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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百嬈(三)

事情就那麼發生了,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在那聲響徹天地的尖嘯止息之後,包括某個遠在高天之上的來茵蒂斯,都被其中摻雜的極端恨意激起陣陣心季。

“發生了...什麼?”

季清歌爬起來,朝尖嘯的方向看去。

那聲音來自北方。

鐵漠之上,是無盡的死寂。

微弱的幽光來自彼端的麟華,灰色荒漠的邊際忽然傳來波濤般的哭號,在靈魂顫慄之後,季清歌咽了口唾沫,爬起來,對著聲音的方向按動腕錶。

“零號實驗體:她。”

“實驗體能力:未知。”

“該個體無法死亡。”

“該個體直屬‘夕翰江’所長進行管控,高天月內部任何單位都無權對其進行干涉。”

“備註:離她遠點兒。”

不對勁。

夕雲凝視著遠處的怪物,皺了皺眉。

作為這場考試的考官,她和高天月失聯了。

假如,鐵月上要只有那些試驗品的話,夕雲怎麼樣都無所謂。

但這裡有她。

從骨血中抽離出夕雲的,她。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又為什麼會這樣?

幾百年了,夕雲從未見過她如此...清醒。

“她?她?什麼東西?”季清歌原地跳了兩下,試圖甩掉身上的雞皮疙瘩,“這東西還有性別?”

“你管她幹嘛,離她遠點兒就行了。”

夕雲面色不變,隨口說了個謊,“她一向這樣,別管他,考試繼續。”

“唉?咱腳底下的這個符陣壞了還繼續考?”

楊凡一愣,見夕雲點頭以後,瞬間忘了聽到那聲吼叫後的心季,“這可是你說的,別反悔嗷。”

那種深入骨髓的飢餓感讓楊凡想起小時候村子裡鬧的那場饑荒,雖說他現在的身體已經強韌到不會受傷,但該難受的還是會難受。

“嗯。”夕雲不想多說,只是用幽怨的眼神盯著寧雲深深地看了一眼,“我丟了點東西,去西邊找找,你們隨意。”

寧雲其實不喜歡搶別人的東西,只是那塊心核讓他有一種久違的感覺。

他最近喝了很多杯茶,所以過去發生的大多數爭端在記憶裡都裹上了一層迷濛的薄霧,那樣很好,他喜歡當前的閒適,但若真出現了浸染著過去氣息的事物,他還是忍不住伸手,去觸碰那份只會帶來糟心回憶的真實。

這算是他為數不多的缺點,但能夠觸動他的東西已經不多了,對於這些,他格外珍惜。

高天之上,現出原形的來茵蒂斯嗅到一絲不詳的氣息。

她十分困惑,因為在她的認知裡,那股氣息的主人早在她出生之前就被莉莉絲和那道殘渣大卸八塊,焚為灰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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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是深淵的智者,從不出錯。

所以,那只怪物,確實是她。

她似乎失憶了。

但,既然是她的話,應該能認出來那個人吧?

想到這裡,來茵蒂斯牽動身邊的絲線,輕輕一彈。

短促的地震之後,天地大變。

一座又一座古樸的府邸從鐵漠上拔地而起,接著是無盡的群山,再接著是連綿的巨木。

短短幾個呼吸,鐵漠就從荒地變成了沃土。

季清歌一行人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目瞪口呆,隨後即使是最遲鈍的楊凡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夕雲,這裡到底怎麼了?”

“夕雲?”

夕雲早就沒了蹤影。

她總歸是來自深淵的邪神。

只要來自深淵,來茵蒂斯就有辦法引開她。

“先別管她了,情況有些不對。”

季清歌看著遠處的群山,轉頭問寧雲,“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不知道。”

寧雲其實認得山和樹,但他從沒見過那些刻著“炎”字的宅院。

“啊,你們。”

忽然,一道陌生的女聲從眾人背後響起。

季清歌和楊凡被嚇了一個激靈,當下回頭和那人拉開距離。

那是一個穿著百褶裙的女子。

妖異,奇美,只是眼眸中有著一層化不開的迷濛,讓人看了分不清真假。

“他在等你們,快跟上。”

她頷首示意,隨後撐起白色的紙傘,向著遠處的府邸走去。

周遭起霧了,遮住了不知從何而來的陽光。

“什麼情況?幻覺?”

楊凡警惕地看著她的背影,正要和季清歌商量,就看到寧雲提著手杖,大搖大擺地跟了上去。

“哎!寧雲!”

“你等等!”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二人亂了陣腳,只能跟著前面的寧雲,一股腦往前衝,卻只能失去方向,連同聲音一起消失在迷霧裡。

世界安靜了。

寧雲跟著前面的姑娘,沉默不語。

“你叫什麼名字?”

在路過一片,泛著微光的花田時,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問她。

姑娘沒有理她,只是帶著他,踏著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往前走。

“你認識這些花嗎?”

寧雲並不在乎她的無視,一邊跟著她,一邊對她說著絮叨的閒話。

“這些花是一個很貪心的人,和她丈夫一起種的。”

“最邊上那些紫色的,叫眼羅。”

“有劇毒,但吃了能生髮,每年有好多禿子專門過來採這種花,每年這裡要死好多禿子。”

“再往東,那種矮一點,深褐色,最醜的,叫槐憐。”

“搗成汁,抹在臉上,能潤膚,是那個人最寶貝的花。”

“北邊的那些個,細細碎碎,五顏六色的,叫胚團。”

“除了谷地深處那群需要易容的狐狸,沒人喜歡那個東西。”

寧雲跟在她後面,像是許久沒開啟的話匣子一樣,說個不停。

“還有那種輕飄飄的,一吹就散的花,叫什麼來著...”寧雲其實記得,但他還是苦惱地摸著後腦勺,“松決?廉朋?田青子?化靈...”

“腔圖?紅離?百固?銅裝?”

“捻塵。”

大概是受不了身後那人近乎荒誕的猜測,沉默的女郎終於說話了。

“冬符子,捻塵花,入藥,安神。”

她的聲音比寧雲的預想要冷冽太多,事實上,她的容貌,也讓寧雲一陣恍忽。

是故人。

他的故人。

“好久不見。”

似是忘了曾經的過往,寧雲看著慢慢轉身的女郎,莞爾一笑。

“阿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