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歡驚道：“離姑娘！”
南月謙的臉色霎時冷了下來，節節攀升的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也掀起了黑色的漩渦。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只餘楚江離依舊站定。
他好看的唇張合，吐出一個又一個既重且冷的字，“離兒，你說要這顆暗垂珠露？”
她不可能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昨日纏綿情動之時，他曾吐露過真實心聲。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怎就這般無情？
“甚好，就這麼決定了。”南月謙說完，又往前走了一步，楚江離的臉近在咫尺。
楚江離道：“那麼，南月陛下請回吧，還是說，想去碧蒼城看看風景？”
南月謙不語，只是望著楚江離笑。不是翩翩君子如沐春風，也不是高高在上勳貴疏離，而是分外的冷，冷得透骨。襯得他的面貌如妖似邪，那危險的感覺，像是下一刻就會被他吞入腹中。
至少在相識的漫長歲月裡，楚江離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不由得為之怔然。
南月謙凝視楚江離許久，終是沒發一語轉身離去。
“阿離……你大可不必如此。”楚雲繚眼神擔憂的望著她。
楚江離轉身跟著楚雲繚上山，“表哥，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南月國與離陽國有聯姻，但離陽國又與高狄國有聯姻。如今南月國與高狄國撕破了臉，南月的兵將都已跨過雨江，攻入了蘭雨城。
蘭雨城為高狄國以勇猛著稱的五皇子高狄豐駐守，但仍然沒能擋住華聞風帶領的華家軍。蘭葉城的瑞將軍帶兵前去持援，堪堪擋住華家軍，兩國戰局陷入膠著。
縱然南月國重文輕武，但楚江離不相信南月謙的手段只是如此。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會出兵的。也就是說，南月謙一定還有後手。或者說，只是在演戲給高狄與離陽兩國看。
如今，離陽國內卻生了內亂，離陽皇病重。國內還在清查大易朝的餘孽，諸多百姓無辜遭受迫害，都跑來碧蒼城避禍。
而離陽皇自病重之後，性情愈加陰晴不定。今日說要離陽行處理朝政，明日又怪責他結黨營私。今日大臣說了一句話，離陽皇立馬下令拖出去打。明日所有人都不敢亂說話，紛紛閉口不言，他又是拖出去一頓打。朝內人心惶惶，大臣們紛紛稱病不來上朝。即便如此，離陽皇仍然能找到理由責罰。
不僅如此，離陽皇還會時不時神志不清。導致所有被他看見的人都被他當成了大易朝的餘孽，見人就砍。
就在此時，離陽行終於下定了決心，把離陽皇囚禁，自己當了皇上。不過，他還得處理離陽皇留下的爛攤子，沒有餘力去管南月與高狄交戰之事。
確實，離陽國的處境很尷尬。與兩國皆有聯姻，那麼，究竟助哪一國呢？不出兵，豈非得罪了兩國。到時，南月與高狄若是握手言和，聯合起來對付離陽，那又該如何？
楚雲繚嘆了口氣，道：“阿離，我們也只能聽從皇命。沒有皇命，爺爺不會出兵的。”
楚江離好笑道：“表哥，你當我要做什麼，我不過是想好好守住離陽國罷了，和外公所想是一樣的。”
“那……”楚雲繚剛想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原因。
楚江離是離陽國的郡主，若她身在南月國，難免不被認為這是離陽國的態度。然而事實上，離陽國還未做出任何表態。無論是偏幫哪一國，還是作壁上觀，還得離陽行決定。
所以，她才會選擇在高狄國與南月國開戰的時候，回到離陽國。
楚雲繚拍了拍楚江離的肩，“回去好好休息幾天，姑姑她很想你。”
“嗯。”
楚江離與楚雲繚二人走的路，乃是楚江離著人多年來探索出的一條隱秘捷徑。就是如此，他們帶著人足足走了數十日才到碧蒼城。
回到家中，經過一番噓寒問暖之後，楚江離這才有時間休息。一睡就睡了兩日，著實把楚辛兒夫婦嚇了一跳。她睡了兩日，總算是恢復了精神。
餓得夠嗆的楚江離吃著飯，邊與楚辛兒夫婦聊著天。“娘，這是你親手做的飯菜吧，越來越好吃了。”
“就知道哄孃親開心，娘做的與你做的差別大了。”楚辛兒雖是這麼說，臉上眼裡卻都是笑，顯然見到楚江離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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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娘做的飯菜，永遠都是天下第一。”楚江離一邊狼吞虎嚥，一邊道。
