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二人離開的背影，他們仍聽見風見裳不滿的抱怨，“哥哥，我們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走，他們人多多熱鬧啊。”
“你啊，”風長英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我帶著你行走江湖這麼久。什麼都沒記住，只知道湊熱鬧。要不是你在路上非要哪熱鬧往哪裡湊，我們又怎麼會錯過恩公的婚禮。”
風見裳不服，“我們可是行走江湖，當然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你還管我，還兇我！”
風長英頭疼不已，“好好好，我錯了。可是你也不看看他們是什麼人，就想要往前湊。他們要是江洋大盜呢？”
“哥哥，他們長那麼好看，怎麼可能是江洋大盜呢？”風見裳道。
風長英伸出手指用力點她的腦袋，“你還當江洋大盜都是面如惡鬼，臉上寫著江洋大盜四個大字？見裳，你可長點心吧。見著好看的人就迷得走不動道，被賣了都不知道。”
“怎麼可能，你妹妹我這麼聰明。”風見裳道。
“就你還聰明……”
風長英兩兄妹吵吵嚷嚷漸漸走遠，餘下的不知作何反應。畢竟被說成是江洋大盜，他們也是頭一遭了。
風長英與楚江離二人共乘一騎走了約莫十里，楚江離道：“好了，放我下來吧。”
風長英一愣神，楚江離停了馬，騎上了另外一匹。風長英緊了緊手中的韁繩，“你的身體還不宜騎馬。”
“確實不宜騎馬，所以我們得趕緊去最近的城鎮買一輛馬車。騎馬騎得我骨頭都快要散架了，怪不得那個偽君子喜歡坐馬車。”楚江離笑道。
瞧著她明媚的笑臉，風長英突然覺得胸口悶悶的。昨日才昏迷了一夜，今日就能生龍活虎的騎馬趕路。從小就有的沉痾舊疾，真的這麼容易就能治好嗎？孤身一人遠走異國，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拼命？
風長英低聲道：“是啊，應該買輛馬車才對。”
抬起頭來，對楚江離道：“見裳，我們走吧。”
到達最近的城鎮，已是兩日過後。
“黑凌城。”三個字在楚江離嘴裡劃過，她轉頭對風長英笑道：“哥哥，聽說黑凌山上很多野山參，我們也去挖來賣吧。”
風長英搖頭寵溺一笑，“黑凌城這麼多人，野山參早挖沒了。你現在上山去，挖到的多半是旁人種的。那你還要去嗎？”
“不要，”楚江離搖頭，“旁人種的挖來由什麼趣味？走吧哥哥，這一路上累死我了，我要去住明幽客棧。”
“好，你說了算。”風長英道。
二人在城口故意閒聊幾句，待路人有了印象之後就進城住進了明幽客棧。
這一路上，風長英對楚江離的聰明謹慎有了十足的認識。但還是會忍不住想，到底是怎樣的經歷才能養成如此心性。
自己與楚江離二人已經是走在了高狄元等人的前方，未免被後來的他們發覺，楚江離一路都是扮演著嬌蠻任性的妹妹角色。自己陪著她演一個無可奈何的兄長。在城門口還特意閒聊半天讓路人加深印象。
如此一來，他們也沒有理由懷疑二人的身份。
房間裡，風長英忍不住問出了口，“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是鎮國大將軍的外孫女，也是離陽國的郡主，嫁給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霽月公子，天下多少女子恨不得以身代之。她也不想事事費盡心機，待在郡主府裡兩耳不聞窗外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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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偏偏從小受的教導便是家國天下，黎民百姓，覆巢之下，沒有完卵。
楚江離勉強一笑，輕描淡寫道：“若是你被人追殺了五年，你也會變成這樣的。”
五年，這個人該是對她又多大的仇恨，才會不依不饒的派人追殺她。有時候她又會想，被追殺五年的自己還沒有死也是一個奇蹟。
風長英的心底升起一絲悲意，這時他才深刻體會到血衣離這個名字到底有多沉重。“郡主……”
“吶，哥哥你可饒了我吧，別露出這種眼神啊，這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憐的。”楚江離道。
風長英深吸一口氣，“我出去幫你抓藥。”
“等等，”楚江離拿出一塊令牌，這是她從偽君子那裡順來的望風令，在所有的望風堂中都可使用。“你拿這個去望風堂，他們會拿藥給你的，記得多敲詐一點，那個偽君子的便宜不佔白不佔。”
風長英點頭，拿著令牌出門。
楚江離打了呵欠，睡了過去。醒來時已是傍晚時分，風長英還未回來。她皺了皺眉，打算出門去找他。正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楚江離開啟房門，一道白色身影映入眼簾，身後跟著的可不就是遲遲未歸的風長英。心知房門口不是說話之地，遂讓他們進了房間。
