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絲毫沒想到, 在中了赤燈花毒,那樣徹徹底底地放肆過一回,她竟然還能再睜開眼。
睡去之前散落的衣服重新穿回了身上, 她的發倒是仍然披散,一個躺在一片粉花的花海中,眼前是萬無雲的碧空。
慢慢坐起身,看身邊被壓倒了一小塊的夢魘花,阿洛一時間都忍不住懷疑,自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場夢。
但很快, 她就知, 那一切並不是夢。
從地上爬起來, 她看前方不遠處的夢魘花海中, 一個純白無暇的高大影正靜靜背對她站在那。
聽聲響, 他沒有回, 仍然靜默而立。
及腰的墨髮被風吹拂而起, 絲絲縷縷,飄飄蕩蕩。寬大衣袖垂落在花枝上, 雪白的袖擺也彷彿被染上了嬌豔的粉。
那煢煢獨立的身影,周身縈繞孤高清冷的氣息,山巔千年的積雪一般令望而生畏。
一眼望去,便知可望不可及。
然而,阿洛卻一步步踏堅定的步伐向他走去。在這過程中, 她發現此前身體上的不適盡數消失,而她停滯了許久的修,竟然一舉從練氣七層到了築基期。
這樣大的進步,她卻只用了半天,簡直堪稱奇蹟。
阿洛心知, 這是因她陸蒼交合雙修,陸蒼修高她太多,被她間接採陽補陰罷了。
想到這,她砰砰直跳的心臟更像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師父。”
她緩慢走到他身兩步處,輕聲喚他,嗓音的顫抖分外明顯。
這時候,再不明白也該明白了,何她中了赤燈花毒卻沒有死,何他只是一具傀儡卻能給她解毒。
阿洛全都明白了,眼前這個傀儡師父,就是真的師父。
雖然她不知他怎做到的,但可以確定的是,她的的確確,自的師父,那個大名鼎鼎、驚才絕豔的尊陸蒼睡過了。
並且,還是她強迫的他。
少女原本紅潤的小臉隱隱發白,神情越來越惶恐,眼神的絕望懼怕明晃晃透了出來。
陸蒼終於轉過身,微微斂眸,她四目相對。
“師、師父……”她又喚了一聲,清澈的眸底閃爍水光,如同揉碎一池星河。
陸蒼眼神淡漠,平靜問:“洛音,逼你吃下赤燈花的是誰?”
他開口竟然是這句話,阿洛一下子愣在那。
師父不責怪她嗎?他怎一副什都沒發生過的樣子?還是她誤會了?
她腦子一片混亂,實在想不通,這到底是怎回事?
按理說,在發生那件事,真正的陸蒼絕不可能是這副態度,他表現也太若無其事了!
心驚疑不定,阿洛表面上還是乖乖回答:“是黎嬌嬌,之前您救下我那一回,欺負我的也是黎嬌嬌,她身邊還有三個,我不認。”
“嗯。”陸蒼。
隨即他長袖一展,阿洛只覺一股柔和的力將她託了起來,兩驀地升上半空。
她疑惑地出聲:“師父?”
陸蒼一語不發,強健有力的手臂攬住她纖細的腰肢,黑眸微眯,迅速朝一個方向飛去。
他飛很快,那速度比劍修御劍飛行都快,只不過瞬息間,兩便從那片花海來到一處密林上方,懸停在一棵大樹頂上。
“可是他們?”陸蒼冷聲問。
阿洛順他的視線望去,下方的林中正有四在妖獸打鬥,正是之前搶走她儲物袋,還強喂她赤燈花的一行。
她怔怔了:“沒錯,是他們。”
陸蒼又是平淡的一聲“嗯”,向幾的方向抬起手,他的手蒼白修長,手指骨節分明,顯麗又虛幻。然,這只麗的手在虛空中做出了個抓握的動作。
林子,黎嬌嬌幾突然被一股強大的威壓困住,整個動彈不。四驚駭莫名,卻根本無力反抗,便是連轉一下眼睛,尋找困住他們的都做不到。
他們纏鬥的那只劍狼獸也瞬間沒了前一刻的兇狠,趴在地上壓尾巴,嗚嗚地低叫,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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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那困住他們的力量猛的增強,巨大的痛苦襲來,四喊都沒能喊一聲,眨眼睛便失去了生息。
直到陷入黑暗,他們都不知自到底死於誰手。
落在阿洛眼,只陸蒼虛握的手陡然攥成拳,那幾個定在原地的也像是被無形的東一下子捏碎了似的,連個屍體都沒留下,一個個化灰飛消散了。
阿洛:“……”好、好兇殘。
察覺到小徒弟抖了抖,陸蒼轉眸過來,“怎,害怕?”