“你呀你，慢點吃，飯菜塞滿嘴，就別急著說話了。”楚辛兒又是搖頭，又是無奈。倒了杯茶水放在一邊，以防她噎著。“這些日子，城中也不太平，風雨欲來風滿樓啊。”
聽著楚辛兒的感嘆，楚江離噗嗤一笑，幸好嘴裡的飯剛咽下去，這才沒做出不雅的舉動來。“娘，你說什麼風雨欲來風滿樓，你管那麼多呢，好好的過好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呢。”
“你就個子高？你頂什麼頂？”楚辛兒忍不住道，“瞧你瘦成這樣子，孃親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怎麼一個個都這麼不省心呢？你一個姑娘家，頂著個有名無實的郡主身份，就到處作妖，嫌你孃親活得太長了嗎？你……”
楚江離陪著笑，知道她是想念自己，當然還有小棠。她故意沒提起，也是顧及到楚江離的感受。
當初楚江離重傷垂死昏迷了幾個日夜，著實嚇到了楚北棠。他立誓要讓自己變得強大到足以保護楚江離，小小年紀的他踏上了尋求武學高峰的道路。也許是楚江離才三歲便被送去習武的關係，楚辛兒夫婦並沒有反對他的決定。當然，擔憂是肯定的。
在楚北棠安定下來之後，楚江離便把他跟隨一位武學大家潛心習武的訊息告知了爹孃，他們心中的石頭才落了地。
“娘，我知道了。你女兒我如此聰慧過人，這次還騙過了那個偽君子，我一定不會有事的。”楚江離道。
誰知楚辛兒聽了更來氣，“你還有臉說，真是胡鬧！你也是成了親的人了，要好好對他，不要欺負他，還……”
“娘，那個偽君子隱瞞身份欺騙了你和爹，你都不生氣的嗎？”
南月謙的太子身份已經天下皆知，沒道理她不會生氣啊？
楚辛兒道：“娘有什麼可生氣的，他早就告訴過我和你爹他的身份，其實孃親早就知道他是南月國的皇子。”
“嗯？”早就知道竟還瞞著她，到底誰才是你親生的？
楚辛兒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啊，你爹新做了一首詩叫娘去品鑑。我倒是忘了，娘這就走了。”
“等一下，”楚江離放下碗筷，拿了《四時》遞給楚辛兒，“不是說想要本新的嗎？”
楚辛兒笑眯眯的接過，迫不及待要去讀，連方才編的謊話都拋在了腦後，“那孃親先走了。”
楚江離用完飯，踱出房間消食，順便讓人去請了楚雲繚來。自南月與高狄開戰以來，那方的天總是陰沉沉的，時而有濃煙滾滾而起。分明與此地相隔千里，她卻總是覺得能聽見兩軍交戰之時的喊殺聲。
在院中石凳坐下，入眼是綠色的藤蘿，邊上是開得熱鬧的芍藥。靠近院門處的櫻花樹，粉色的花瓣如雨落下。明媚的陽光之下，美麗明豔的女子看著飄落的花瓣出了神。
楚雲繚走進院中，下意識放輕了腳步，楚江離仍然在他踏進院門的那一刻將目光對準了他。見他穿著盔甲，於是道：“表哥方才在練兵？”
楚雲繚點頭，“爺爺說要準備著。”瞥她一眼，繼續道：“你大概是想知道戰場的情況。南月成功拿下來蘭雨城，此時，正在攻打蘭葉城。不過……”
“不過沒有全力出擊，對嗎？”
“確切的來說，每打一場，休息幾日。”楚雲繚道。
這個偽君子，是打算跟高狄國打持久戰了。高狄國最大的弱點在於物資比較匱乏，是以高狄國善以速度取勝。若以南月謙這樣耗時的打法，高狄國遲早會糧草不濟而落敗。
高狄元也早料到這一點，離陽兮回國探親的目的大抵在此。他希望離陽國能夠成為高狄國的後盾，不參戰沒關係，但要為其提供糧草兵器等物。
可是，他就不怕離陽兮回國之後，反而與高狄國撇清關係，坐看兩國廝殺，而成漁翁之利？
楚雲繚道：“別想這許多，好好休息。”
楚江離點頭，“許久未曾見表哥練兵了，我能不能去瞧瞧？”
“當然，他們可是很期待和你比試的，李副將。”
二人相視一笑，楚江離換了男裝，與楚雲繚一齊去了軍營。
在軍營中待了一日，楚江離方踏著星光身披月輝而回。剛一進門，便覺察到了一絲不同以往的氣氛。還未換衣裳，便叫住一個丫頭問道：“府中可是來了外人？”
那丫頭奇道：“小姐連這都知道？”
楚江離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那丫頭才道：“說是外人，也還識得。就是那吏部尚書家的公子，叫做韓遠景的。先前在仰星城的時候，下毒謀害小姐，被流放邊疆的那位。”
她越說越氣，“也不知道怎麼了，夫人出門逛街在路邊遇上一個流民在被欺負。夫人心善，就出言相幫。未曾想，仔細一看，竟是那個韓遠景。依奴婢看，他就是不懷好意，故意接近。偏偏夫人看他可憐，還將他接進府來。”
韓遠景，真是久違的名字。他被流放邊疆，確實距離碧蒼城不遠。如今南月國與高狄國交戰，離陽國的邊境也分外緊張，的確也有百姓遷往碧蒼城。韓遠景趁亂逃走，大抵是真。
不過就算丫頭所言，在這個世上就沒有這麼巧的事。
楚江離讚許道：“你說得不錯，以後多留心著點。”
丫頭被楚江離誇讚，頓時喜滋滋的，“這是奴婢應該做的。對了，夫人將他安排在偏院住下，這會兒子不知道在幹什麼呢，奴婢這就瞧瞧去。”
楚江離道：“也好，你去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