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宴猛然瞪大眼, 不置信道:“聞人瑾!”
一看聞人瑾滿身血痕,墨髮散亂,便知道是強衝進來的, 忙吩咐左右隨侍的侍道:“快給我上去攔下!”
惜這話已經說得晚了,倏忽之間,那白衣人便掠下馬來,側耳聽著周圍凌亂的聲音,一陣風似的來到顧修宴面前,雪亮的長劍直直指向了。
誰也沒看清是動作的, 只眨眼間, 便見聞人瑾長劍抵在太子額前, 白皙清俊的面容上一片肅殺。
周圍的侍們這才反應過來, 慌忙舉起武器, 小心翼翼圍在兩人周邊。
“說, 阿洛在哪裡?”聞人瑾語氣冰冷。
顧修宴不敢出聲, 知道聞人瑾耳力敏銳,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往後移動身體。
不料腳步剛一退, 聞人瑾長劍便是一刺,倏地刺穿了邁動的那只腳掌,劍身連同的腳扎在地上,搖搖晃晃。
“啊——”巨痛之下,顧修宴抱著腿摔倒在地。
在軍中待過兩年, 也不過是練就了一副強健的體魄,至於正的武藝,卻是無人教授,更別提讓上戰場了。
今日一較之下,顧修宴毫無反抗之力, 在無數人面前慘號出聲。
聞人瑾循聲俯身,一把抓住的衣襟,冷聲喝問:“快說!我的阿洛在哪!?你把她藏在哪了!!”
顧修宴咬牙不答,對侍喊道:“你們快抓住!”
聞人瑾劍已離手,這是最好的機會。侍互相對視一眼,一擁而上撲了上去。聞人瑾一把丟下顧修宴,垂首站立原地,感受著四面八方而來的勁風,幾掌揮出人全部擊飛出去。
眼見那身著血衣的子一步步靠近,眼底透著紅色的血絲,好似一尊無人擋的殺神,顧修宴恐懼地大喊道:“聞人瑾,你住手!你要是殺了我,蘇洛嫣也要死!”
話音落下,聞人瑾驟然止步。
顧修宴豁然松了一口氣,心知自己找到了籌碼,眼前這個人便也無法威脅到。
厲害的人,一旦有了軟肋,就根本不足為懼。顧修宴狼狽坐在地上,神情卻充滿了勝利者的高高在上:“是,蘇洛嫣在我這裡,還有你的女,哦對了,蘇洛嫣肚子裡還有個小孽種,她們被我關起來了,你想知道在哪裡嗎?”
聞人瑾身軀微晃,身形瘦削修長,臉色蒼白,一襲白袍裹在身上卻給人空蕩蕩的感覺,長長的衣擺在風中飄搖,讓整個人都有種隨風飄去的飄忽感。
在這紫宸殿前,無數人的注目中,顧修宴毫不顧忌自己的形象,得意地笑道:“你刺了我一劍,不刺自己兩劍,我就告訴你怎麼樣?”
早就不在乎人的看法了。很早開始,顧修宴就明白只有力量才會令人畏懼、使人臣服。所以手段酷烈、殘暴不仁、排除異己,只要擁有力量,就算被多人仇恨,們也必須在面前低下頭顱。
片刻的沉默後,聞人瑾緩緩上前,慢慢伸出手,去拔那柄長劍。
“唔、唔唔——”不要!
阿洛被人捂著嘴,困在廊柱後動彈不得。隔著遠遠的距離,她望著那邊的白色人影,眼眸裡湧出滾燙的淚水。
宋嵐站在她旁邊,目光同樣投注在聞人瑾身上,喃喃道:“我曾經以為,你退婚是不甘受辱,今日才明白,原來是為了。所有人都誤會了,你嫁給遠亭侯世子絕不是不得已為之,而是蓄謀已久,對不對?”
阿洛眼淚撲簌簌落個不停,眼前一片模糊。
“罷了。”宋嵐輕嘆一聲,“這世上之事,總有些是羨慕不來的。”
正要叫侍把阿洛放開,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駿馬奔騰的聲響,遠遠望去,一匹棗紅色健馬急奔而來,馬上之人大喝道:“太子逼宮謀反、謀害帝,證據確鑿,所有人不得反抗、束手就擒——”
人群騷動,有人認出馬背上那身披金甲、英武不凡的人竟是素來以不著調聞名的遠亭侯!
定睛一看,遠亭侯手中提著一隻頭顱,血水滴滴答答沿途灑落了一地。
顧修宴勃然變色,“不!”
遠亭侯身後亦有幾人策馬而來,齊齊到了近前,其中有七皇子、七皇子妃,還有本已下獄的趙太尉等大臣。
那顆血糊糊的頭顱被扔在顧修宴面前,赫然便是那西北大軍宋壬州!
遠亭侯朗聲大笑道:“當日不過是我手下一名小卒,哪怕老夫年邁,亦斬於馬下!”事實上,當聞人頌出現在軍前,便有不少西北軍主動放下了兵器,這也是們這麼快贏了的原因。
這一切變故發生時,聞人瑾卻只是定在原地,手中長劍斜斜點地,垂首似乎正在感受著什麼。
遠亭侯正想問找沒找到媳和孫女,卻見聞人瑾陡然偏頭,臉轉向一個方向。
此同時,阿洛也狠狠張嘴咬向捂住自己的宮人。
宮人猝不及防撒開手,阿洛忙高喊一聲:“夫君!”
