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事, 阿洛也就緊張了兩天,之後就懶得緊張了。
是屬於沒心沒肺的那種人,簡單來說就是不會讓自己不開心, 整天看起來都高高興興沒什麼煩惱的樣子。
何況後來想了一下,就算家長,該擔心的也不是,而是檀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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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家人,還是菩提寺萬眾矚目的佛子,出去一趟回來, 結果帶回來個老婆孩子, 也不知那些老和尚看, 會不會死。
麼一想, 立刻就不擔心了, 安安心心過上了吃飽喝足睡大覺的生活。
最近阿洛開始嗜睡, 白天也總是昏昏沉沉睡意濃重, 騎在馬上不睡覺,檀無將揹簍放在馬背上, 換他來背走。
他的脊背寬厚,被他穩穩揹著,趴在他肩頭,連顛簸都沒有。
伴隨著小紅馬踢踢噠噠的蹄,晃晃悠悠的緩慢步調, 常常一睡就是半天,一覺醒來,周圍的環境就換了一個。
偶爾也能聽他與人交談,阿洛有時醒來,能看一些人詫異打量的目光, 一向不會些,百姓們大都也不敢問,畢竟他們一看就是江湖人,平百姓可不敢招惹凶神惡煞的江湖人。
世,江湖人殺人可沒多少人管。
又一次在檀無背上醒來,阿洛還沒睜眼,就聞一陣濃郁的桂香。
兩人正走在一片桂花林裡,連綿的桂樹盛開著細小的黃色花朵,甜甜的香撲鼻而來,整個人似落入花的海洋。
行過樹下,有花朵撲簌簌往下掉,落在頭頂和衣服上,身上都粘上樣香甜的味。
檀無頭上也落了花,但他是個光腦殼,那些花停不住,從他的腦殼上往下滑,鑽進他的後衣領。
阿洛瞧了,指翻他的衣領掏那些小小的黃花。
掏了沒兩下,前方傳來他溫醇的音,慢吞吞說:“阿洛,不要鬧。”
阿洛:“我沒鬧,有花掉進衣服裡去了,我給你撿呀。”
檀無接著就沒回答了,也沒問怎麼不給他把頭上的花拂開,非讓花掉下去再撿。他一如往昔般沉默,任那只小往他衣領裡伸,少女清脆的不時從耳後傳來。
玩了一會兒玩累了,善心大發放過他,探去摸他的腦袋。
“我剛你第一面,那時候就想,你個腦袋真圓真亮!”阿洛回憶起初時的場景,還記得那天夜裡,什麼也沒看清,只看清了他的腦袋。
“你們和尚剃了頭就不會再長頭髮了嗎?”
檀無:“會長,只是用了特製的藥物,長得會慢一些,我們一般半年剃一次頭。”
阿洛恍然大悟:“原來是樣!”
摸著那光溜溜的腦袋,上面有九個圓圓的戒疤,問他:“當初受戒的時候痛不痛呀?”
少女指尖柔嫩,撫摸的動作也放的很輕,似乎怕摸重一他會疼。
檀無腳步微緩,眼簾一一垂落下來,掩藏在濃長眼睫下的黑眸盪漾著溫柔的波光,他一邊回憶一邊:“不記得了,我很早受戒入了佛門,過去太久,已經忘了那時候是什麼感覺。”
時光永遠向前,而他經歷的越來越多,從前的記憶逐漸塵封,變得難以追溯。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我……很少會去記下曾經的往事,過的事物太多,若是一直保留著那些回憶,心會變得沉重。”
因為他一生,得最多的,是各種各樣的苦難,和無數在苦難中掙扎求生的人。
檀無自人世間行走,所聞所皆是世間之苦,身處在樣的環境之中,稍加不注意,自身也會被影響變得消沉厭世。
他只有將自己的心放大,放到無窮大,大到像一片天、一個世界,無數人在中匆匆來去,沒有任何人停留中,才能消磨掉樣的負面影響,保持自己內心的堅定。
聽他麼說,阿洛一下子清醒過來,直了直腰,提高了音:“那你難連我們之間的事也給忘了?”
一旦用種語說話,就代表危險已經臨近。
檀無默了默,篤定:“沒有,我記得。”
阿洛很懷疑:“我不信,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近來越發難纏,時不時就拿種奇奇怪怪的問題來問他,彷彿考察丈夫真心的多疑妻子。
檀無:“……並未敷衍。”
阿洛眉頭一豎:“你遲疑了!你一定是騙我!”
小妖女疑神疑鬼,扯著和尚問了一路,跟他一一對比之前兩人一起經歷過的事,檀無向來什麼都順著的,問什麼答什麼,說話的很。
結果阿洛考察完,發現他竟然還真什麼都記得,有些都遺忘的小細節,他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阿洛奇極了,檀無不說假話,他說自己不愛記事,那肯定是真的,怎麼偏偏記得呢?
