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湛迷迷糊糊地張開眼, 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知道為何,最近他漸漸開始習慣睡眠了。那些目不交睫的日子一去不復返,曾經無數個晝夜睜著眼凝視黑暗的時光似乎只是一場夢。
他從床上坐起來, 陸雲初不知道麼時候起床的,床側空蕩蕩一片。
聞湛懶散地臂支著上半身,緩了緩, 散去睡意準備起床。
剛掀開被角,陸雲初就端著一個大海碗跑了進來。
他下意識側頭看窗外,疑惑是不是自己睡太久了,否則今日為麼這麼早早食。
陸雲初見他已經醒了, 有些失望。本來想推醒他的同時對他說一句“生日快樂”,那樣一定很有儀式感。
將碗放在桌上,到床邊, 一幅興致勃勃的樣子。
陸雲初今日似乎格外開心, 聞湛疑惑了一瞬,忽而想起今日是元宵節。
這麼喜歡過年的一個人,應該很喜歡元宵節吧。
他翻身下床,還沒來得及穿好外衣,就先拿起放在床頭櫃子上的紙筆,在上面寫了個字, 遞到陸雲初面前。
陸雲初見他這樣, 以為有麼重要著急的事情要對自己講, 低頭一看, 發現紙上寫著一行清雋的字型:
——元宵節快樂。
愣了愣, 半晌哭笑不得,麼呀。
聞湛見神情不對,以為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他記得新年的時候說過“新年快樂”, 便以為元宵節能這樣的句式,原來弄巧成拙了。
他尷尬地縮回小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陸雲初拽住他的腕,將本子上前三個字按住:“不是元宵節快樂。”
果然說錯了,聞湛無措地垂眸,卻聽接著說道:“是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他詫異地抬眸,第一反應是認為今日是陸雲初的生辰。
陸雲初拽著他的腕將他拉到桌子旁,指著桌上的長壽麵對他道:“生日快樂!快去洗漱收拾,過來吃長壽麵。”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今日原來是自己的生辰。
他難以形容此刻的感覺,似乎控制有麼東西無端撞得他一軟,心臟突然酸酸的,酸到柔軟一片,好像融化在了軟綿雲層間。
桌上的大碗裡堆著白皙的麵條,面上臥著煎蛋,顏色非常素淡。面上蘿蔔歪歪扭扭地擺了缺胳膊短腿的四個字,依稀以辨是“生日快樂”。
陸雲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找不到其他顏色好看又方便雕刻的蔬菜,只能胭脂蘿蔔了。”
聞湛胸腔酸脹,他側頭,一時不敢對視。
陸雲初見他站在原地不彈,催促他道:“快去穿衣裳,凍著。”
聞湛胡亂地點點頭,匆忙地開,比平常快很多的速度穿戴洗漱。
收拾完以,他坐回到桌前,不知為何有些緊張。
陸雲初在他對面坐下:“長壽麵只有一根,儘量不要咬斷了吃。”補充道,“味道能不太好,為了防止麵條斷掉,我揉得比較粗。”
聞湛並不像以往那樣眼睛晶晶亮地盯著食物,今日的他格外地沉默。雖然“沉默”兩個字形容他不太恰當,畢竟他一直都是沉默的,但陸雲初能感覺到,他的情緒似乎並不像以前那般輕鬆歡快,而是有些沉重的東西在。
他拾起筷子,埋頭吃麵。
為了襯長壽麵,陸雲初特意選了一個大海碗,於是他埋著頭的時候整個臉都要快被碗邊給蓋住了。
他吃的很慢,一口一口地咬,慢慢地咀嚼,不抬頭看。就這麼細緻地吃著,讓有些忐忑。
“是不是很難吃?”陸雲初小聲說,“如果不好吃就吃了,只是取個吉利而已。”
聽到這話聞湛趕緊搖頭,但依舊死死地埋著頭,不敢讓看自己的神情。
雖然聞湛表現有些奇怪,但陸雲初還是放心了。
在聞湛對面坐下,支著頭看他。
麵湯是鯽魚湯做的,奶白色的湯麵上飄著翠綠的蔥花,顏色雖素但味道絲毫不寡淡。麵條揉得夠緊,不會糊湯,挑起時能夠裹住飽滿的湯汁,每一口都是純粹的鮮。湯麵上灑了點胡椒,鮮味便帶上了獨特的暖意,一口湯麵下肚,渾身上下都泛著熨帖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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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碗麵條看似簡單,則融入了陸雲初好一番心思。因為怕麵條太粗不入味,陸雲初特地在麵粉裡面放進了魚糜。
魚肉放鹽慢慢拍打,變成軟融細膩的肉糜,黏糊糊的,帶點彈潤的膠質,正好與麵粉一同揉制。口感比一般的麵條多了彈滑,咬開那股鮮甜細嫩的魚肉鮮味在舌尖綻放,偏又同吃魚肉的口感不同,吃來很是新奇。
聞湛埋著頭吃麵,那模樣似乎要把碗邊給啃了一般,看著有點好笑又格外的愛。
吃碗麵喝完湯,他又去夾碗底四個作擺設的蘿蔔字。
陸雲初趕緊阻止:“吃那個,味道很奇怪的。”
聞湛不聽,悶頭把“生日快樂”四個字都吃了。
胭脂蘿蔔味道清爽,肉質脆嫩,帶點生澀的辣味,配著魚湯吃確是很奇怪,但聞湛並沒有太大的反應,認真地把碗裡的所有食物都解決完,才終於放下筷子。
陸雲初誤會了,感嘆道:“怎麼餓成這樣呀?”