宋嵐還沉浸在大伯身死的震驚中,甚至都沒來得及悲痛,就看到那白衣殺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向她這處襲來。
曾經是溫潤玉的翩翩子,今卻是實實在在的索命厲鬼。
宋嵐下意識地去拉阿洛,她第一反應顧修宴一樣,想拿捏住聞人瑾的軟肋。
宮人們早就嚇得六神無主,這些宮人都只是些小姑娘,見過宮內的陰謀詭計,卻不曾正直面這樣的鮮血淋漓。剛才聽太子落敗,見聞人瑾一身凜冽殺氣,好幾個都禁不住腿軟地癱倒在地。
阿洛是最鎮定的一個,她用力掙脫出一隻手,拔出髮間的簪子刺向身後抓她的宮人。
那宮人吃痛鬆手,阿洛大聲道:“太子謀害皇帝,你們若是助紂為虐,我定叫七皇子不饒你們!”
這一下,便有人開始遲疑。就是忠誠的屬下,也不不怕死。
趁此機會,阿洛一把過去同樣被捂著的穗穗搶了過來,緊緊抱在懷中,她們拉開距離。
宋嵐氣急敗壞,使喚不動宮人,她便想自己親自動手。
結果她身體太弱,剛走到阿洛身邊,就被阿洛用力一推廊邊摔了下去,掉進了旁邊的花園裡。
這時,聞人瑾已經跌跌撞撞到了阿洛不遠處。不清楚皇宮地形,中間撞到了幾次廊柱。
“阿洛!阿洛!”嘶聲叫她的名字。
阿洛剛才一番劇烈動作,肚子開始隱隱做痛,想要應卻沒力氣開口。
被抓以來一直都很乖巧的穗穗這時張著小嘴喊道:“爹爹!孃親在這裡!”清亮的童音傳出去很遠。
勇敢的小女娃看著孃親蒼白的臉色,大大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聞人瑾聽見聲音,很快就找了過來,還沒等靠近,穗穗就撲過去抱住了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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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孃親肚子痛!”小家夥聲音裡都是哭腔,拉著奔到阿洛身旁。
恍惚間,阿洛感覺一雙有力的臂膀她抱了起來,這個懷抱有著她熟悉的淡香,散發著她很陌生的濃濃血腥氣,讓她有一些作嘔。
“阿洛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要不是那天我離開……”在她耳邊低喃,用臉頰輕輕蹭她的額頭,彷彿一隻離開主人一段時間的貓咪,在感受她身上的氣息溫度。
阿洛蜷縮在這個熟悉的懷中,只覺一股安全感自己籠罩,微疼的腹部也似乎有了好轉。她看著聞人瑾瘦了一圈的臉,白地像紙的面龐,顫抖的眼睫,心中揪疼,細聲細氣道:“阿瑜……我想吐。”
聞人瑾全身一僵,很快反應過來什麼,手忙腳亂剝掉自己身上那件染了血的外袍,只著一件中衫,阿洛抱了起來。
穗穗知曉爹爹看不見,她著往日裡孃親那樣,在前面啪噠啪噠小跑著為聞人瑾帶路。宮人們在經過時全都瑟瑟發抖,等人走了才記起摔下去的宋嵐,卻發現她磕到了腦袋,早就昏了過去。
去紫宸殿的路上,阿洛挽著聞人瑾的脖頸,幾日裡緊繃的情緒終於鬆弛下來,靠在耳邊,她慢吞吞地說:“不怪你,阿瑜,你已經在很努力很努力保護我和穗穗了,你沒有錯,錯的是別人啊。”
聞人瑾沒有說話,但那急促凌亂的呼吸,卻一點點變得平穩下來。
她抱得更緊了些,沉沉“嗯”了一下。
徑直到了紫宸殿,殿中還跪著不久前為皇帝診治的太醫,給阿洛把了脈說只是受到驚嚇動了胎氣,喝幾副藥便無礙。
聽聞此言,聞人瑾下意識就要帶阿洛去喝藥,阿洛卻道:“我現在不難受了,我們等等好不好?”
聞人瑾腳步一頓,眼簾無聲無息垂落下來,抿唇站住了。
阿洛瞅一眼,瞅一眼,湊過去不著痕跡親了親的耳朵,悄聲說:“不是在意,我只是想看看最後悽慘的樣子。”
大殿中央,顧修宴神色灰敗,七皇子叫人壓著跪在龍榻前向皇帝懺悔。
儘管此,依然不甘地大放厥詞:“顧祁樓,我知道我敗了,但你就以為你勝了嗎?我是太子,父皇定下的儲君,只要一日沒有廢棄我,我就一日是太子。哪怕今日你坐上了這位子,後世也只會說你謀害兄長才奪得帝位,是名不正言不順!”
一位宗室長老出聲道:“只要有遺詔,便名正言順繼承大統。七皇子殿下,陛下曾老臣說起遺詔之事,不知您是否知曉遺詔在哪?”
七皇子思索片刻,無奈搖頭:“父皇不曾告知過我。”
顧修宴聞言大笑出聲,笑聲裡都是幸災樂禍。
後一步趕來的蘇太傅聽到這話,沉吟一瞬,上前一步道:“老臣或許知曉,帝遺詔藏於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