“離兒，見到我不高興麼？我可是特意為你而來的。”原來跟著風長英一起回來的正是南霽月。
“偽君子，你怎麼在這兒？”楚江離咬牙，心念一轉，道：“送親隊伍中有你的人。”
南霽月不會派人跟蹤她，那麼只能是偶然碰見了他的人。仔細想來，也只有在破廟避雨的那一次最有可能洩露行蹤。
她和風長英從破廟離開到黑凌城，經過了兩個日夜。而這個偽君子從接到訊息到趕到黑凌城，這麼短的時間，只能說明他們就在附近或者說在黑凌城中。她才不信這個偽君子會特意為了她趕到這裡為她治病。
南霽月滿意的笑了，“離兒與我真是心意相通，不愧是為夫的好娘子。”
“廢話少說，你現在是什麼意思？我順走了你的望風令，現在來興師問罪嗎？”楚江離道。
“離兒，你當知道你能順得走，就表明我想送給你。但是，可不代表旁人也能用。”南霽月掃了一眼風長英，在楚江離身旁坐下執了她的手診脈。
“小氣，”楚江離白他一眼，“我爹孃呢？”
“放心，爹孃安好。”南霽月道。
風長英看著二人相處，有些不自在。那種無人能打擾的默契，讓他如坐針氈，生出想逃離的衝動。
“你拿這個去望風堂抓藥。”南霽月寫好藥方遞給風長英，風長英看了楚江離一眼轉身出門抓藥。
南霽月緊抿雙唇，沉沉的看著楚江離，一言不發。楚江離被他的眼神看得發毛，“怎麼？”
南霽月用力捏住她瘦弱的腕子，“怎麼了？你的命還要嗎？為了達到目的不遺餘力的折騰自己，為了不讓我知道你的行蹤，生病也不肯到望風堂醫治。你如此避之不及，難道在你的眼中我是豺狼虎豹嗎？你捫心自問，我何時做過傷害你的事？”
“偽君子，你別激動。我——”
楚江離還未說完，南霽月又道：“偽君子？我確實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險小人，在你面前我從來沒有掩飾過。我利用一切，交易一切。可唯獨對你，我付出了唯一的真心。”
“偽君子，你到底怎麼了？”
南霽月從來都是胸有成竹的沉著，現在這一副要哭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你差一點就要死了，知道嗎？”南霽月低吼。
她要死了嗎？怎麼自己一點不適的感覺都沒有？楚江離笑了笑，垂下眼眸，“偽君子，我不會死的。”
“對，你不會死。有我在，你再活個幾十年綽綽有餘。”南霽月道。
楚江離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偽君子，你方才的表情真的是——”
“唔——”嘴唇被堵住，南霽月長長的睫毛近在眼前，楚江離眨了眨眼，推開南霽月，“偽君子，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你猜。”南霽月道。
“我猜肯定是假的。”楚江離道。
“那就當它是假的吧。”南霽月道。
“偽君子，你還記得我們是如何相識的嗎？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那麼黑心。”
當時楚江離不過七八歲，武功學得不怎麼樣卻總愛到處跑。也是年紀小，沒個定性，在山中待得無聊就偷偷跑下山。當時不知怎麼跑進了一處大宅院，為了躲避來人在院中鑽進鑽出，無意間進了一個屋子。
屋外有人走來走去巡邏，楚江離藏在裡頭左等右等不見他們離開。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她將房間翻了個遍，在一處暗格發現了一個小箱子，裡頭全是金銀珠寶。她一眼相中了其中一顆血紅通透的瑪瑙珠子，就順手牽羊帶走了。
後來終於找到機會偷溜出門，還是被人發現了蹤跡，東逃西竄間看見了後院中的南霽月。他當時年紀與楚江離差不多大，正拿著一本書在看，見到楚江離突然出現時只挑了個眉。
這真是我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人了，楚江離心想。於是她對南霽月道：“喏，這個珠子給你，你就當沒看見我，如何？”
南霽月的目光從瑪瑙珠子移到她的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笑容，“好。”
那笑容恰似黑夜緩緩盛開的白曇花，楚江離可恥的看呆了，鬼使神差的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南霽月點頭。
楚江離高興的牽了他的手要走，卻是哪個方向都有人圍追堵截，身後的人更是窮追不捨。一個人逃走都夠嗆，更別說帶著一個南霽月。無奈之下只得放棄了拐走他的打算，並承諾以後會來找他玩，這次才成功逃脫。
後來的後來，她才知道自己逃不出去全都是南霽月這廝設計的。若不是及時放棄了美色，自己就被坑得在那裡當一輩子奴隸了。
南霽月道：“看在你送我東西的份上，我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憑你豈能逃出去？”
“哼，我當時那麼相信你。”楚江離憤憤不平。
“那你繼續相信我不好嗎？”南霽月低聲道。
“我可以相信你嗎？”楚江離道。
“只要你願意。”南霽月道。
“好。”
偽君子，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