呵，到時候總有咱們跟它們索要回來的時候！”
說來說去，老闆就是希望對方欠他們人情。
手下人領悟：“到底您是老闆！”
這一記馬屁倒是拍的他未來的老丈人頗為自得。
他這未來的老丈人搖頭晃腦：“小子！你需要學的還多著呢！不過，你就算學不來，也不要緊！咱們家不需要你為這點事情想破頭！”
老闆是提前給自己準女婿打預防針。
對此，手下心知肚明。
不管他心裡怎麼想，面上還要賠笑，連連稱是道：“全都記住了。”
老闆滿意的點點頭，衝他一揮手：“你可以回去了啦！”
手下臉上露出奉承的笑，又說了幾句好話將老闆逗得捧腹大笑，這才恭敬退下。
只是，他剛將門合上，臉上的笑容便立刻收起來。
這手下走遠了，來到空曠之處，見周圍無人，方才拿出手機，面無表情的撥通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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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情況就是這個情況，你們的計謀被識破了，老闆好像準備和對方通氣。”
不知電話那端對方說了什麼，這手下沉吟了片刻才道：“我知道，會多加小心的……再有情況我會及時通知你們，你們也小心些。”
又是一番言語含糊的話語，讓即使聽到隻言片語的人，也聽不出不妥。
等到該說的，全都說清楚，他這才收起電話，行動自然的大步走開。
和這邊的反應不同，韓子禾將自己之前的收穫，傳送給她師父看過之後，這位精力不是普通旺盛的老爺子，就開始跳腳。
“我叉叉他個叉叉！”林白衣雙手掐腰亂跳，這就是沒有鬍子啊，他要是留鬍子，估計這會兒鬍子都得炸起來，“××他個示好！老子饒不了他！”
韓子禾：“……”
雖然她師父罵起來很解氣，但……問題是，怹怎麼饒不了人家啊？
難不成，為這麼點小事，就要千里追殺那倆人？
“怎麼叫‘這點兒小事’呢！這能算小事麼！這可是誣陷啊！咱們陌門平白無故讓人構陷，若是輕拿輕放，那以後，豈不是什麼角色都能踩著陌門腦袋跳腳？”
“那您想怎麼樣？我可得提醒您，對方應該就是國際刑警，您要警告很簡單，但是最好行事略微柔和一些。”
“憑什麼！”
林白衣這一聲咆哮，讓韓子禾清晰知道，她師父中二起來，當真攔都攔不住啊！
“它們敢騎老子頭上挑釁，老子要是不把他們掀翻了，簡直對不住它們這番‘好意’！”
韓子禾揉耳朵。
對於她師父的話，她根本不擔心，畢竟她師父頭上還有師祖壓著呢，就算這會兒跳腳衝動，很快也會冷靜。
“徒兒！你上去收拾那倆人！”
韓子禾：“……”
“師父，不現實啊！您徒弟我另一層身份可是軍嫂啊！您讓我這麼光明偉岸的身份，去收拾同樣正面身份的人，不現實啊！”
韓子禾拒絕她師父的要求，那叫一個痛快！
當真一點兒都不帶猶豫！
林白衣：“……”
真是不肖徒弟！
林白衣捂著胸口，一臉的“破徒弟，你辜負我”的表情。
當真是無聲卻勝有聲的指責了。
這回，林白衣算是深刻理解師父面對他時的心情了，當真、當真是……一言難盡啊！
韓子禾：“……”
讓師父這麼幽怨的看著，她也亞歷山大，好不好！
問題是，師父無理取鬧，她這會兒又不能順著他，不然，將來她和楚錚可真就裡外不是人了！
“算啦，我找師祖說去！”韓子禾衝她師父做了個怪臉，轉頭就聯絡她師祖去了。
嗯，師祖老人家在她出來前，專門給她了聯系電話，就是怕不著調徒弟給徒孫添麻煩。
果然讓怹料到！
“韓丫頭，你該做什麼呢，就做什麼去，你師父那裡不用搭理他，我會和他說！”
師祖哼了一聲。
這一聲哼，明顯不是衝徒孫韓子禾去的。
想到自己不爭氣又不著調的徒弟，韓子禾她師祖這心情啊，真就沒法子明媚起來。
要說收個累心徒弟是啥樣的感受，他想他最有發言權了。
當然，對於自己徒孫，師祖大人還是特別寬容的，就跟隔輩親同樣道理。
所以林白衣在接到自己師父的警告時，臉上立刻冒出“您不講道理、您無理取鬧、您以大欺小！”這樣的哀怨氣息。
可惜，就像他師父對他時不時要氣人的舉動已經適應，甚至產生抗體一樣，他這樣的抱怨，他師父不受任何影響。
“再跟你說一遍！不要讓你徒弟參與到亂七八糟的事情裡！”
對於自己師父這般警告，林白衣不服氣：“有事弟子服其勞，小徒弟替師父出口氣怎麼啦！”
“瞧你這出息！怎麼著，你以前還小時，就是打了小的惹來老的，讓我這把老骨頭給你出氣，到現在，你也當師祖了，還想著招惹老的再引來小的，讓你徒弟給你出氣？！要這麼說，你現在是不是還指望湛湛和韓品那倆徒孫給你出氣？”
“您不講道理！”林白衣氣得又開始蹦，“湛湛和韓品才多小啊！再說了，我又沒讓徒弟出面，就是讓她用點小手段，讓對方吃點苦頭而已麼！小徒弟拒絕的那麼痛快，我做師父的不要面子啊！”
“呵呵。”師祖大人冷笑。
登時，林白衣冷靜了。
他很清楚，他師父但凡這麼衝他笑，那肯定就沒好事啊！
“看來你還是太清閒了！”師祖，也就是林白衣師父點點頭，衝他勾勾手指，哼道，“今天，一會兒你就給我滾過來，我需要讓你找點兒事情做了！”
“可是……”林白衣還惦著給陌門抹黑的人呢！
對此，他師父哼一聲，道：“這事兒，我自然會在恰當時候跟他們所屬單位進行交涉。”
“那也太便宜他們啦！”
“便宜？那可未必！”他師父似笑非笑道，“迄今為止，我都不知道誰那麼有本事，沾咱們陌門便宜之後，能不割肉的！”
“……”
這話很提氣！
林白衣氣順了許多。
瞧他這樣，他師父就氣不打一處來，怹對自己這個徒弟當真是恨鐵不成鋼：“你就不能做點讓我看的過眼的事情？！”
“那您還不如看我順眼一點呢！”正事剛一說完，林白衣有開啟“氣師父”的模式。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啊！”他師父氣得鬍鬚直顫，當然，就這樣，怹還不忘警告這不省心的徒弟，“你給我記住，不要亂指揮你徒弟！”
“哼哼。”林白衣咕噥了幾句。
他師父沒聽清，還跟喋喋不休：“你記住了，咱們陌門要迴歸祖根，所以儘量不要和任何官方部門直接發生衝突！還有！你徒弟身份特殊，你不要想一出就是一出！到時候，她按你說的做，真要是惹麻煩，還不得你這出頭啊？到最後，又是老子我去給你收爛攤子！”
林白衣翻翻眼，嘴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師父，心裡，卻盤算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