然而還沒開口問,聽一驚訝的喊:“佛子?”
循望去,只前方不遠處一個穿黃色僧衣的和尚,裡捏著笤帚,正站著階梯山上瞧著他們。
桂花林不知不覺走過了,視野也變得開闊起來,抬眼能瞧一座滿目蒼翠的山,半山腰上矗立著層巒疊嶂的佛寺,一重重一座座,連綿成一整座巨大恢宏的建築群,高大的主殿與尖尖的佛塔探出樹頂,在山下都能望。
原來就是菩提寺,竟然樣威風。
阿洛聽師父講過,菩提寺是當今世上最大的一座寺廟,中能人異士極多,更別說有檀無個妖孽在,菩提寺在正之中的地位也十超然。
甚至就連當今皇帝,都上過菩提寺求經問藥,還題過一個“天下第一寺”的牌匾。
檀無對那黃衣僧人合掌頷首,溫打了個招呼。
僧人臉上的表情更震驚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兩人的眼神像了鬼似得。
阿洛嘻嘻衝他一,檀無也不曾解釋,牽著馬背著人,徑直上了山。
一邊走,檀無一邊還給介紹:“此山名無憂山,山上種植的樹木稱無憂木,每年春夏會盛開,那時滿山皆是金黃的花朵。”
無憂樹開無憂花,傳言佛祖當年生在無憂樹下,此後許多寺廟周圍也會種上無憂花。一是表示虔誠,二是有人信奉,無憂樹能夠消除煩憂。
阿洛放眼望去,山邊種的樹果然都是同一種。
師父說菩提寺存世幾百年,果然不是假的,光是滿山種上無憂樹,都是一項大工程了。
麼一對比,阿洛突然覺得自家玄陰教有寒磣。
快到山門前,輕輕扯了扯他的耳朵:“和尚,你把我放下來吧。”
檀無腳步一滯,沉默一瞬,緩:“不必如此,有些事總要面對。”
阿洛哼了一:“我是對佛祖表達尊敬,你不要自作多情啊!”說著,自己掙了掙,從他背上往下蹦。
結果還沒落地,就被他迅速轉身撈住,皺著眉不贊同:“毛毛躁躁。”
阿洛噘了噘嘴,誰叫還沒習慣肚子裡還有個小東西呢?到底是自己虧,也有心虛,被教訓了也不敢說話。
檀無將放下,兩人一起往門內走。
菩提寺山門高大威嚴,門口站著兩個守門的武僧,到檀無,同樣單舉掌胸前,頭叫一佛子。
寺中僧人有不少,一路行來,每一個都認識檀無,都要打一招呼。
檀無也都會一一回禮,開始他還開口,後來發現眾人都十驚奇的模樣,也不說話了,只同以往一樣頷首微,以示應答。
至於走在檀無身旁的阿洛,也有人向投來奇的目光,但也僅止於此。
整座禪院,以及裡的每個僧人,看起來都溫和包容,就連此處的息,感受起來也比他地方舒緩柔和。
阿洛不住打量四周,對個檀無生長的地方很奇,不得不說菩提寺沒有辜負的期待,它看起來就如想象中那樣,總之第一印象很。
檀無把帶到一個院子裡,院子不大,青石板地面掃的很乾淨,一側角落裡種了一棵高大的無憂樹。
“你暫且在此處休息,我去師父。”他說。
阿洛抿了抿唇,瞅著他小心翼翼問:“你師父不會打你吧?”
藍衣僧人俯身抬,寬大溫暖的掌心罩在腦袋上,輕柔撫了撫:“不要多想。”他注視的眼眸裡,仍一如既往的專注溫柔。
阿洛也放心下來,衝他揮:“你快去吧,早回來!”
檀無出門去了,他走出小院,轉到最大的殿宇中,跪在蒲團上,對著巨大威嚴的佛像金身上香叩頭,整個動作不疾不徐,神情也極認真嚴肅。
然後,他來到佛像背後的房間內,到了候已久的師父,也就是菩提寺主持,瞭然大師。
瞭然大師年歲已高,蒼老的面龐上爬滿層層溝壑,猶如乾癟的老樹皮。
他盤膝坐在蒲團上,一雙歷經歲月卻依舊清澈的眼眸微闔,眼神古井不波,靜靜看著面前個令他得意的徒弟。
老人沉沉地、沉沉地嘆了一口,話語中飽含疑惑:“檀無,為師想知,為何?”
他不懂,檀無樣心性堅定、佛心通明的人,為何也會困於情愛。
檀無在他面前深深叩首,低沉的音響起:“師父,在我眼中,世間皆是苦難的灰,唯有,是明亮的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