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城內, 秦珏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前線的情況。
距離太遠,傳一次信快馬加鞭沒日沒夜要跑兩天, 如此耗費人力物力,因此除非事態緊急, 信件是半月一傳。
這一天還沒到半月,就一匹馬從城疾馳而來,沿途百姓一看那縱馬之人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這是女帝送信來了。
聽聞訊息, 秦珏丟下務,親自出迎接那送信員。
剛將信件接到手中, 他就忍不住立馬拆開檢視, 裡面的信紙之上, 墨筆書著潦草的一字, 秦珏剛看了一眼, 臉色頓時一白。
陛下重傷, 命皇夫前來隨侍!
秦珏雙眼發黑,能稱為重傷,並且叫他過去,那情況一定非常危急。
想也不想的, 秦珏立馬便吩咐侍從給他準備裝。宮內聽聞女帝傳信,聞訊趕來的還康寧主與徐相。
康寧剛生完孩, 月還沒出, 聽到這個訊息如遭雷擊,眼圈立馬就紅了。
秦珏顧不上別的,語速飛快對徐相:“接下來大興就交給你們了,我要去見陛下, 大興是陛下的心血,千萬不要令陛下失望。”
徐相自是鄭重點頭,接下這個擔。
當初發現南方諸國聯盟起來時,秦珏就傳信給女帝,建議徐徐圖之。如今他們雖然聯合起來,但也沒一直聯合的,只要等他們分開,就可以逐個擊破。
就像之前北方那些國家一樣,一對一,誰也打不過大興。
女帝卻沒同意他的提議,她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北方四個國家,她花了四年全部收服,南方八個國家,還山高水遠,若還按照那樣的方式來,恐怕要花去更久時。
現在他們聯合起來,反倒給了她一網打盡的機,她不可能輕易放過。
秦珏心知此舉多危險,前方戰況僵持,他在後方心急如焚。
她明明已經很優秀了,三個月拿下兩個國家,這是其他人想不敢想的事情,偏偏她就做到了。
趕往前線的路上,秦珏一直在回憶兩人相識以來的經歷,雖然看似近兩年,可實際上一大半的時,他們在分別。
秦珏想,這次見面,她再也不可能丟下他了。
不論是天涯海角,還是天上地府,他不叫她一個人走。
秦珏花了兩天時,日夜兼程跑死了一匹馬,趕到前線軍營時腳站不穩了。他人帶著來到那大的營帳之前,女帝身邊的副將愁眉苦臉地站在口,見到他連忙躬身作揖,口稱殿下。
如今眾人再也不敢小瞧這位皇夫,自從大軍出征以來,後方糧草物資供應一直充足,女帝不在宮中,大興各地發展依舊十分良好,這可是皇夫監國的功勞!
秦珏滿臉掩不住的風塵僕僕,停下腳步問:“陛下如何了?”
話一出口,發現自己嗓又幹又啞,活像磨砂。
副將垂頭:“您進去看看吧……”
一看他這表情,秦珏心中又是一沉,一顆心彷彿掉進了無底洞,他的雙腿好似千斤重,邁邁不動。
儘管如此,他還是剋制著巨大的恐慌,堅持掀開簾走了進去。
帳中還不少伺候的人,以及無數太醫,床榻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女人,她無聲無息躺在那裡,像是睡著了。
人發現秦珏,對他躬身禮。
秦珏啞著聲音問:“陛下怎麼了?”
一太醫答:“陛下身中毒箭,那毒我們至今無法分辨,亦找不到解毒之法,此毒能使人在睡夢中去世,若不及時喚醒陛下……”
秦珏驀然一怔,他想到自己幼時吃過的那些毒物,其中就一樣大概是這種效用。
身為澤西皇太,他自小便是無數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以從小就受到無數針對,皇宮中藏汙納垢的地方多了去了,各種隱秘的手段更是層出不窮。
秦珏身體常年冰冷,其實就吃多了毒物的原因。
在他幼兒時期,就吃過不少毒,可他卻一直沒死,還能好好活下來,便是因為他的體質殊。
秦珏是罕見的百毒不侵的體質,吃的那些毒或許損傷,卻不讓他死。
小時候他常常連飯沒得吃,只能吃那些毒的飯菜。從小到大,他吃過的毒數不勝數,那些人發現一種毒毒不死他,就換一種,的讓他心口疼,的讓他嗜睡昏迷,的讓他頭疼發熱,的讓他體質虛寒。
因為常年體弱多病,他這個皇太給人的威脅也降低了許多,因此慢慢活了下來。
要不要試試?秦珏心中這麼想著,開口對周遭人:“你們出去,讓我與陛下待一。”
帳內眾人什麼也沒說,陸陸續續全出去了。
秦珏走到那鋪著厚厚絨毯的床榻邊,第一次見時,他記得他們也是在營帳內,那時他躺在床上睡著了。
這一次睡著的換成她,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命中註定。
他的陛下,他的妻,他嚮往的光明,怎麼能夠就這麼沉睡不醒呢?
