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深目不轉睛地盯著兩人, 眸底一片深寒。
落在身上的視線像是有溫度一般, 凍得白檀直哆嗦,想要開口辯解幾句, 牙齒一個勁兒打顫, 險些連不成句:“小叔……你, 你別誤會,我們就是, 就是鬧著玩……”
顧謹城從藤椅上跳下來, 心不在焉地打了個招呼, 還惦記著白檀紅撲撲的小臉兒,羊脂白玉般細膩潤滑的手指。
兩人雖然沒什麼脖子以下的高能動作, 但因著方才的打鬧, 白檀上身的襯衣和羊絨針織紗早已凌亂不堪,精緻玉白的鎖|骨裸露出來, 分外扎眼。
顧深眸光一暗,直看得白檀表情訕訕,不自在地頻頻整理衣服,如芒刺在背般,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良久無聲。
末了, 顧深隱含警告地瞥了眼表情不耐的顧謹城,轉身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他一走, 白檀立刻如釋重負,大口喘著氣,心有餘悸道:“可嚇死我了, 還以為小叔要吃人呢。”
顧謹城不以為然道:“怕什麼,實在不行,咱們倆一起出|櫃唄。”
白檀嚴肅臉:“顧同學,我對你沒興趣,而且我們現在還是學生,自然要以學業為重。”
顧謹城咕噥一聲:“古板。”
年關臨近,顧深越來越忙,除了工作上大大小小的事務,各式各樣的交際應酬也實在讓人分|身乏術,就連去顧氏總部觀摩學習的顧謹城都跟著跑前跑後,忙得腳後跟直打後腦勺,白檀一連幾天都見不到他們人影。
顧謹城雖然頭腦聰明,但畢竟剛接觸這些,難免手忙腳亂,顧氏偌大一個集團,業務繁多,涉及面又極廣,旁的不說,五花八門的報表就讓顧謹城一個頭兩個大,有些計算公式他連看都看不懂。
再加上顧氏有不少跨國生意,經常要召開各地區間的網路會議,期間大家有志一同地選擇用英語交談,因為顧氏今年效益再創新高,所有人都心情愉悅,頻頻發出爽朗笑聲,偏偏只有旁聽會議的顧謹城全程一臉懵逼。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在日復一日的懵逼中,顧謹城漸漸明白了,顧氏這個龐然大物之所以能屹立幾十年,哪怕是面對日益激烈的市場競爭、同行業排擠打壓,也能巋然不動,甚至將觸角和根系延伸到更深更遠的地方,與掌舵人的夙興夜寐、兢兢業業不無干係。
哪怕是一向與顧深關係不睦的顧謹城,捫心自問,也不得不承認,目前為止,恐怕唯有顧深才能掌控這座商業帝國,將其完美駕馭,而不受其反噬,至於顧謹城自己,還差得遠著呢。
所以,問題的根本不在於顧深是否願意將顧氏總裁的寶座拱手相讓,而是顧謹城是否有能力接過這副重擔。
顧謹城毫不懷疑,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草率登上權利巔峰,他早晚會被生意場上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老狐狸們活生生吞了。
至此,顧謹城才終於清醒地認識到,以前的自己有多麼幼稚可笑,所以不等其他人逼迫催促,顧謹城主動放下身段,一天到晚黏在總裁辦,向段特助等人請教,夜裡洗漱前也堅持做數學題、背英語單詞,日子過得十分充實,精神狀態也比以前熬夜打遊戲、泡酒吧時好多了,身上少了些頹靡,多了幾分年輕人的朝氣。
段厭等人之前得了顧深的囑咐,並沒有因為顧謹城特殊的身份背景而高看他一眼,反倒有意刁難,所有髒活累活苦活都扔給他做,顧謹城竟然也忍下來了。
這天深夜,顧深照例喝得醉醺醺的,倚在後座軟椅上閉目小憩,段厭不放心地從後視鏡裡看著他,心裡暗自疑惑顧深這是究竟怎麼了,他本不是好酒貪杯的人,以往宴席舞會上也都是點到即止,怎麼最近一連七八天,夜夜喝到酩酊大醉,倒有些借酒澆愁的意思了。
段厭細細琢磨了一番,知道從顧深這裡問不出什麼,索性也不去擾他清淨,望著漸漸臨近、在夜幕之中依然華麗壯闊的顧宅,忽然福至心靈。
客廳裡亮著燈,白檀窩在沙發上,一邊懶洋洋地打哈欠,一邊興趣缺缺地看著平板電腦裡的恐怖片。
聽到門外悉悉索索的動靜,白檀精神一振,連忙跑過去幫忙扶著顧深,訝然道:“又喝多了?”