阿洛小心翼翼瞅了師父一眼,陸蒼瞬息間殺掉四個,還都是自的同門,臉上卻看不出半表情,依然是那冷漠無情。
倒、倒也不是怕,畢竟那四那樣對她,她心也是恨的。就是一時間有沒法適應……要知林洛音可是個純真可愛的小仙女,修太低根本沒學幾個法術,連小動物都沒殺過,更別說殺了。
“我、我不曾過這樣……”阿洛結結巴巴地開口。
聞言,陸蒼沉默片刻,抱她下到地面,:“你修既已築基,便要開始學一些法術,從今日開始吧。”
說,他指向旁邊那只仍停留在原地,趴動都不敢動的劍狼獸。
“用它來練習。”
阿洛懵了,看一眼瑟瑟發抖的劍狼獸,再看一眼面色冷淡的師父,突地對這劍狼獸產生了一絲同情。
陸蒼說教她術法,便是真的教,一都不帶放水的那種。
阿洛開始心還一直在糾結,他到底是真的師父,或者只是傀儡?可被陸蒼教了半天,她再也想不起這個問題了。
陸蒼實在太嚴格,偏偏阿洛本身資質不好,學習中總達不到他的要求。
一次次下來,雖然師父還沒說什,神情一如既往地無波無瀾、平靜淡漠,反倒是阿洛先受不了了。
又一次施法失敗,阿洛喪氣地垂下了。
“師父……我是不是很差勁?姐姐她,一定比我厲害好多吧?”她低小腦袋,沮喪地小聲說,“我這笨,那簡單的回春訣都學不會……”
陸蒼沒有說話,空氣變寂靜下來。
阿洛的心情低落極了,都不敢抬看師父,害怕看到他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可就在下一刻,一隻寬大的手掌沉沉落到少女的發頂,輕輕地、慢慢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阿洛吃驚地抬起,瞪大眼看向師父。
陸蒼神色不動,慢條斯理將手收回來,聲音低沉:“不急。”停頓了一下,在小徒弟亮晶晶的注視中,他又緩慢補充,“我會一一教你。”
少女閃亮的眼眸驟然變更加明亮,巨大的、剋制不住的歡喜從面湧出來,蔓延到她巴掌大的小臉上,白嫩的兩頰再次冒出那兩朵甜甜的小梨渦。
“師父。”像是在試探什,阿洛低低地問,“您什突然對我這好?”
陸蒼目光沉靜,將她眸中的期盼盡收眼底,緩聲:“你是我的弟子。”
阿洛:“可是您之前,也不記我是您的弟子。”
“我欠你良多,今不會如此。”
“真的……只是弟子這個原因嗎?”
陸蒼沒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轉過身,徑自走到一棵樹邊,指間微動,樹上一根樹枝便自動落了下來。
雙指並劍,凌空虛劃幾下,手臂粗的樹枝就變成了一柄木劍。
拿那柄木劍,陸蒼再次回到小徒弟面前,語氣清冷:“法訣難學,那就先來練御劍。”
阿洛眯眼兒笑個不停,不管師父剛才何突然沉默,反正她就當他回答了。
“好,記姐姐當初練御劍飛行的時候,我可羨慕了,能在天上飛看起來多好玩呀。”
話是這說,可到學的時候,阿洛又開始害怕起來了。
“師父,它會不會突然掉下去呀?”她顫顫巍巍站在懸浮的木劍上,剛催動靈力升到兩尺高,就有不敢動了。
陸蒼的嗓音清冷微沉,從旁邊傳來:“師就在一旁。”
聽他這說,阿洛提起的心稍稍放下,繼續讓飛劍往上飛,飛到比樹還高的時候,她漸漸也掌握了平衡,便想催動它往前加速。
結果這一加速,飛劍陡然向前一衝,她都沒心理準備,一下子沒站穩,身子一歪就落下了劍。
心跳驟停,阿洛口中的驚呼還沒發出,便落進一個寬大的懷抱。原來是師父接住了她,阿洛神思恍惚地想,他的胸懷是那樣寬闊厚重,好像被他抱便永遠也不必懼怕外界的危險。
此同時,她又突然注到,陸蒼衣衫間有一股淡淡的冷香,是冬日落雪時空氣的味,清新微涼,吸一口從鼻尖一直蔓延到心。
“別怕,我在。”
逆光之下,他俊的面容似乎也融化在明媚的春日暖陽,只一雙漆黑的眼,深沉難辨。
阿洛緊緊環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口無聲喃喃:“師父,如果這是一場夢的話,我希望一輩子都不要醒來。”
歸元仙宗,丹峰主峰一座洞府內,盤膝坐在蒲團上的藍衣男子刷的一下睜開雙眼。
他雙目圓瞪,目光如電,直直射向前方案桌上擺放的一盞琉璃燈,燈上罩透明的燈罩,面的燈芯並未燃。
修仙之大都六感敏銳,剛才那一剎那,男子感應到自的血親女兒驟然隕落,心神巨震從入定中驚醒。好在對方並未趕盡殺絕,女兒的魂魄還在。
“我兒嬌嬌,魂兮歸來——”
男子雙手結印,一陣強風穿過,琉璃燈內的燭芯“噗”地亮起一朵指甲蓋大的藍色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