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文熠說這話的時候, 語調比尋常說話更慢，也更低沉。
常歡最最受不了的就是男人用這種語調說話。
平日裡貼著他耳朵的時候，只用一句, 他就徹底放棄抵抗了。
好在今天距離遠。
他覺得自己可以稍微“掙扎”一下。
常歡三步並成兩步, 快速進了電梯, 然後用眼神示意薄文熠快點進來。
就剛才薄文熠說那幾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
雖然男人聲音不大，但今日酒店並不對外營業, 分外安靜。
他的那幾句話，不出意外, 應該已經全部落入附近工作人員的耳朵了。
這麼想著，常歡的耳朵不由開始熱起來。
他轉過身，視線看望觀光電梯外面，想藉此來轉移注意力。
才一眼, 目光就停頓住了。
江城靠海，“超星”正是建在整個江城最好的沙灘旁邊。
上一次來的時候, 常歡就對“超星”外面那一大片近乎純白的沙灘印象深刻。第二天早上等柯南過來的時間裡，特地赤著腳去上頭踩了一會兒。
觸感堪比他原來世界裡某個極品度假海島。
此刻, 太陽正在緩緩往下落, 大片晚霞倒映在海面上, 輝映成絢爛至極的顏色。
純白的沙灘似也染上了那一抹絢色，在視野裡描摹著動人心魄的美。
但常歡的所有視線卻被靠近沙灘, 安全游泳區外的一片海面吸引了。
海面上依舊有陽光，那一片還被光照射出一種清透的藍，水下密密排列著的一個個黑色小裝置也清晰可見。
隨著電梯的網上, 小裝置的細節淡去, 但整體排列的格局卻越發清晰。
那些裝置排列成了六個大字。
——常歡我喜歡你。
常歡一開始以為自己看岔眼了, 定睛看了好一會才確定下來，確實是那六個字。
波浪在不停湧入退開，卻依舊不礙那六個字清晰可見。
常歡壓下心頭狂亂的心跳聲：“那個江面上——”
話音未落，身後的男人突然“哈”了一聲，道：“被發現了。”
薄文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貼到了他的背後，許是他出神盯著玻璃外面海面景緻之時。
這句“被發現了”就貼著他的耳朵，讓他半個身體都麻了起來。
常歡感覺自己嗓子眼都燒了起來，腦內更是融成了一團漿糊。
他想轉身回去看對方的表情，才一動，一雙有力的手就從背後攥緊了他的腰，阻止了他下一步。
常歡只得用力轉過頭去。
同一時間，男人的下巴已擱到他的肩上。
他雙唇差點撞上男人的臉頰。
常歡頭本能後仰，後頸上卻多了一隻大掌，推著他腦袋輕輕往前。
男人側過頭來——
兩人在電梯裡接了一個很短暫的吻，只有四片唇畔輕輕相貼。
剛分開，耳邊就聽到薄文熠帶笑的聲音：“看樣子你很喜歡這樣。”
“都主-動獻吻了。”
常歡：“……”
電梯到了旋轉餐廳。
裡面自然也沒有客人，等在門口的經理迎上來，帶著兩人到了靠海那面，視野最好的位置上。
落座後，薄文熠並未讓常歡點菜。
想來，他已經都安排好了。
不過從電梯裡出來又到餐廳的時間，外面似乎又暗了些。
海面顏色更深，在擺動的波浪裡，藏在裡面的字也開始模糊不清了。估計等再過半個小時，天色再暗些，那些就徹底看不到了。
薄文熠跟著看過去：“你如果五點過來，看到的應該是這樣的。”
常歡：“這樣不就看不清字了麼？”
薄文熠看了他一眼，抬手按了下手邊的按鈕。
瞬間，那一整片靠沙灘的海都亮了起來。
當然，最亮的是中間那幾個字。
這光只短暫閃爍了兩三秒，剛照亮人的眼睛，就又熄滅了。
常歡驚訝地看著男人從按鈕上移開的手：“你不是要給我看麼，幹嘛關了。”
薄文熠輕嘆了一聲：“因為提前被發現，沒了驚喜感，所以不想用了。”
常歡：“……”萬惡的有錢人。
他放軟了聲音，求道：“我還想再看看。”
不說別的，江城是個特別注重環保的城市，薄文熠能在海里弄出這些來，所耗代價一定不菲。
薄文熠薄唇分合：“不行。”
常歡：“……”這個人告白都沒有誠意，不想接受了，他要退貨退貨！
腹誹幾秒後，常歡繼續放低姿態：“都準備了，別浪費呀。”
薄文熠挑眉：“我已經給你看過了，怎麼算浪費呢？”
“那這些不用了，後面該怎麼辦？”常歡目光在男人臉上掃過，試探問，“就丟棄不用了麼？”
“嗯哼。”
“……”果然，這些有錢人真不拿錢當回事，想想自己銀-行-卡里不足百萬的餘額，再看看眼前這傢伙完全不把錢當回事，想不要就不要的任性舉動，常歡快要被氣死了。
薄文熠：“心疼了？”
常歡正色道：“你包一個酒店，弄這些，不就是為了和我告白嘛。你準備了這麼久，總也得發揮一下用處不是？而且——”他語調一轉，雙眸彎起，“我真的想看！”
薄文熠曲拳輕咳了一聲：“你之前調查的不夠仔細。”
“嗯？”
他抬眸，端詳著常歡的臉色，說：“這家酒店是我名下的。”
常歡：“……”
幾句話間，經理已帶著兩個服務生敲步過來，開始給兩人佈菜。
餐廳是典型的法式餐廳，菜式精緻。
常歡很快被菜品吸引了視線，再顧不上心疼那些裝備，專心致志吃了起來。
等吃了一會，暫時滿足了口腹之慾，他又開始惋惜那些被主人拋棄的裝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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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還是別扔吧！”
薄文熠抬眸看他：“不扔？為什麼？”