段厭無奈地點點頭,又關切地問他:“顧總不是吩咐了家裡阿姨,安排你早些休息嗎?怎麼還守在這兒?”
白檀苦笑:“小叔和謹城整天不在家,剩我一客人,總覺得自己鳩佔鵲巢,怪不好意思的。”
其實那件事過去之後,白檀顧忌著顧深長輩的身份,猜測著對方可能埋怨他帶壞了自家侄子,頗有些尷尬,一直想要找機會跟對方辭行,實在不行,他回福利院和大家一起過年也挺好。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白檀的錯覺,總感覺顧深最近一直早出晚歸,彷彿有意躲著他似的,前幾天白檀雖然有心等他回來,但最終都熬不住睡著了,被好心的傭人阿姨送進臥室。
今天晚上,白檀是特意強撐著,等顧深回來當面解釋清楚的。
段厭和白檀一起攙扶顧深上了樓,臨到房門口時,段厭眸光一閃,語氣歉疚地說道:“都這麼晚了,我就不打擾了,這裡交給小白同學你,辛苦辛苦。”
說完,不等白檀反應過來稍稍挽留,直接三步並作兩步地離開了。
“噯,等等,段特助……”白檀爾康手,欲哭無淚。
顧深身材高大頎長,又經常運動健身,屬於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型別,喝醉之後昏沉沉地倒向白檀,壓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段厭剛一放手白檀就忍不住踉蹌一步,連忙使出吃|奶的勁雙手環抱顧深,臉都憋紅了。
“這不欺負人嘛……”白檀小聲逼|逼,“怪不得都說喝醉酒的人死沉死沉的呢,你說你也是,沒事喝那麼多酒幹什麼,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有那功夫,在家吃碗餃子多好……”
他也是仗著顧深喝醉了,意識不清醒,才敢這麼數落人。
鼻尖縈繞著濃郁酒香,夾雜著清爽的荷爾蒙氣息,氤氳在空氣中便有些醉人,白檀不敢多聞,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顧深摔在床上,因為顧深右手搭在他肩頭,連帶著白檀也順勢倒了過去,好巧不巧地砸在顧深懷裡。
顧深悶悶地痛哼一聲,睫毛顫抖,呼吸微亂。
耳畔隱隱聽到顧深胸腔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跳動聲,白檀驚得彈簧一般跳起來,“糟了,不會把人砸醒吧……”
薄薄眼皮下的眼珠緩慢轉動了一會兒,終歸於平靜,仰躺在床上的人眉目安然恬淡,似乎是早已沉沉睡去。
白檀踟躕,做了一下心理建設,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幫顧深脫掉外套和鞋子,又除下領帶,解開兩粒襯衣釦子,最後蓋好被子。
臨了,白檀蹲下身,託腮默默望向顧深,小聲呢喃:“我和顧謹城沒什麼的,小叔你可千萬別多想。”他其實挺害怕顧深一怒之下,將自己趕出顧宅,畢竟這裡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感到溫暖的地方。
白檀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輕輕道了一句晚安,默默關上房門。
黑暗籠罩大地,周圍一片靜謐。
顧深悄然睜開雙眼,眸子燦然而熾熱,隱藏著濃濃的勢在必得。