她還沒看到天下一統的畫面,甚至沒跟他別。
“騙,還叫我等你回來,若我不來,你要到哪裡去?”秦珏跪在榻邊的長凳上,傾身去吻她蒼白的唇。
“不管你要去哪裡,往後,不許丟下我一個了。”
她的嘴唇乾燥柔軟,而他的經過兩天兩夜的疾奔,起了一層皮。他用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含住她的唇瓣,撬開她的唇齒,將那溫熱粘稠的液體,送入她的口腔。
退開時,兩人的唇上沾染著緋紅的顏色,彷彿點上了唇脂。
秦珏垂眸看了看,又情不自禁湊上去,將那嫣紅一點一滴舔乾淨了。
舔完再看一看,他的陛下仍然閉目睡在那裡,秦珏心情倒是意的平靜,當他看見她的那一刻,他就陡然安心下來了。
無論她不醒,他和她在一起。
對秦珏來說,生與死並不重要。
她活著,他便與她相伴,她死了,他陪她共赴黃泉。
他揚聲喚人來打水,準備沐浴一番。現在這樣太狼狽了,陛下一定不喜歡,還是洗乾淨好一點。
秦珏洗了澡,換了乾淨衣服,還刮乾淨了這兩天長出來的胡茬。
接著他又處了一下軍中要事,這場仗他們大興打贏了,對方三十萬大軍,死了好幾萬,跑了十幾萬,剩下俘虜了。
那些跑了的一看就不成氣候,而且當時戰爭爆發時,女帝吩咐各國安插的後手直接偷襲他們皇宮,以這一仗毫無疑問,他們贏得很漂亮。
各國送來降書,只要女帝一聲令下,這天下就完全是屬於獨孤的了。
可惜女帝出了意,如今換成秦珏,想到女帝一直以來的心願,秦珏保持著冷靜,一一安排好各種事宜。
他一來眾人也了主心骨,別是他的態度,無比鎮定,也令人穩住了心神。
秦珏說要去睡一覺,他也的確該睡一覺了,兩天兩夜沒閤眼,他如今是在強撐著沒倒下。
營帳內沒窗戶,一放下簾,室內就變得昏暗。
秦珏躺在床上,手臂緊緊抱住女人的身體,她很瘦,他摟在懷裡顯得又乖又嬌小,明明是那樣耀眼強大的人,可睡著之後卻像個純真的小姑娘。
他在黑暗中親她,與她額頭抵著額頭,鼻尖蹭著鼻尖,那樣親密地耳鬢廝磨。
她一動不動,不回應,不叫他“玉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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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珏抱著她,眼角無聲滑下兩淚。他想,再等一等,或許她還睜開眼睛……
沉沉隨意襲來,懷抱著溫暖的像個小火爐一樣的身軀,他剋制不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源於一陣細微的癢意,像是人在輕輕撥動他的睫毛,秦珏朦朧睜開眼,便對上另一雙漆黑如鏡的眼眸。
他怔怔看著她,彷彿猶在夢中:“……陛下?”
女人眉目平淡,眸光卻是溫和柔軟的,低低“嗯?”了一聲。
“傻了麼?玉奴?”
秦珏直直注視著她,慢慢的,一雙眼就紅了。
大概是覺得些不好意,他偏頭將腦袋埋在她頸,聲音甕聲甕氣傳出來:“往後,您不管去哪裡,不許再拋下我了。”
“好。”女帝語氣縱容。
她撫摸著他後頸,感受到脖上溼了一片,頓了頓又:“再也不丟下你,永遠。”
女帝收服國家,帶領大軍回程之時,已是來年的初春。
各國一統,整個天下四分五裂的局面打破,合併為一個國家“大興”。
經過兩年前同樣的那片原野時,女帝騎著踏雪,載著皇夫,從隊伍中脫離,奔向那一片粉白色的花海。
雁南飛而來,成雙成對,自天際翱翔而過。
駿馬疾馳在無邊花海之上,踏著春日的爛漫,載著遠處斜斜墜下的夕陽與漫天璀璨的餘暉。
秦珏抱緊身前人的腰,自後方吻她的側臉,女人偏過頭來,迎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