聞湛笑了一下,並沒有解釋。
拍拍,站起來:“還有生日蛋糕呢,雖然應當晚上吃,但是晚上我們要出去,所以就早上吃吧。”晚上有男女主上元節會的劇情,作為惡毒女配的自然少不了戲份。既然以出門,那就把聞湛捎上一起逛逛元宵燈會,好好地過一次生日。
從廚房端來簡陋版的蛋糕,蛋糕胚是小鍋煎烤出來的,現代加泡打粉並烤箱烘烤的蛋糕不太一樣,內陷更厚,少了蛋糕蓬鬆的口感,但對來說口感更溼潤,蛋香味更加濃厚。
在甜品店十步一個的現代,這種老式蛋糕早就被淘汰了。得再往前推個十年,才能在放學路上的巷口見到攤雞蛋糕的小推車,比起烘焙產生的綿柔奶香味,老式雞蛋糕的香味少了纏綿,多了溫暖,香溢滿街,久久不散。
淡紫色的芋泥綿綿滑滑的,搗得細膩,堆在金黃色的蛋糕胚上,像一朵芋泥雲。
生日蠟燭很簡陋。紅燭削細削短,雕了點花,蛋卷圍住末端插在芋泥上,勉強算是模仿了生日蠟燭的形。
但聞湛並不知道真正的生日蛋糕應該多豪華,他只覺得無比新奇。他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一天,從一大早起床就驚喜不斷,好像全世界的光都照到了這間屋子,這種被圍繞被在意的感覺在是太讓人無措了。
他害怕出錯,又很想嘗試蛋糕,抬著眉毛看陸雲初請示,抬眉的時候眼尾會上揚,帶上了點圓溜溜的意味。
陸雲初輕笑,道:“閉眼,許三個願望,許完願望吹滅蠟燭,這樣你的願望就會現了。”時刻不忘胡說八道,“今日是你生辰,老天爺一定會特照的。”
現願望哪有那麼簡單,但語如此篤定,聞湛竟生出自己或許會被老天眷顧的妄想。
“快想想有麼心願,快許願,蠟燭一直在滴油。”陸雲初催促道。
聞湛愣住了,心願?他似乎沒有麼心願。
陸雲初以為他沒有轉過彎來,提醒道:“所求事、所願事都提,今日以貪心一點。”
聞湛眼裡的笑意漸漸被迷茫取代,他蹙著眉頭,努地思考。
他從來沒有妄想過命運能施捨他麼,來了。或許只是短暫的停留,或許是他陷入混沌的一個夢境,但確確地出現了,將長久不消的凝滯黑暗打破。
他搖搖頭,在本上寫道:我無所求。
寫完擔心陸雲初不開心,他特意在面補充道:不若你來許願吧?
陸雲初被他逗笑了:“哪有這種說法?”看他這樣當真是被自己唬住了,生怕浪費了向上天索願的機會。
出謀劃策:“那就許最簡單的願望吧,健康、快樂、平安。”
聞湛點頭,閉眼,屏住呼吸,在心中默唸出願望。
他害怕自己太貪心,只求了陸雲初安康順遂。
許完願睜眼,按照陸雲初的說法,試探著吹滅了蠟燭。
“好啦。”陸雲初趕緊將不斷融化的蠟燭拿下來,“吃蛋糕。”
蛋糕一份為二,他倆一人一半。
每一層雞蛋糕裡面都夾了厚厚的芋泥,芋泥裡糖放得很少,加了牛奶更加細膩,輕輕一捏,慕斯般柔滑的芋泥急火火地擠了出來。一層溼潤醇香的雞蛋糕,一層香淳樸的芋泥,層層疊加,細微的口感被無限放大。
聞湛很喜歡芋泥,吃完以尤不過癮,意猶未盡地盯著空盤。
陸雲初趕緊道:“你今天早上吃了一大碗麵,又吃了蛋糕,吃得夠多了。”
聞湛點點頭,收回目光笑了一下。他笑的時候半垂著頭,嘴角內收,微微勾著,像是不好意思的樣子,有些怯。
他真是太懂得怎麼狙擊人心了,試誰能抵抗一個清冷似雪的大美人對你這樣藏匿著怯感笑。
陸雲初覺得聞湛變壞了。
假裝呼呼地道:“不準這樣笑了。”
聞湛收起笑,一臉茫然地看著。
他眼神明澈,不摻一絲雜質,陸雲初頓時覺得自己錯怪了他,嘟囔道:“算了,你是壽星,多吃一口沒事。”
將自己裡的蛋糕撕下一塊遞給他,芋泥非常多的一塊。
聞湛趕緊接過。
然趁沒看自己的時候,蛋糕遮住嘴唇,翹起嘴角偷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