第二天,大年三十。
白檀一大早起來,就看到顧宅裡的傭人們喜氣洋洋的,就連秉性嚴肅不苟言笑的趙伯都樂呵呵的,其他人都已經回家過節了,剩下的這些人大多都是趙伯這種勞碌一生,孑然一身,也有像李嬸一般遇人不淑,與丈夫離婚多年,也沒有子女傍身,乾脆就以顧宅為家,幾個相熟的人湊在一起,好歹也是安慰。
況且顧家開的薪水一向優厚,逢年過節也有額外的福利,顧深每年都會讓趙伯給大家發紅包,幾位大廚提前準備好的年夜飯,顧深叔侄也吃不了多少,大半都給了這些辛苦半生的老人。
顧深這天也難得推掉所有邀請,拋開工作,安安心心地在家過年。
白檀走下樓看到他,不覺一怔,還想不到說什麼,顧深就衝著他溫和地笑了笑,“快過來,我之前訂製了些衣服,剛做好送來,你看看喜不喜歡。”
來到近處,白檀才注意到客廳裡站著幾個笑容和藹的年輕小姐姐,人人手裡提著兩套剪裁精緻,做工考究的套裝,當前站著一個身姿妖嬈,穿戴時尚,看起來有些雌雄莫辯的小哥哥。
白檀剛一露面,那小哥哥就興奮地聲音都高了幾度,“哎呦,這就是顧總您說的人吧,嘖嘖,長得可真鮮嫩,瞧瞧這眼睛,這嘴巴,妥妥的盛世美顏啊,怪不得讓您心心念念,天天跟藏什麼似的呢,連訂製衣服的時候都不願帶出來讓我們看一眼……”
顧深不喜歡聒噪,蹙著眉頭,支付過尾款就讓這些人走了,轉頭目光熠熠地望向白檀,溫聲道:“快去試試吧。”
盛情難卻,白檀隨意拿了一身穿上,藏藍色銀線暗繡的手工西裝,襯得人長身玉立,宛若芝蘭玉樹,從樓梯上走下來時,一瞬間就奪去了顧深所有注意力。
顧深目光灼灼,勾唇而笑:“很不錯。”
白檀窘迫:“小叔,你已經給我買了不少冬裝了。”
顧深道:“過年了,添新衣服是應該的。”
白檀好奇:“那謹城也有嗎?”
顧深面不改色:“顧謹城長大了,我買的衣服,他未必喜歡。”言下之意就是沒有了。
白檀端詳著他俊朗的側臉,心裡隱約覺得有些怪怪的,待要細究,一時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大概是因為正在年節,顧深似乎心情挺不錯的樣子,一掃之前幾天的陰鬱,拉著白檀聊天看電影,趙伯將之前其他人送到顧宅來的禮物一件件搬出來,兩人興致勃勃地拆開看,挑挑揀揀半天,竟也有不少新穎有趣,格外合人心意的。
說說笑笑的,一整天很快就過去了,白檀到了也沒找到機會跟顧深請辭,且看顧深的意思,似乎也完全沒有放他離開的打算。
顧謹城出門會朋友去了,到晚上才堪堪趕回來,看在大過年的份上,懟天懟地的脾氣也收斂了許多。
年夜飯很豐盛,花樣夠多,份量卻少,不會顯得太浪費,就連餃子也煮了六種口味,可以兼顧不同人的喜好,白檀敞開了肚皮,吃了個心滿意足。
本地人有守歲的習俗,往年顧深和顧謹城都是草草吃過幾口就各忙各的,今年因著有白檀在,兩人倒也沒有提前離席。
在白檀有意帶動下,叔侄倆不鹹不淡地聊了幾句,好歹不像往年那般鬧得太僵。
午夜的鐘聲敲響時,遠郊的天空上方炸開大片大片煙花,絢爛極了。
白檀定定看了一會,被此時此刻幸福安寧的氛圍所感動,燦爛一笑,脆生生地說道:“新年快樂!”
顧深含笑回道:“新年快樂。”
顧謹城沒有說話,嘴角卻翹了起來,“小傻子。”
作者有話要說: 相信我,這頓年夜飯是最後的晚餐,顧謹城很快就會被小叔收拾得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