“對呀，”常歡虛點了一下外邊的海面，“你可以把那些燈留下來，將來還有人來這邊告白做什麼的時候，可以租借給他們。”
見薄文熠眼裡流露出驚訝之色，常歡繼續說，“只要酒店的工作人員告訴那些人，這是我們薄總為了向他喜歡的人告白時候特意準備的，而且他告白成功了。先生你要是也租用這個裝備告白的話，一定也可以成功的。”
常歡說完，清了清嗓子，抬眼道：“我覺得對方一定會租用的，你覺得我這個想法怎麼樣？”
薄文熠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好幾秒。
常歡被他看得有些心虛，大聲道：“我！這！是！在！幫！你！省！錢！”
薄文熠：“是是是，我老婆特別會為我考慮。”
常歡：“……”
“我老婆怎麼就這麼好呢。”薄文熠叉起一塊肉，送入嘴中，肉質軟嫩，入口即化。他再開口，聲音裡一下就帶了笑意，“讓我越來越喜歡了。”
常歡耳朵越發熱。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扛不住薄文熠了。
對方騷起來的時候扛不住，不騷，一本正經的時候也扛不住。
萬幸對方也喜歡他，不然他現在的生活可就不是什麼喜劇，而是苦情劇了。
服務生又上了一道甜品。
常歡用勺子挖了一點。甜品的口感很醇，甜而不膩，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尚未將這份甜吞入腹中，他就聽到對面的男人開口問：“那我們現在是開始……談戀愛了？”
常歡一愣：“談戀愛，什麼意思？”
“我剛才的告白，你也接受了，所以我們應該進入戀愛環節，”薄文熠翹著唇角，黑眸帶鉤，讓人看著心癢難耐，“你準備好和我談戀愛了麼？”
“薄總，需要把蛋糕推上來麼？”常歡離席上洗手間的時候，餐廳的經理又走了過來。
想起剛才說到戀愛時，常歡驚訝的神情和眼角眉梢怎麼也遮掩不住的激動之意，薄文熠不由薄唇勾了起來。
他今夜本打算告白和求婚一起，但光一個告白，常歡的回應就很讓他滿意了。
求婚的事情，就留著下一次吧。
薄文熠：“換一個蛋糕，把之前蛋糕裡的戒指取出來。”
經理：“是。”
要走時，男人又叫住他：“小心點，被讓常先生看到。”
經理繼續點頭：“是。”
這邊的旋轉餐廳整體構造是圓形的，常歡從洗手間出來，一時間沒找到自己出來的門。他只得往前走，不知不覺，就轉到了另一個門口。
“小心點，這個戒指很貴。”
那聲音有些耳熟，是餐廳經理的聲音。
他們在說什麼，戒指？
常歡心頭一跳，循著聲音跟過去。
經理聽到腳步聲，猝然抬起頭。
兩人面面相覷，常歡目光下移，就看到了被經理握在手裡的戒指盒。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經理把戒指給他。
經理想起剛才薄文熠的叮囑，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剛才看常歡是用的另一邊的洗手間，便很放心的在這邊差使人將戒指取了出來。
沒想到——
“常先生，您怎麼會來這？”
常歡不好意思地說：“這邊門的樣子都差不多，我走錯了就走到這邊來了。”
經理：“……”
縱使心中有一百萬個不願，他也不敢不把戒指盒子給常歡。
畢竟這可是他們的“老闆娘”啊。
常歡開啟，看了眼盒子裡的戒指，很快合了起來。
“放心，我不會對你們老闆說的。”
經理內牛滿面：“謝謝常先生。”
常歡往前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所以，薄總原來是準備了求婚的，是麼？”
經理都快哭了：“也許吧，常先生你能當什麼都不知道嗎？”
常歡挑了挑眉，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們兩個也真是的。
人家都是先戀愛後求婚，再結婚上-床。
他們倒好，把整個流程反了一遍，變成了先結婚上-床，後戀愛求婚。
常歡彎起嘴角。
雖然順序不對，但感覺很不錯。
這時，另一個服務生推著一個一模一樣全新的蛋糕走了出來。
“我來拿過去。”
經理還欲猶豫，常歡已走過去，接過服務生手裡的推車。
薄文熠正奇怪常歡去個廁所怎麼這麼久，準備起身去找他時，燈光突然滅了。
門口傳來輪子滾動的聲音，薄文熠轉頭望過去。
他的小愛人正推著點了蠟燭的蛋糕，笑意盈盈地從門口走進來。
燭光裡，男生滿是笑容的臉生動精緻，像是什麼舊電影裡令人心動的剪影。
薄文熠極難得地，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不過這種時候，也無需控制。
他就是為這個人心動不已，甚至希望著，這份心動能永遠維持下去，直到永遠。
常歡緩緩走到他面前，俏皮道：“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偷偷嘗過蛋糕了，很甜。”
“是麼？”薄文熠啞聲說，“有多甜？”
常歡手指撈了一點蛋糕上的奶油，遞過來：“你嚐嚐。”
男人在他的目光裡，伸出舌尖。
似有電流在手指和舌尖蔓延，常歡似觸電般縮回手去，而後小聲問：“是不是很甜？”
薄文熠沒說話，只展臂扣住他的後頸，垂眸吻了過來。
唇齒都是蛋糕甜膩的味道，男人力氣越來越大，直到他徹底軟化，陷入到對方寬闊的懷抱裡。
快融化的時候，薄文熠終於回答了他的問題。
“哪有你甜。”